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雙休日夜晚, 煙野城人人流量驟增。

錯落有致的卡座很熱鬧, 一簇人擁在臺下,用音樂當下酒菜, 光芒四射。

淩煙混在人群中, 托着一杯酒,光影在她臉上變換,銀色金屬圈耳環随着她動作,輕輕地晃,性感風情。

和淩煙坐一桌的, 是山狼樂隊的人, 還有幾個平時熟識的駐唱。

幾個人聊着, 喝着酒,氣氛不錯。

貝斯手老貝下巴一截小胡子, 說:“淩煙, 今天人多,你知道為什麽不?”

淩煙說:“因為周末?”

不曉得他賣什麽關子。

吉他手晏子說:“不是吧姐,你是不是從來沒看過那個場次安排表的?”

淩煙倒了慢慢一杯酒, 應他道:“我看過了, 有什麽特別的嗎?”

“不是,是秦笙姐回來了,上回不是跟你說過, 她回國一段時間了嘛,今天她回來唱歌。”晏子說。

秦笙?噢,是她。

等等, 是她?

淩煙腦子一瞬間有點沌,過後,終于将這個名字同那天女人甜柔的嗓音——聯系起來。

老貝說:“你來的時間不是很長,不曉得很正常,她之前在我們這裏,人氣是最高的。今天回歸,很多人就過來專門聽她唱歌的。”

淩煙點頭:“嗯,挺好,促進生意。”

“我也覺得挺好的,”晏子喜滋滋道,他之前和秦笙關系不錯,忽又想起什麽,看着淩煙道,“不對,秦笙姐回來了,那淩姐不就得……”

淩煙笑了笑,補充完,“就得什麽,就得走人?”

她是個頂替的,她心裏也清楚得很。

老貝在一側,摸摸他的小胡子,“晏子,那也不一定,淩煙她唱的确實很不錯,按照這樣發展,項經理應該會考慮把你留下。”

淩煙聳肩,“也許吧。”

項佐讓她留下有用,最後話事的,還是陳靳。

十分鐘後,秦笙登場,她是圈內的知名歌手,唱功自是一流,嗓音前溫婉,風格同淩煙截然不同。

各有特色。

唱罷,臺下掌聲雷動,秦笙落落大方下臺,裙擺潔白如羽翼。

淩煙同她擦肩而過,酒紅色裙擺與白色裙擺對比鮮明,淩煙勾着紅唇,同她對視一眼,相互點了個頭,勉強也算是招呼。

随後,一群人從淩煙身邊呼過,往秦笙奔去。

臺下衆多客人中,有些人是專門為秦笙而來,這之中亦有些不太認得淩煙,見她上臺,有些好奇,問道:

“這邊剛剛上去的女人,也是煙野城的駐唱?”

“是啊,淩煙,來的有一段時間了。”

“什麽時候來的?”

“就一兩個月前啊,我也不太記得了,她唱歌不輸秦笙,特別是那些情歌,我聽的都快哭了。”

“喂,不要随随便便拿我秦笙和別人對比……”那人還未說完,話語聲淹沒于身後響起的伴奏中。

酒紅色的裙,烏黑微卷的長發,如同一把弓似的唇。

淩煙收放自如,舞臺下的喧鬧,迷幻魅惑的燈光,同她獨有的煙嗓妩媚聲線雜糅,碰撞。

「得不到的就更加愛,太容易來的就不理睬」

「其實,誰不想遇見真愛,愛的絕對愛的坦白」

「以為遇上了就會明白,但每次她只留下驚鴻一瞥的感慨」

「…………」

得到的人總是容易患得患失,總是容易不被珍惜。

“這和秦笙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啊,沒什麽可比性的,不過确實還不錯。”

“我比較喜歡這種。”另一人道,“雖然她看起來生人勿近,我就想找個機會,管她要個微信。”

話音剛落,這人覺得後頸冷風刮過,回頭看去,陳靳正好他邊上路過。

“靳……靳爺好。”那人反應迅速。

陳靳目光冷沉沉,點點頭:“晚上好。”

…………………

淩煙從臺上下來,調酒師給她調了杯雞尾酒,她慢慢品着。

淩煙坐在旋轉椅上,椅子順滑地旋了半圈,她拿着酒杯手一頓,紅唇和杯沿凝固住似的。

她看得很清楚。

隔着卡座,對邊另一個u形吧,陳靳坐在旋轉椅上,挨着他坐的女人笑着同他講話,正是秦笙。

聊什麽,聊得那麽開心。

淩煙在看那雙眼睛,她知道陳靳笑起來多好看,眼睛會彎成兩彎月牙兒,清澈溫柔。

淩煙盯得仔細,從他唇角上揚的弧度,她看出來了,他眼睛沒有笑。

“hey,淩煙,看什麽看得那麽入迷?”項佐屈指敲了敲吧臺。

淩煙:“看美女。”

循着淩煙視線看過去,項佐說:“噢,那位是,那是秦笙,和靳爺關系還可以。”

“知道,聽很多人提起過了。”淩煙笑笑。

基本上,每一個人,都跟她提了一遍,除了……陳靳。

項佐東扯扯,西扯扯,淩煙卻聽出他言語間欲言又止,她淡淡問:

“項佐,說吧,是不是想讓我走?”

