20 狗和愛情都是突如其來的東西
沈妤此時悠然醒來,蓬頭垢面得厲害,雙眼腫脹,左臉一塊睡出來的紅痕,清晰可見,像極了歷經磨難仍然堅持茍活的地下黨員。
電話裏,陸行州的聲音略帶三分醉意,傳進沈妤耳中,有如飄然而至的羽毛輕拂,難免不勾起一絲暧昧的情緒。
但這不能怪罪沈小姐的多情,她常年與書打交道,少有受人調戲。
何況她自小喜歡看美人,除去畫畫兒的樂趣,就好品一品街邊的帥小夥們,長成陸行州這樣的一向讓她措手不及。
劉處長對自家女兒秉性想來也是了如指掌,所以在沈妤十七歲得到加大錄取通知書時,她連夜打了電話過來,開口教育顯得十分嚴肅:“我已經從趙大爺的孫媳婦那裏聽說你得到錄取通知書的事情。你不要驕傲,不要喊着喇叭四處與人宣揚,更不能惦記起外面的花花世界,要更加努力,更加上進,心無旁骛地徜徉知識海洋。”
她的話語鄭重而真誠,似乎已然看見沈妤身批鮮豔大紅花,帶着鬥大的、裝滿了資産階級高端機密的腦袋榮歸故裏的模樣。
沈妤于是低下頭,開口與自己母親傾訴:“可是媽,我還沒想好。”
劉處長臉色一僵,聲音在那頭戛然而止,回過神來,不禁深深皺起了眉頭:“小妤,你不要亂想,你還年輕,有這樣的機會爸爸媽媽總會送你出去看看。你難道不想讓老師吹着大喇叭宣揚你的事情,不想讓媽媽的腰杆子挺得更直一些,不想去看看那些外面的花花世界,看看那些白皮長腿頂頂帥氣的外國小夥兒?”
沈妤沒法反駁,沒有人比劉處長更了解自己,所以她帶上一整箱沉重的行李,頭也不回地踏上遠去的飛機。
不過,現在的沈妤已經不會再像十七歲那樣毅然追求“夢想”了。
她靠着病床的欄杆下床,輕柔自己的太陽穴,低聲發問:“陸行州,你怎麽了?怎麽聽着像是喝了酒似的。你身上還有傷,不能亂動,你在哪裏?”
她一通話問下來,沒有留下一絲喘息的空隙。
陸行州靠在沙發上,身邊是李文瀚低沉的鼾聲以及趙源夢中的呓語,他口幹舌燥,頭重腳輕,只有在聽見沈妤的聲音時如沐甘霖,仰着腦袋輕笑着回答:“我在趙源家裏,你不用擔心,不過…”
他突然沉默下來,像是毫無預兆地睡去,呼吸平緩許久之後,才又低聲開了口,他說:“不過,我好像,有一些想你了。”
沈妤原本邁開的步子忽然停下,她猛地挂上電話,站在原地,心中像是着了莫名的邪火,燥得臉上發燙,只能擡手貼在皮膚上,得到一絲難得的涼意。
陪護小姐進來,看見她的模樣,不禁走上前問:“沈小姐,你感覺怎麽樣,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就去把晚餐端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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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妤深吸兩口氣,擡頭輕聲回答:“不用了,我現在要出去找一個朋友,這邊不用你麻煩,你可以去忙其他的事情。”
她曾經去過趙源的小區,她想去看看。
陪護小姐卻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是劉處長真金白銀請過來的,看見沈妤就如看見一只除了拱白菜還能掉元寶的金豬,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她也不能讓這一只金豬輕易跑出圈外,何況她還未經檢疫,于是她喊:“沈小姐,你才剛剛醒過來,情況還不夠穩定,暫時是不能出院的。”
沈妤于是皺起眉頭,低聲發問:“那陸行州怎麽可以出院,他手上穿了個窟窿都可以亂跑,現在竟然還敢在別人家裏喝酒!”
