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用怕

姚武組的局, 他卻不需要親自上陣,而是請了人幫他比賽。

見面的地點是在回虎山半山腰的斷崖邊, 蕭瑟的山風呼嘯着, 回蕩在峽谷裏宛若百鬼哭嚎。

謝随從車裏走出來, 遙遙地望見姚武幾人不耐煩地倚靠在車邊, 已經等候多時了。

“謝随,遲到了啊。”

謝随漫不經心道:“又他媽不是上課, 還管遲到不遲到?”

姚武吃了一癟,讪讪地說:“既然是我約的局, 那就由我來定規矩,沒意見吧。”

“随便。”

姚武和周圍幾個男孩交換了眼神, 說道:“玩速度你是專業的, 今天我們換個花樣玩玩。”

“你想玩什麽?”

“玩命。”

姚武回頭招招手, 車邊, 一個穿着白色的賽車服, 脖頸邊有紋身的男人走了出來。

“看到前面的懸崖了, 就往那兒開,速度不能低于80碼, 誰他媽先停,算誰輸;相反,到最後誰越靠前,誰贏。”

此言一出,叢喻舟臉色變了變,不過他還是沒有露怯, 沖姚武道:“行啊,我們随哥陪你玩命,你他媽也該拿出點誠意來,親身上陣啊,請人玩算幾個意思。”

姚武道:“咱們之前說好了,我約的局,規矩也是我來定,能玩就玩,不能玩就他媽乖乖給老子道歉。”

“你定規矩也不能瞎定吧...”叢喻舟還想說什麽,謝随回頭的眼神止住了他。

“行,就按你的規矩來。”

姚武眼角露出狡詐的笑意,覺得這次他媽總算能把謝随嚣張的氣焰按下去了,他花了大數目請人來比這個局,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很有信心能贏謝随。

謝随二話沒說,上了車。

姚武拿出手機準備錄視頻,同時也沒忘叮囑他雇的紋身男:“給我往死了開,越往後,錢越多,拖死他。”

紋身男點了點頭,看樣子也是下了決心,要錢不要命。

叢喻舟實在不放心,拉開副駕駛的門準備坐進去。

謝随卻提前一步鎖了門。

“随哥,我跟你一起。”

“不用。”

“随哥!”

謝随偏頭望向他,黑漆漆的眸子裏暗流湧動:“你站在邊上看就好,下次帶你,乖。”

“......”

謝随越是認真的時候,就越是喜歡用輕浮這樣的口吻說話。

叢喻舟願意跟他,他心裏是感動的,但這是他的局,也是他的命,更是他無可遁逃的人生,他避無可避,只能面對,但毋須拉別人下水。

姚武走到了馬路中間,拿着手機對着兩輛賽車,拍下特寫鏡頭,嚷嚷道:“開始了!走!”

謝随啓動引擎之後,方向盤一歪,朝着姚武撞了過去,姚武吓得魂飛魄散,張牙舞抓地叫着:“你幹什麽!”

然而謝随只不過和他開個玩笑而已,在他身邊繞了個彎,駛了出去,但姚武卻差點吓尿了。

蔣仲寧叢喻舟等人笑了起來:“就這點膽子,你他媽還跟我們随哥玩命呢。”

姚武爆了幾句粗口,眼角顯出戾氣,心說待會兒有你好看的。

公路的盡頭是一道九十度直角的轉彎,且這段路護欄缺損,很多車經過此地都會放慢速度,以确保不會因為巨大慣性而跌落山崖,即便是最優秀的賽車手,也不敢在這條路上無所顧忌地開車。

但今天,玩的就是心跳。

謝随将車速控制在八十碼,而紋身男也将車身保持與他并行,甚至要慢上幾碼。

謝随透過車窗望了望他,他沖謝随咧嘴一笑,看樣子是要死拖着他了。

謝随稍稍踩了一腳油門,将距離拉開,而紋身男眼見着便要落後于他了。規則說的是最後誰越靠前,誰贏,因此一味地放慢速度也不行,姚武看着有些急了,拿着對講機大喊:“跟上去!追上他!”

紋身男沒辦法,只能跟着一腳油門踩下去,追上了謝随。

謝随的速度已經加到了九十碼,極速奔馳在那條筆直險峻的公路之上。

紋身男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眉心緊簇,只能全力追着他,卻又不敢加快速度超過他。

姚武拿着望遠鏡,遠遠的看着兩輛并行疾馳的跑車,眼見着懸崖近在咫尺,而謝随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最後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紋身男已經有些露怯,他本能地點住了剎車,可是對講機裏姚武刺耳的聲音傳來:“今天要是輸了,你他媽一分錢都別想拿到,他停下之前,你不準停!”

紋身男想着姚武給他開的高價,他狠了狠心,終于還是踩下油門,追上了謝随。

眼看着公路彎道的懸崖已經近在咫尺,謝随的目光平視正前方,漆黑的眸子波瀾不驚,他依舊沒有減速。

紋身男時而看看他,又看看前面咫尺之距的深淵,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液沸騰洶湧。

二十米、十米、五米……

他終于受不了這種刺激的挑戰,猛地大叫了一聲,一腳踩下了剎車!

