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手機鈴聲響的, 不是淩煙, 而是陳靳。

淩煙坐在他身上,身體能感受到他說話時, 胸腔的震動。

他能讓她坐在他身上這麽久, 簡直人生奇跡。

這個念頭剛落下,陳靳挂了電話,他附在她耳邊,薄唇幾乎擦到她耳廓,說:“起來。”

旁人看來, 這無異于愛人間的親密耳語。

“張總, 我有點事要辦, 先告辭。”陳靳手從她腰上撤開,微微颔首, 而後長腿邁步徑直往煙野城外走。

淩煙見狀, 也點頭道:“張總,我們先告辭了。”

話音剛落,陳靳頗有深意瞟她一眼。

一側, 陳一瑤只作埋頭玩手機狀, 仿佛對倆人離去的狀态聞所未聞,等兩人背影一消失,她重重松了一口氣。

她放開手機, 這才發現,手心已經滲出汗水。

一分鐘後,她發現有人正站在她身側, 目不轉睛盯着她,陳一瑤皺眉,“請問你有事嗎?”

來搭讪的麽,還紮着個辮子,男不男女不女的。

項佐禮貌地笑道,“我沒事,我是來請你出去的。”

“出去?”

“對,請你立刻離開,煙野城不歡迎你。”

陳一瑤臉色瞬變,“你們這麽對待顧客,你們老板知道嗎?”

“就是老板吩咐的呢。”項佐挑了挑眉,他這已經是删減版本了,靳爺的原話,是把人轟出去……

“………”

………

煙野城外,一男一女先後走出,男人氣質不凡,女人性感冷豔,邁步時,開叉的裙子露出一片光裸長腿。

“靳爺,剛剛謝謝你配合我演出。”淩煙對着他背影道,一掃剛剛親密姿态。

陳靳秋後算賬,問:“你這麽利用我,經過我同意了麽?”

淩煙頓了頓,這種事,要是經過他同意,她就沒有機會幹了,必須先斬後奏。

“你說過,你上回說過我是。自己人,你說話不算話?我可記得很清楚。”淩煙理直氣壯,說罷,她又說,“那你沒什麽問題,我先走了。”

她轉身欲走。

倏地,他的步伐一頓,“用完我了,就一腳踢開?”他眼底,黑沉沉地不見底,卻又像有巨浪翻滾其中。

淩煙同他無聲對視,她有種卷進那漩渦的錯覺。

幾秒後,他垂眸,而後繼續往前走,步子又快又沉。

某一瞬間,淩煙覺得他像回到了五年前,他眼底透出的一抹哀傷,淩煙內心……反而有一絲小竊喜?

小可憐。

那先不走了。

她轉了個身子,勾唇道,“舍不得我了?”

陳靳沒搭理她,自顧自的拉開車門,進去車內。

剛才她下賭注一般,坐在他腿上時,內心時刻擔心他把自己推下,然而,此刻——

莫名其妙,她氣定神閑起來。

單純因為他一句話,那一秒洩露的神态。

淩煙膽子大了,直接跟着進入車內狹小空間,她望着他俊美的側臉,“你是不是不舍得我走?”

她得寸進尺的功夫,似乎又有長進。

陳靳睨了她一眼,“別得寸進尺。”

剛剛眼底一閃而逝的哀傷,仿若是她錯覺。

見他一直板着臉,淩煙坐正身子,摘掉發繩,頭皮瞬間得到放松,如墨黑發遮住大半臉頰,她像在自說自話。

“如果陳陳舍不得我,他就不會笑,如果陳陳舍得我,他就會笑。”淩煙語速很緩,一邊說,一邊饒有興味地盯着他看。

幾秒後,她說:“你沒笑,說明,你舍不得我。”

胡編亂造的事情,她非常在行。

“淩煙,你很閑嗎。”他恢複一貫的語氣,“我現在有事要辦。”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一絲弧度,眼睛也是。

淩煙想看他笑,她說:“陳陳,你笑一個,好不好?”

她沒說時,他冷淡至極,她一說,他反倒連眉頭都皺了,皺成小小的川字。

笑一個,有這麽難麽。

驀地,淩煙傾身靠近他,兩手食指點在他嘴角處,将陳靳兩邊的嘴角提起,使之上揚成一定的弧度。

他并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她嫩白的指尖點在他唇角側。

陳靳目不轉睛看着她,他擡手。

注意到他的動作,淩煙眼疾手快移開手指,趁他還沒有反唇相譏時,開門下車。

走之前,她抛下一句,“你看看,你笑起來可愛多了。”