“你怎麽……”項佐眉毛高挑,“不是,話也不是這麽說的,不是讓你走,而是,你很有可能要走。”

“我不過是個頂替的,頂替那位秦笙空出的檔期,對吧?”她說得坦然輕松,仿佛在談論他人之事。

“這你又知?”

确實,有晏子那個消息通,不知都不行。五分鐘前,晏子同她講了,“淩姐,剛剛我聽人提到,秦笙姐回來後,靳爺可能會讓你走人……”

項佐笑了笑,摸摸後腦勺的小辮子:“你也不用太擔心,你這些日子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裏,說實在話,我個人很欣賞你。”

我也很欣賞我,淩煙心道。

“謝謝,”淩煙勾唇,她眼波流轉,“那你能讓我留下來?”

“行,我去跟靳爺說說。”

項佐是愛好音樂之人,淩煙實力不小,顏值亦足夠有吸引力,他自然希望淩煙留下。

好好培養,沒準可成煙野城招牌之一。

淩煙側身對着陳靳,濃密烏發遮住半邊,似乎并不在意,實則暗暗關注那頭動靜。

秦笙起身離開。

項佐不知說了些什麽,陳靳擡了眼皮,朝她看過來。

那邊,項佐一通好話說完,陳靳神色始終無異,項佐懷疑他根本沒聽進去。

片刻後,陳靳終于有反應,“她自己沒嘴麽,要你來?”

“………”

淩煙餘光一直留意着,忽地,心有惴惴。

她想要留下來,的确。

但按照往日他的态度,她估計很懸。

項佐歸來,他面露難色,将陳靳剛剛的話,繪聲繪色演繹一遍,随後道:“所以,你自己看着辦吧。”

“我看着辦?”淩煙冷笑一聲,“那我還是走人好了。”要她低頭,很難。

項佐出主意,“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美人計。”

陳靳等在那兒,饒有興味地勾着唇。

算了,她怕什麽。

他面紅耳赤、不知所措的模樣,淩煙還歷歷在目,所以,她怕什麽。

思索間,淩煙起身,她用手理了理頭發,施施然撞上他的視線,慢條斯理地走近他。

兩人目光撞在一處。

她走近他,也沒開口,只是優雅地拿起酒瓶,往他面前的酒杯倒,随後,把酒杯緩緩移到他面前,“靳爺,來。”

陳靳靜默一瞬,随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淩煙還是沒說話,她看着他把酒喝得滴水不剩,心裏斟酌着措辭。

陳靳說:“上回不是挺能的麽,怎麽,現在啞巴了?”

他說的,是商場那天,她吻他下巴那回。

淩煙姿态妩媚,冷豔酒紅色裙擺下,小腿玉石般光滑潤澤,若有似無地貼近他,同他筆直的褲子摩擦着。

淩煙開了口:“靳爺,你應該知道,我很需要煙野城這份工作,所以……”

她說着,傾着身子挨近他,“所以,讓我留下來繼續唱歌,別讓我走人。”

她的手,也悄無聲息地扶在他大腿上,狀似無意,實則有意,“陳陳,好不好?”

最後三個字,每一個字,都藏着撒嬌的意味。

那邊,項佐眼睛都看直了。

這麽刺激?

淩煙用起美人計,還真是無人能招架,只不過,如果那人是靳爺的話……

淩煙指甲很閃,那雙手柔弱無骨,隔着一層冷滑布料,放在他腿上,小弧度地往上滑。

她掌心是熱的。

淩煙能感受到,陳靳大腿肌肉的繃緊,再擡眼瞧他,依舊淡定得很,耳根處,隐隐有發紅的趨勢。

“陳陳,你耳朵紅了。”

陳靳眸色暗了暗,他不動聲色移開腿,她的手落入空處。

他貼近她耳畔,“大小姐,你就是這麽求人的?”

聲音很沉,藏着一絲啞,可能是因為貼得近,也可能是因為其他。

淩煙自嘲一般,扯了扯唇角,“為了錢,我什麽不可以?”

她破罐子破摔,求人麽,誰不會。

盡管在他看來,她的姿态絲毫不像求人。

陳靳緩緩地點頭,“什麽都可以是吧……”

淩煙眉心微蹙,身子依然保持向他傾斜的狀态,她聲音仍然淡定,“你想怎樣?”

說話時,淩煙恰好擡眸,視線落在陳靳右耳上,耳廓幹幹淨淨,淡紅從耳根處往上蔓延。

淩煙不由自主擡手,像以前那般,摸他的耳朵,感受他的溫度。

還沒碰到,陡然被他截住。

“我不想怎樣,”陳靳扣下她的手腕,“我上回說過的,淩煙,我要看你跳舞。”

………

灰白牆壁上,貼着一塊大鏡子。

鏡子裏的女人,墨綠色的絲綢睡裙,貼着皮膚,随着她擺動的動作,裙擺不停拍在她大腿上。

淩煙覺得自己瘋了。

她四肢不協調,同手同腳,鏡子裏的女人,像踩着滑稽舞步。

平時唱歌時,踩個簡單的舞步,完全沒問題,但這遠不能稱為跳舞,最多叫“擺動”。

她不适合,完全不适合。

當年她跳的糟糕,卻非常自信無畏,學了幾下,便陳靳面前扭動,并且對他的稱贊非常受用。

淩煙實在想象不出,她哪來的迷之自信。

也許是以前他太害羞,他越害羞,她越放肆,因為他害羞的模樣,她很喜歡。

然而,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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