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大雪多日，天寒地凍，池塘未曾結冰，薄雪遮掩了菡萏，綠樹未凋，花叢未謝，顏色各半的月季

名曰絕代雙驕，還有白瓣而灑紅斑的茶花叫銀裝素裹，這名字應景，錦字本是不太分辨得了的，

是君綽突然有了興致帶她雪中賞花，一手攬在錦字的腰間，一手撐着紙傘側向她，君綽沒有撐起

屏障來阻擋風雪，紙傘幾乎全都護住錦字，從而君綽半邊身子落了許多雪，發間肩頭，廣袖衣

擺，就連眉峰和睫尾都沾了剔透的白晶。一路走着，君綽邊向她講這些花草樹木，渾然不在意自

己身上的雪。錦字也才知道，原來君綽親手植下了這庭院中許許多多的花木。一一道來如數家

珍，只是大雪太過清洌，掩蓋住花木的氣息，一直彌散開來的荷香不太能嗅得到了，這個時候走

的近了，能嗅到的那些花香都帶上了雪的清洌，透露着沁進心脾的寒意，可是當君綽用手指掃過

那些花朵的時候，雪全部化開了，一路走過，一路花開。

直到他們又回到廊下，君綽收起傘，錦字回到他身前幫他撣去身上的雪，只有面上沾染的雪晶融

了，細小的水漬，他的眼睛有些濕意，瞳色更深了，錦字擡手為他拭着臉頰，君綽便擡手握住她

的手

“手涼了些，冷麽”

錦字先是點點頭，接着又搖搖頭

“還好”

她只是一株花，怎麽會感覺到冷呢，只有君綽，總覺得她會冷，一定要将她擁入懷中才放心。

Advertisement

也不知君綽會花費這般功夫，天黑的時分錦字甫一推開房門，就看見庭院廊下，到處都是影影綽

綽搖曳着的斑斓的光，擺滿的是蓮花冰燈，雪還沒有停，被點點星火照出軌跡來。随着錦字漸行

而出，蓮花冰燈緩緩漂浮起來，如同星辰遍布一般，又仿佛夏日螢火，翩跹飛舞，好像飛揚的雪

花也再發光。暮然看去，君綽就在燈火闌珊處，他身處星辰螢火的蓮花中，朝錦字款款而來，只

為她而來。

那一時刻，錦字終于醒悟從胸腔中滿溢出來的是什麽，不可名狀，卻清晰可見，不遜色于燈火的

顏色，不遜色于花木的氣息，始終圍繞着她自己，也牽挂着君綽，在漫天蓮花冰燈下，晶瑩剔

透，又熠熠生輝。

在花木間，在風雪間，在星火間，容納了一個雪天的美景，是錦字從未見過的美景，她深刻的記

下了君綽被霜雪溫柔染就的面容，從未想過将之遺忘。

大雪初霁的時候，君綽收了好些梅花釀酒，還取了梅枝上的積雪。兩個壇子，就埋在梅樹下，君

綽說等下一年雪天的時候就可以挖出來喝了，還有一壇可以送去給楚宴辭，正好換些茶葉回來，

君綽笑，錦字也笑，懷中抱着君綽特意分出來給她泡茶用的一小罐梅花。君綽剛剛填好土，就蹲

在梅樹下，錦字站在一旁，鮮少能從這個角度看到君綽擡頭對她說話，可他仍是渾身潇灑，只有

氣勢溫和了些，淺笑溫潤，像極了此時此刻大雪初霁的清晨。錦字摩挲在小罐身面的手指不由得

停了下來，伸出一只手朝向君綽，君綽笑開，握住她的手站起身來，卻不想腳下踉跄了一下，錦

字一驚，迎了一步，撞進君綽懷裏，一手抱住他的後背，一手還緊緊護着懷裏的罐子。就聽見君

綽在她耳邊輕笑，箍在她腰間的手臂暮地收的緊了，錦字這才了然，想擡頭看君綽，卻動作不

了，生出點惱怒來，不輕不重的用額頭撞了一下君綽的胸膛，便聽見君綽沉在喉嚨裏的笑聲，連

帶着胸膛處傳來輕微的震動。裝梅花的罐子隔在兩人間，卻似無物，君綽抱得越加緊，錦字手上

不穩，但還顧及着，忍不住出聲提醒

“花，要掉了”

“那便讓它掉了吧”

語畢，君綽就将錦字打橫抱起，錦字略驚，伸手攬住君綽的肩頸，梅花罐子果真掉落在地上，沉

悶滾落，沒有摔碎，蓋子開了，散了一地的梅花，錦字這才發現，她與君綽在這梅樹下停駐許

久，遍身落了梅花，像是落了雪，這番一動作，有一細花瓣點在了錦字的唇間，君綽低頭下來，

親昵的用鼻尖觸着錦字的鼻尖，眼中亮亮的有光點，倒映了錦字眼眸中的水波

“先前紫薇濃抹，現下白梅淡妝，錦字真真是淡妝濃抹總相宜”

尾音消匿在親吻的唇間，錦字又再一次嘗到花瓣苦澀的味道，卻因為君綽的靠近淺淡許多，唇齒

相依間，白梅淡了味道，淺了顏色，化作一腔纏綿。

作者有話要說： 月季“絕代雙驕”，挺美豔的，不過好像應該是現在才培育出的品種，因為，名字也很好聽，所以就用了~~

還有茶花“銀裝素裹”，應該是在《天龍八部》中有提到過，當時看劇的時候還對那一段段譽和王夫人的對話影響還蠻深刻的，也就擁在文裏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