陪護小姐今年四十有二,已經走過為男人小橋流水的時候。
她早些時候見識了陸行州的可怖之處,在她眼中,這位被一群小護士奉為神明的陸先生雖然長相俊美,讓人驚豔,可氣質始終過于冷清,聲音缺乏生命力,念起《鳳求凰》來,恰似老和尚念經。
而他面部表情的控制力不強,兩眉一斂,有如怒意橫生,乍一看,就像你給他一塊板磚,他便能報複社會、勇上法制節目,實在可怕。
所以此時,陪護小姐輕咳一聲,面色忐忑地回答:“沈小姐,你男朋友的身體素質過硬,雖然手上有傷,但是醫院已經做出了最周全的處理,之後,就只用等待他自己身體恢複了。而且,陸先生是執意要離院的,我們攔不住。”
沈妤“哼”上一句顯然也來了脾氣:“那我也執意要出院,我跟你說,我這位男朋友,神經受過刺激,喝了酒就想殺人!”
陪護小姐一雙眼睛睜得比葡萄都大,她像是沒有想到自己心中所想竟得到了印證,一時站在原地,望着沈妤遠去的背影,除了“阿彌陀佛”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她想,自己可的确是一個命運多舛的可憐人兒,将将忍受下中年丈夫的陽痿早洩,偏偏又遇着個神經有問題的病患家屬!
陸行州當然不知道自己此時形象已近瘋魔。
他靠在沙發上睡了一覺,被門口的鈴聲叫醒,撐起身子,頭暈目眩,慢步走過去打開,看見門外的沈妤,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沉默一瞬,又重新“嘭”的一聲将門關上。
沈妤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再接再厲,看着重新打開門的陸行州,邁步向前,輕聲表示不滿:“你看起來醉的不輕。”
陸行州其實喝得并不多,但他酒量一向出奇的低,何況沈妤曾經真實地出現在他年少的夢裏,所以此時他頭昏腦漲,總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沈妤卻不管他。
她徑自走進客廳,打開窗戶将屋裏的酒氣散去,然後跪下來,彎腰将地上的酒瓶一個個拾起。
陸行州很少喝醉,他也很少以這樣朦胧的視線去看待一個女人。
他看向地上的沈妤,像是一只格外忠誠而惹人憐愛的大狗,她垂着自己的耳朵和爪子,一點點獲取主人的歡心,溫順,小心翼翼,也可愛至極。
陸行州以前與趙源租住在東三的公寓,整日看書,趙源卻喜歡到處走走。
有一回,趙源撿了一只渾身雪白的長毛狗回來,和此時的沈妤很像。
趙源那時還不認識李小茗的媽,他時常幻想,那只狗其實是某位絕世美人的寵物,他好生對待,總有一日美人會找上門來,淚眼朦胧地抱着他的肩膀,大聲吶喊:“趙先生,謝謝你救我狗命!”
可美麗的姑娘沒有出現,那只老狗半年之後卻一命歸西。
趙源認為這是它慘遭抛棄的緣故,他想,狗和人總歸有一些像,沒了牽挂,便很難在這世上支撐下去。
他于是只能将它好生安葬,蹲在地上抹平那一地的黃泥,笑着告訴陸行州:“我再也不養狗了,太他媽難受。”
陸行州那是第一次看見趙源的眼淚,以至于後來的一日,當趙源告訴他,“我找到了人生的初戀”,他沒有反駁。
男人的悲喜其實很簡單,他們的感情越是熱烈越平凡,愛情和狗都可以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一只狗,一雙人,一輩子。
此時,陸行州靠在趙源客廳的牆邊,覺得沈妤真是像極了那只曾經的白狗。
她的頭發有些軟,披在肩上,濃密而青,像她高挺而大的胸脯,藏在貼身黑色的毛衣裏,搖搖欲墜,或許也嬌豔欲滴。
陸行州沒能在腦中勾畫出完美的函數圖像,但他覺得,沈妤一定是十分喜歡自己的,不然她怎麽會穿着這一身曲線凹凸的衣服匆匆趕來,不然她怎麽會将自己惹人遐想的胸脯那樣毫不收斂地展示在自己面前。
他繼而回憶起沈妤那雙脈脈含情的眼睛,他想,如果有一日沈妤要與自己做/愛,他不能不就範,老法師說,歡喜接納,自在舉揚,他是一個善良的人,他一定得從了她。
沈妤不知道陸行州此時內心萬千想法。
她也不說話,只是側着臉,露出軟絨的睫毛和細長的脖子。
她像是能感覺到陸行州的目光,稍稍紅了臉蛋,小聲開口:“我之前躺在病床上,聽見你和媽媽說的那些話了。”
陸行州半靠在牆邊,卻不顯得訝異:“我會繼續說服阿姨的。”
沈妤抿了抿嘴唇,輕聲問他:“你真的準備和我…過一輩子?”