輪胎與公路劃出一道尖銳的“嗞拉”聲,而在他停下來的下一秒,謝随也踩下剎車。

他前面的公路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缭繞着白霧,車身已經有三分之一駛出了斷崖!

叢喻舟和蔣仲寧懸着的一顆心驟然放松,大罵着謝随他媽的不要命了,沖過去将他從車裏拉出來,推搡着他,也擁抱着他,緊張激動的心情難以平複。

紋身男的車頭與謝随的車尾差了約莫兩米的距離,他從車裏下來,全身的力氣仿佛是被抽空一般,撐着車身,差點他媽的吐了!

姚武跑過來,難以置信看着謝随駛出懸崖三分之一的車身,無話可說。

面前的謝随,那冷峻的眉弓之下,深邃的眸子裏凝結着死亡的氣息。

亡命之徒。

他回頭罵了紋身男幾句,便讓手底下的人開着車離開了。

他和謝随的賭約很多人都知道,腦門上的傷算是白捱了,不僅如此,他還要申請轉班,并且以後在學校裏看見謝随,避着走。

經過這次事件,姚武也清楚地認識到,謝随那樣不要命的家夥,他是真的惹不起他。

從回虎山公路回來的路上,蔣仲寧開車,叢喻舟坐在副駕駛,而謝随一個人坐在車後座,沉默着,一直沒有說話。

叢喻舟透過後視鏡望向他。

他的手撐着挺闊的額,臉色沉靜,飛速流過的路燈在他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誰能真的不要命,剛才生死之際走一遭,他心裏應該也不平靜吧。

叢喻舟沒有打擾他。

謝随終于摸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寂白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正在吃飯。

“喂。”

“請問是哪位?”

電話那端沒人吭聲,只有風在呼嘯。

“喂?”

“我聽不見你說話。”

“咦?”

......

女孩的聲音就像溫軟的棉花糖,黏黏的,穿過他的耳膜,震顫着他孤獨的心靈。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如此渴望聽到她的聲音。

方才在生死邊緣走過這一遭,看着漆黑無邊的懸崖深淵,他心頭升起一陣無名的恐懼。

生死相隔,此生永不複見。

這陣劇痛仿佛來自于靈魂深處,像刀子一樣剔刮着他的心,他的眼睛驀然便紅了。

“白白,是誰的電話?”

“不知道,媽媽,可能打錯了。”

電話裏傳來一陣冰冷的忙音,謝随放下手機,揉了揉眼角,平複着心裏翻湧的情緒。

而第二天上午,那段視頻在學校裏傳遍了。

當寂白從班級群裏看到那段亡命飙車的視頻,看到車頭幾乎駛出懸崖之後驟停,謝随從車裏走出來的畫面,她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雙巨大的手掌扼制住,無法呼吸...

沒錯,上一世發生的車禍事故,謝随的車沖出了懸崖,搜救人員找到他的時候,滿身的鮮血,雖然最終還是保住了一條性命,但他已經形同廢人。

提前了嗎,他避過一劫了嗎,還是只是巧合!

無數疑問纏繞着寂白,她心很亂,同時也漸漸明白,謝随所經歷的一切,怨不了任何人,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她想到昨天接到的那個無名的電話,聽見裏面傳來瑟瑟的風聲,她的心突然揪緊了。

她放下手機,沖出了教室。

殷夏夏不明所以,見她神情不對勁,也連忙追了上去:“白白,快上課了,你去哪裏啊?”

寂白沒有回頭,徑直上樓,來到了十九班教室門前,迎面便撞見謝随拎着水杯走出教室。

兩個人狹路相逢,面面相觑,寂白一張小臉因為憤怒,脹紅不已。

謝随嘴角忽而綻開了一抹微笑,一句“來找我”還沒問出口,寂白加快步伐走到他的身邊,揚起手便是一巴掌...

她現在一切行為都已經不受理智所控制,只想好好發洩心中的郁憤,卻在巴掌距離謝随臉頰不過分寸之際,停了下來。

她從來沒有打過人,也狠不下這個心。

即便是可惡至極如寂緋緋之流,她都從來沒有想過傷害她的身體,當然,她更多是出于不屑。

周圍不少經過的同學瞪大了眼睛,驚愕地望着寂白,她居然...居然敢對謝随動手!

天知道,她哪裏來的熊心豹子膽。

謝随的臉色冷了下去,側眸望了望她的手,白皙柔軟的掌腹裏纏繞着柔順的紋路。

所有人都以為寂白死定了,哪怕她這一巴掌沒有扇下去,但謝随是什麽人,他能輕易放過她嗎。

令人未想到的是,下一秒,謝随握住了她的手背,輕輕一按,讓中止的那一巴掌,穩穩地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想打就打。”

少年低垂着眉眼,漆黑的眸子凝視着她,聲音柔和——

“不用怕,你是我永遠不會還手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千字收益榜第一,決定更啦,希望不會掉排位。

在床上用手機更新,這兩天的霸王票明天整理。

留言字數多都會有紅包!愛你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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