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淩煙做夢了。

睡夢中, 她的唇, 仿佛接觸到溫溫軟軟的物什,但只有很短一秒。

似夢非夢, 她想睜眼, 奈何睡神死死粘住她眼皮,只能任那羽毛般的吻越飄越遠。

她服了自己了。

休個息都能夢到這種玩意,那要是晚上睡覺,夢到的豈不是更勁爆?

說起來還真有過…

她醒了之後,同紅姨告別後離開了。

………

晚飯時, 鐘易笙突然道:

“淩煙, 我們可能得搬家了。”

“這房子不能住了嗎?”淩煙不解。

鐘易笙說:“嗯, 我們還能住那麽一兩個月吧,租約快到期了。”

“這房子能續租嗎?”

“房東說不能續租, 他說這一帶可能過不了多久, 要拆遷做地鐵了。”

“那他發了。”淩煙笑了笑,随後面色凝重起來,“那只能這樣了, 我們在這段時間, 留意一下适合的房子。”

鐘易笙說:“也只能這樣了。”

“到時候房租我來搞定,剛開始那兩三個月,我都沒給房租你。”淩煙說。

鐘易笙說:“還是平攤吧, 你的錢還是先主要用在還錢給傅家,其他的事情,等還清楚後再說。”

那确實得分個輕重緩急。

淩煙說:“行, 恭敬不如從命。”

飯後,兩人在網上留意租房信息,尋找合适的房源。

目标是便宜又安全。

淩煙想住大房子,她想念以前的家,大別墅,自帶後花園,每天在柔軟的大床上醒來。

以前住的時候,沒太大留戀不舍,直到那房子突然被收回,她意識到了它的好。

她的陳陳。

她也是把他弄丢了之後,又開始後悔了,失去後,再沒有人像他那般對她,把她當成世界中心,悵然若失的感覺很難受。

她後悔了。

很後悔,但是他不見了。

她怎麽也找不到他。

找到他時,他也換了個人似的。

他可能不知道,他當年送給她的那束紙玫瑰,她沒丢,而是在垃圾桶找了很久,很久。

不過他現在知道了,有意義麽,他不喜歡她。

但她也拉不下臉,說她對他還有感覺,真是作繭自縛。

他能掙脫那繭,她什麽時候也可以?

………

煙野城,夜很漫長。

迷醉的燈,茫然尋歡的人,敲擊人心的音樂,湊在一起,一鍋炖成熱鬧歡愉。

淩煙被燈光染成暗藍色,她睜着眼睛唱歌,同臺下聽衆眼神交流。

人又多了,以前她一只眼睛能掠過全場,現在臺下擠成一堆。

唱完後,淩煙從人群中穿過。

“淩煙姐,這裏!”

淩煙看過去,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波人。

她淡淡看了一眼,那邊聚着一群人,她瞥見一個男生,有些眼熟,但不确定在哪見過。

男生見她看過來,羞澀地打了個招呼:“嗨。”

想着也沒事,淩煙迎着一衆人的視線,坐下,她點了一瓶酒。

這邊坐的,目測是附近的大學生,雖然打扮新潮入時,但是臉上的青澀還是能看出是學生。

“淩煙姐,你是不是歌手啊,我好像在哪見過你?”有大膽的女生問。

歌手?她還真不是。

“不是歌手。就一個業餘唱歌的。”

“業餘唱歌……能唱到煙野城來那也太厲害了吧。”

淩煙勾勾唇角,“……你們是附近的大學生?”

“啊是啊,今天部門聚會,來這裏玩一玩。”

大學生們朝氣蓬勃,淩煙同他們聊天,仿佛人也年輕了幾歲。

她留意到,有個男生話比較少,就坐在她邊上,但她餘光能瞥見他那雙手,緊張不安地糾着。

倒是像某個人。

淩煙轉頭問:“小弟弟,你是這附近的Z大學生?”

易夏搖頭,笑得含蓄,“不是,我是Z大對門的大學,C大。”

易夏問:“你對我還有一點印象嗎?”

淩煙挑眉,打量他幾眼,越看他臉皮越紅,半晌,“有點印象,你是誰?上回來在臺下喊要微信的小弟弟?”

“不……不是,我在清越酒店兼職過,那回我們見過面。”易夏說。

淩煙美目微眯,清越酒店……

這酒店在她印象中,不是很好。

想起來了,那回她沒找着三號廳時,有個服務生小哥為她引過路,“噢,是你,那天還得謝謝你來着。”

淩煙側着頭,如瀑的濃密黑發傾瀉而下,眼神不躲不閃,看着他。

陳靳就不能這樣笑笑麽。

他的眼睛明明那麽溫柔。

………

陳靳從三樓下來,周淮之在二樓欄杆處,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朝陳靳輕輕一揚。

陳靳手撐着欄杆,斜斜站着,眼睛随意地掃着臺下風景,“周淮之,都談妥了?”