………

周末是陰天,秋高氣爽,非常适合在家酣睡。

淩煙這幾天沒睡好,前天晚上陸若舒突然心率不穩定,陷入昏迷,她趕到醫院,守了她兩個晚上。

還好,雖然陸若舒身體還很虛弱,但總體已無大礙,淩煙松了口氣,回家補了一天覺。

兩天沒合眼,她整個人處于一種困頓的狀态,醒來時渾渾噩噩,周六直到鬧鐘響了,才發現,今天正是給人上聲樂課的日子。

請個假得了。

不行,她請過一兩回假了,如果再請,恐怕對方直接讓她別幹了。

想着,她從床上爬起來,吃了點東西醒醒神,她沒心思化多精致的妝容,只簡單打了個底。

遠山眉淡淡的,豆沙色的唇。

好在陳斯亦小朋友很溫順,也挺有音樂天賦,她教起來嗓子累了點,但挺省心。

金陳先生照例不在,淩煙也無所謂,習慣了,她直接把紅姨孫子倆當成是別墅主人。

上午過得飛快,紅姨邀請她留下吃午飯,她沒拒絕。

要是平時,淩煙可能會拒絕,但今天有點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接受了紅姨好意。

飯後,她坐在沙發休息,偶爾刷刷手機。

眼睛疲倦得很。

無意間,她餘光瞥見幾個紙玫瑰,躺在茶幾上,她想起公寓角落那束泛黃的紙玫瑰。

“斯亦,你會折紙玫瑰?”淩煙問。

陳斯亦眼睛純澈,手指捏着一張折紙,“嗯,我會折很多種不同形狀的紙玫瑰。”

“這麽厲害的嗎?”

陳斯亦撓了撓後腦勺,“也沒有很厲害……這些都是先生教我折的。”

“金陳先生嗎?”

“嗯。”陳斯亦捧起幾朵紙玫瑰,“老師,這些送給你,謝謝你能教我唱歌。”

淩煙接過,“不用謝,你折得比真花還好看。”

她仔細端詳了玫瑰幾眼,看得出來,和她家裏那束,并不是一種折法。

她甩甩腦袋,把即将翻湧上來的情緒,盡數咽下去。

下午,聲樂課繼續。

四點多時,窗外天空烏雲漸漸聚成一團,愈發沉重。

這雨說來就來,天色變得灰暗,雨勢很大,拍得玻璃窗砰砰響。

紅姨把窗全封了,所以,別墅內依舊安詳。

五點多,聲樂課結束,淩煙打道回府,她每天出門,都攜帶着一把傘,防曬擋雨,以備不時之需。

然而,紅姨剛打開門,外邊的風裹着斜雨迫不及待湧進來,顯然這雨太大,她有傘也完全抵擋不住它的氣勢。

“淩老師,先在這休息一下吧,等雨勢小了再走也不遲。”紅姨好心道。

淩煙估摸,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便同紅姨返回客廳,靜待雨勢變小。

也許是沙發太舒服,或者是她太疲倦,她一只手撐着腦袋,眼皮很重。

紅姨煮好晚飯,瞧見沙發上快睡着的人,走過去,輕聲道:“淩老師,先過來吃個晚飯吧。”

淩煙有些迷糊,“不用了,你們吃。”

她确實不餓,現在只想回去休息。

正準備起身,窗外一聲雷鳴,淩煙放棄抵抗,又聽紅姨道:“老師,我帶你去客房休息吧,沙發上坐着也不舒服。”

淩煙沒推脫。

三樓的客房很幹淨,淩煙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張床,又大又寬,重點是它看起來,還很軟。

紅姨出去後,她仰躺上床,身體陷入一片柔軟之中。

窗外雨聲滴答,室內溫暖安靜,淩煙脫了外套,薄被随意地搭在身上。

這兒環境很舒适,公寓的小房間沒法同它比,她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那會兒,她的房間比這還大。

淩煙只想小憩一會,耐不住困意太強烈,她睡着了。

………

紅姨把碗筷收拾了,出了大廳,瞧見客廳裏坐着一個男人,她笑問:“先生,怎麽今天回來了?”

陳靳說:“有點東西回來拿。”

他在玄關處換鞋子,随後準備上二樓取個文件。

紅姨突然想起什麽,說:“對了,因為下大雨,淩小姐暫時沒回去,在三樓的客房休息。”

淩小姐?

陳靳上樓的腳步一頓,“淩煙?”

紅姨點頭,“是淩煙小姐,她可能身體有點不舒服,看上去有點疲勞,所以我讓她上客房休息休息。”

“好。”陳靳說着。

他眼底複雜稍縱即逝,他上了二樓房間,取了抽屜那份文件,下樓那一刻,他停住了。

陳靳站在樓梯轉角處,望向通往三樓的樓梯。

三樓,沒有一盞燈,外面的亮色透過窗,雨後霞光将室內空氣染得昏黃。

客房的門開了,陳靳腳步很輕。

高大的人影緩緩靠近那張床,他呼吸不由自主放慢了。

淩煙側身躺着,背對她,薄被只蓋到腰間,細腰的位置凹出性感的弧度。

陳靳繞到她正面。

紅唇唇色比往常淡,微微張開,胸口随着呼吸緩緩起伏着。

她少了平日裏的氣焰,人畜無害,一副任君采颉的模樣。

“煙煙。”薄唇張合,兩個無聲的字。

她真美,尤其是豐滿的唇。

然而,他也只敢在她毫無防備時,露出真實一面,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力量,引着他彎下腰身,慢慢靠近她的臉頰。

他像變回了當年的毛頭小子,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她會碎了。

突然,淩煙翻了個身,從側躺變成平躺,喉間發出一聲細長的輕吟,很輕很輕。

陳靳直起腰,此刻他心跳如鼓。

他作了個決定,快狠準地在她唇上掠過,沒來得及感受她輕如蟬翼地呼吸。

客房的門悄無聲息地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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