她的聲音低緩而遲鈍,像是一句缺少了底氣的質疑。
陸行州回答的卻是毫不猶豫:“當然。如果你也願意和我過一輩子的話。”
“…那小黎如果不喜歡你。”
“我會讓他喜歡的,我自認比許多李博士劉博士要強。”
“但我總歸有一個孩子。”
“我也睡過一個女人,如果你心有芥蒂,可以約同于彼此的年少輕狂。”
“你是這張臉惹的禍。”
“難道我長得不好看?”
“不,你就是太好看了。”
“很多女人都這麽說。不過沒關系,這以後可以都是你的。”
沈妤沒有再說話,她開始懷疑身後這位學富五車的陸教授其實是一個流氓。
第二天,陸行州又住進了醫院,他的胳膊滲了血。
林又夕有些日子沒來找陸行州,他在學校放寒假前認識了一個麻醉的姑娘,長得不頂漂亮,但胸肥股大,看着性趣十足,看着像極了他曾經的女神。
此時林又夕難得抽空蹲在陸行州的床前,低聲發問:“陸老師最近在忙些什麽,怎麽弄的如此落魄。”
陸行州沉默一晌,回答漫不經心:“沒忙什麽,追女人。”
林又夕覺得新鮮,聽罷立馬坐正身體,大喊起來:“嘿稀奇了,是哪個妹妹?”
陸行州搖頭,他沒法告訴眼前這人,這位妹妹是他有着“非世俗情感”的沈小姐,于是他輕咳一聲,只是說:“還沒有完全答應。”
林又夕聽完一樂,開始以自己的經歷進行開導:“這對待女人,柔時要引經據典,硬時要雷厲風行。”
陸行州覺得這純屬廢話。
林又夕于是又繼續開口:“最主要的是你得縱容她們的矯情。女人都有矯情的天賦,真的,但誰叫她們是女人呢,你知道崔莺莺吧,知道神女吧。為什麽宋玉會被人奉為泡妞的神祖?那些風塵裏的姑娘又為什麽不願穿绫羅,願依柳七哥?”
陸行州看着他,像是思考一瞬,試探地問:“因為他們花言巧語善于思辨?”
林又夕咧嘴一笑,搖頭回絕:“不不不,因為他們懂得女人在感情中的需求,懂得女人的矯情,并且可以将它們拿捏的惟妙惟肖。我不喜歡傾聽女人們淚眼盈盈的故事,所以即便我長相出衆,有如潘驢鄧小閑,但游離花叢多年,卻也總不能一步登天。”
林又夕在誇贊自己的時候向來不要臉,于是他又說:“等她們矯情完了,你就可以拿下她,然後和她訴說愛意,觸碰她專門抹了口紅、充滿人工香精的嘴唇,揉弄她生氣時大些、不生氣小些的胸脯,最後滾上床去做那些壞壞的事情。”
陸行州皺眉回答:“這過程聽上去是不是太快了些。”
林又夕感嘆,眼中充滿不忍:“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歷過。陸老師。如果你經歷過,總會知道,使壞是男人的天性,征服是愉快的,而女人表面堅貞,但在床上,她們也渴望你的壞。”
陸行州聽見林又夕的話,難得沉默一瞬,許久之後,才終于悠然說了一句:“其實我在美國時曾經有過一次經歷。”
林又夕這時睜大眼睛不說話了。
他一臉震驚地想,可不得了,這位看似已經斷情絕育的陸老師竟已經不是處男!
随後,他又開始有些好奇,好奇那位曾經讓陸行州失去心智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她是否有着四個胸脯兩張嘴,或是身有迷香,手持陸老師不得已的秘密,讓他甘于屈身又憤然離開。
林又夕曾在廁所見識過陸行州最為隐私的地方,所以他想,一個睡過陸行州的女人,無論如何是不會再去肖想別處的小金槍的。
好在沈妤過來時,沒有看見林又夕的身影,她将雞湯放在桌上,低頭撥弄飯盒。
陸行州于是看向她的側臉,在彼此沉默的氣氛中,看着她道:“沈妤,如果你想哭的話,可以來我懷裏,我知道你內心有許多痛苦,夜深人靜,你想要一個肩膀,你每天都背負着它們在辛苦地活着。”
沈妤站在原地默默無言,她皺起眉頭,用自己如水的眼睛望着陸行州的臉,小心開口道:“陸行州,要不,我們再住住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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