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再上胭脂也不美

眼看離婚期愈來愈近，向春秋覺得自己可以再為芷蘭争取一些，于是一大早梳妝完，連飯都未吃便跑去齊府找齊律。門口的侍衛不認識她，将她阻在門外，正僵持間見正一臉倦色回府的齊律，他見是來人，忙上前問她：“怎麽了？”向春秋一見他，便抓着他的胳膊急道：“你能帶我去軍營嗎？我想見哥哥”他面色似有些猶豫，向春秋見了，失望的松開他胳膊上的手道：“那好吧！”齊律見她神色有異便叫住她說：“你先回去換身男裝，我再帶你去！”

少傾，向春秋一襲青煙色袍子随着齊律上馬車。齊律見她神情焦急便自然的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一副讓人安心的神色說：“別急，還有一段路程，呆會進了軍營且記得跟緊我，涼州軍雜亂豪放不比永寧。”向春秋看着被他突然握起的手愣了一下，臉頰微紅，不自然的将手抽回應承。

到了軍營，不過是離涼州城十多裏外的曠野紮的營地，齊律遞上令牌，領着她繞過教場，行到一處大帳旁道：“你哥哥在裏面，你先進去，我去主帳等你。”

向春秋挑簾進內，帳內有些簡陋，向棟和趙凡正站在案幾旁查看地圖，聽見有人進來，都擡頭向她的方向瞧來，趙凡見她着了一身男裝，擡步就迎了過去，滿臉堆笑的對她道：“你怎麽進來的？我還跟向大哥說過兩日與他一同回向府看你呢！”

向春秋見趙凡這般人情，擡起嘴角回以淡笑說：“阿凡，我想與哥哥幾句話。”趙凡聽罷，轉頭看了眼向棟，見向棟颔首他便出了大帳。

向春秋行到向棟面前，雙眸盯着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說：“哥哥應該知道芷蘭的婚事。”便上前急切道：“想必哥哥也知道芷蘭的事情……”向棟未等她說完，擡手止住她接下來的話道：“你自幼長于山野，自是不知父母之命不可為之事，況且我們出身氏族，世家出身的孩子到了成年，都是要背負家族榮耀于一身，命不由己又何妨。”說完看着向春秋失落的神情，他擡手輕撫她的腦袋，聲音低柔道：“你幼年走失，雖說受了不少苦楚，可是大家都羨慕你，可以活的随心自在，如今父母念你年幼的苦難，內心深有愧疚，自不會如我們這般不由己，春秋，向家有一個孩子是快樂的已經夠了，你要一直這樣下去，哥哥和芷蘭才能開心！”

向春秋聽他說了這一番話，神情有些茫然，她并不知道在自己那個世界還在由父母贍養上學的孩子，在這個時空中是怎樣的堅強？但她知道時事動蕩之中，這些所謂的世家大族，為了很多責任，不得不随之飄零，浮沉于這亂世中……

辭別向棟，她心中有種無力感，去尋齊律的途中遇見最不想見的人齊肅，他瞧見向春秋，徑直向她走來，停在她面前一改往日笑裏藏刀的模樣，神容認真的說：“我知芷蘭不願嫁與我，但她性格柔弱溫順，什麽也不會說，希望你這幾日多安慰她。”

向春秋聽他一番話，似是對向芷蘭極為了解，言語中關切愛護之情讓向春秋有些許動容，思量一番回道：“我雖也不喜歡你當我姐夫，可如今木已成舟，只盼望你能對姐姐好些。”見齊肅點頭她又道：“女人其實都想要一個如意郎君，可如不如意不是靠說的，你做些什麽，日子久了她自會體諒，情也會油然而生，我說的希望你懂。”說完向春秋不理會齊肅疑惑的眼神，轉身而去……

自那日自軍營回來，府上忙碌不已，芷蘭的婚事趕的很急，因着齊君身體每況愈下，想着早些辦了，借着喜氣齊君的病能大好，忙碌中時間過得總是快的，轉眼便到了婚期，齊向兩家皆宴請了涼州諸多官僚客商。城內百姓也設宴三天，女眷們被安置內院花園品茶聽戲。向春秋對戲文無大興趣，便想着去陪陪芷蘭。入夜風涼，一路行來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經過前廳時瞥見向棟與齊律相談甚歡，齊律一身玄色錦服，高冠束發，與往日平白多出了幾分清冷貴氣，可入向春秋心中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心想合該是什麽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這樣的齊律，而自己，終究是那個稱不上名門望族的野丫頭一個……

入得姐姐的清雅居，四周紅彤彤，一片喜氣祥和，侍女嬷嬷穿梭來去。向春秋自進門去便見坐在妝臺前由着侍女細細畫眉的芷蘭，妝畢，向母滿臉欣然的将那珠翠搖曳的鳳冠替她帶于發頂。華服加身更襯的向芷蘭端莊柔美，大方得體，她由素之扶着坐在滿是吉祥果幹的喜床上等着吉時，向春秋此時心情複雜，不知該為她高興還是可惜？本是出嫁的好日子，該合樂美滿，可是嫁的不是人自己不愛，她輕嘆一聲讓素之扶向母下去休息一陣，明個一早還有得忙乎。随後打發走侍奉的嬷嬷丫鬟後來到床前細細的打量着向芷蘭，只見她眉目平淡，仿無任何波瀾，只眸中隐有淚光，她看着向春秋柔聲囑咐道：“我出了這門便是嫁作他人婦，父親母親年紀大了，你得多叮囑，切勿讓他們太過勞累。”此言一出，向春秋被她溫聲細語感染，眼角也有些氤氲，她連連點頭稱是，心中無不感慨，即便父母讓他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她也從未怨過，心中有些心疼這個時代的女子，知命而認命的性子。見她的妝容有些暈染，向春秋起身去拿起妝臺上的胭脂對她道：“姐姐莫哭，哭花了妝容可不是最美的新娘子了！我幫你補補……”說着拿着胭脂水粉便要往她臉上招呼，向芷蘭擡手阻住，輕輕搖頭，頭上的珠翠流蘇搖曳生姿，只聽她聲音溫綿且無力道：“不必了春秋，不想嫁的人，再上幾層胭脂也不美的……”向春秋聽她說完，放下手中的胭脂，只見一陣晚風拂窗而來，吹的桌上紅燭搖擺輕顫，映的窗上喜字明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