“搞定了,傅懸說會留意淩信嘉的案子的,”周淮之說,“不過,傅清正把消息都鎖死了,要翻查恐怕有點難。”

周淮之說:“你白月光追得怎麽樣?”

“沒追。”陳靳理了理袖子。

“那你這……又是對付劉氏公司又是買人家包又是去跟傅清正周旋的,你當你是田螺姑娘?”

陳靳輕輕一笑,“我閑着沒事幹。”

“……”周淮之望他一眼,“你是矛盾本盾吧。”

矛盾麽,好像是挺矛盾。

陳靳喝了口酒,問:“你知道什麽是玩具嗎?”

周淮之一愣,片刻道:“那不就是小孩子玩的玩意兒?”

“不是,是可以輕易得到,得到後又可以輕易丢棄的東西。”陳靳語速很緩,黑沉的眸子垂下時,沒有一絲光亮,“我不當玩具。”

“誰敢把你玩具,玩着磕手。”

陳靳不答。

只有一個人敢,那就是淩煙。

他到現在也不确定,淩煙是不是在耍他。所以,他必須謹慎。

他輸不起。

周淮之四處張望,突然一停,他“啧”了一聲,“再這樣下去,她恐怕要找別的玩具了。”

“她不會。”陳靳皺眉,脫口而出的否認,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篤定。

“你說不會就不會?”周淮之擡擡下巴,向他示意。

陳靳順着他的視線,往一樓熱鬧的卡座看去,厲眸一眯,烏黑長卷發很有光澤。

從他的角度望去,她豐滿性感的唇微微翹起,然而,她望着的,卻是另一個男人。

準确來說,應該是個男孩。

她說話時,說到興致勃勃處紅唇勾起的弧度很大,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勾人。

身側那個男生,望向她的目光,暗藏着熾烈。

周淮之說:“你感覺如何?”

他淡淡瞥開眼,“不怎麽樣,很正常。”

五年前,他還和她在一起時,她身邊,從來不缺男性朋友。

他嫉妒得發瘋,但是不敢表現分毫。

他怕她說他小氣,怕她不高興。沒曾想過了五年,他依然沒這個資格,只能站在遠處觀望,局外人一般。

周淮之觀察幾秒後,道:“我看那男生和你以前很像。”

“我以前什麽樣?”陳靳瞄他一眼。

周淮之思索片刻,“純情的小男生。”

“你的形容太片面。”他嗤了聲。

他身體裏曾經有過這一部分,只不過,現在那部分死了,埋葬了。

陳靳手肘撐着欄杆,十指交疊,垂首望向那個角落,任頭頂光不停變換,他幽深的眼珠保持靜止狀态。

淩煙在倒酒,她擡起手臂,同男生舉杯相碰,随後仰頭一飲而盡,脖頸修長。

陳靳眉心擰得更緊。

但他沒有動,目不轉睛鎖定着她所在的方向,自我折磨一般。

淩煙放下酒杯,“你不太習慣和這種酒,可以試一下…”

還沒說完,她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

淩煙擡頭,不偏不倚對上一雙眼睛,那眼睛見她瞥來,倒也不躲閃。

他的眼神很平靜,但莫名令人胸悶。

她朝他做了個口型。

“陳陳”。

他眼皮子沒動,淩煙仰着頭,随後右手食指同中指合并,置于唇邊,送他一個飛吻。

幅度非常小。

小到她身邊的人,都看不出來這是個飛吻。

但她知道,他曉得那是什麽。

他靜止的眼珠終于動了,但那分明是不悅,他離開二樓欄杆處,從一側的樓梯下來。

淩煙離開了視線,若無其事同身邊人搭話,剛才的小插曲對她毫無影響。

她一邊說話,餘光一邊留意陳靳動向,注意到他徑直走出了煙野城,随着來來往往的人群,飄離她的視線。

………

“靳爺,走這麽急,趕着去投胎?”聲音很妩媚。

陳靳轉身,說:“你追我追的那麽急,也是趕着去投胎?”

他眼睛線條柔和,薄唇平直,身後不遠處一盞夜燈,他逆着光亮,英俊面容隐在陰影處。

“我不投胎,我來投你。”淩煙迎着光亮,面龐愈發生動,“剛剛在欄杆上,偷看了多久?”

她偏偏用了偷看這個詞。

他薄唇掀了掀,“很久。”

沒搞錯吧,他的回答,承認得太坦蕩,淩煙反而有些驚異,又混着點驚喜。

她踩着酒紅色高跟走近他,仰頭看着他,“陳陳,吃醋了?酸不酸?”

連着兩個問句抛出去,他眼睛那片湖,卻半點漣漪都沒蕩起。

她心裏沒底了。

陳靳掐她的下巴,俯視她,薄唇在她視線中愈發地近,他說:

“比起這種無聊的問題,我覺得你還是應該擔心,你在煙野城的去留,嗯?”

他的背影消失很快,淩煙勾起的紅唇慢慢往下。

所以,秦笙要回來了,他是打算趕她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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