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離開日本料理店時,已趨傍晚時分,落霞缤紛,染滿整個天邊,煞是美麗,轉移葉悠莉的注意力,讓她暫時忘卻滿腔疑惑。

“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或想做的事?”傅豫斜瞞她,突然打破寧靜,詢問她的意見。

“啊?”悠莉收回視線,愣愣的望着他。

他輕喟一聲,語氣有些不耐,卻拿她恍惚沒轍。“你的耳朵沒帶出來嗎?一句話老要重複兩次以上。”

“喔……對不起……”她嗫嚅道。

“回答我的問題。”他看着前方路況,如君王般下令。

沉吟半晌,悠莉始終咿咿唔唔的說不出個所以然。

等半天沒聽到她回複,傅豫擰起眉峰,狐疑的瞥了她一眼。“睡着了?”

“沒有廠她搖頭晃腦,急急否認。

跟他相處,她的心跳比運動過後還激烈,神經緊繃到極點,睡得着才有鬼哩!

“那就回答我。”

嘴裏問着,傅豫已做好得不到任何資訊的心理準備。

出乎意料的,她卻啓齒了。“如果可以,我想……”頓了下,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想聽你唱歌。”

“嗯?”他眯起黑眸審視着她,似在研判她的話有幾分真心。

她豐潤的臉龐洋溢着緊張及不安,除此之外,瞧不出絲毫欺騙端倪。

“你倒是很識貨。”傅豫咧嘴,和她開玩笑,吹捧自己。

Advertisement

偷瞄着他的笑臉,悠莉不禁怦然心動。

與其惹他生氣、板着臉孔,倒不如當個乖寶寶,有問必答,就可以欣賞他好看迷人的笑容……

雖然她知道她的心願不可能實現——因為他早公開聲明:他絕不出唱片、也不在公開場合唱歌。

但既然他問了,她就據實以告。

“不過,我問的是你想去或想做的,不是想要的。”

他斂起笑,兜頭澆了她一桶冷水。

“噢……”她吶吶的應了聲,雙頰酡紅。“沒有。”

她的夢想和欲望,已被現實生活一點一滴消磨殆盡,現在她只要安安分分、腳踏實地過日子,再也不敢胡思亂想。

“真的沒有?”他追問。

她還是搖頭。

“例如說,想成為歌手之類的。”他舉例說明,慢慢導人主題。

悠莉的心抽了下,眸子黯了下來。

傅豫沒忽略她驟變的表情,乘勝追擊道:“其實你很有潛力,只要你接受專業訓練,我有把握假以時日,必定能成為第二個亞洲天後。”

他循循善誘,語氣裏盡是自信,亦是對她能力的認同。

聽完他的誘哄,她表情木然,腦子裏一片空白。

“喂?”

她老是神游太虛,把他的話當耳邊風,惹他不快。

“我…”

悠莉連抗議都來不及,就被他硬生生截斷。

“沒拒絕就當你默許了。”傅豫不給她反駁的機會,迳自替她做了決定。“就這麽說定了。”

懶得再和她多費唇舌,他索性冷着臉,以淩厲的氣勢壓她。

天王天後見了他,對他畢恭畢敬,唱片公司高層主管也得禮遇他三分,沒道理搞不定一個什麽都不是的笨女人。

她咬着下唇,噤若寒蟬。

當車子慢慢減速,最後停在一幢歐式別墅外,镂花鐵栅門自動開啓,傅豫駛人後,栅門又緩緩閉合。

一下車,映入眼簾的是古典的小橋流水、花團錦簇的庭院,而建築物的後方,是蒼翠的山頭,伴着夕陽餘晖,別有一番浪漫景致。

冰涼的空氣混雜着青草氣息,讓她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仿佛連肺都愉悅起來。

唧唧的蟲鳴及不知名的鳥叫聲,交織成一曲即興樂章,是市區聽不見的大自然聲音。

悠莉如進大觀園的劉姥姥,眼前壯闊的景象吸引她的注意,發出一聲贊嘆。

“喜歡這裏?”傅豫試探的問。

她抿抿唇,沒有表态。

這是他第一次帶女人來到他創作、休憩的場所,看着她陶醉、欣喜的模樣,他也為自己的眼光感到自豪。

他的眼光向來不會出錯,包括發掘歌唱人才。他制作過唱片的歌手,個個都是叱吒樂壇的大明星。

傅豫睨了她一眼,沒繼續追問,領着她進入別墅。

一入內,悠莉便被寬敞雅致的玄關吓了一跳,幾乎是第一眼,她就愛上這美麗的房子。

“進來啊!杵在那當雕像?我家還不缺擺飾。”他揶揄道。

“你家?”悠莉露出詫異的神情。

一股奇妙的感受在她心裏蔓延,充斥每個細胞,興奮莫名。

“過來坐下。”傅豫回頭瞪住她,沒好氣的命令。

她才移動至客廳,随即陷入明亮優雅的空間,又是一陣驚嘆。

悠莉總算大開眼界——原來臺灣也有這麽漂亮的房子,而且還在臺北郊區。

跟這裏的品味比起來,她的住所根本和狗窩、豬窩沒差別……

思及此,她嚴重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發什麽呆?坐下,我去幫你準備飲料。”

傅豫發現她失神的模樣,硬是将她壓向沙發坐下,然後轉身到廚房。

他的舉動雖霸道,卻讓悠莉覺得好溫暖。

他大掌的餘溫還殘留着,熨燙了她的肌膚直達五髒六腑。沒來由的感動泛濫,将她淹沒。

一天下來,她對他的觀感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

她一直以為,像他這樣的超級巨星,一定會拒人于千裏之外、很難相處、很龜毛。不然,就是對每個人頤指氣使,只要稍不順他的意,便大發雷霆。

這些她的“以為”,一項也沒發生。

他雖然脾氣不好,卻又在不經意間透露出溫柔的舉動,讓她覺得自己很重要、是被重視的。

他雖然自以為是,卻又能同時顧及她的感受,不讓她在衆人面前出糗。

他雖然嘴巴很壞,卻不會說出傷人的字眼。

他雖然……

悠莉整個心思全繞在他身上打轉,無法停止。

她對他的好感還構不成“愛”,卻又比喜歡更深更多。她也明了,愛慕他無疑是飛蛾撲火。

過完不切實際、如夢似幻的今天,他們終将成為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會再有交集。

他還是叱吒華語歌壇,人人敬佩、媒體追逐的音樂教父。

她則依然過着平凡忙碌、一成不變的日子,終其一生。

不過,至少今天的回憶,已夠她回味一輩子,稍微豐富她乏善可陳的生活,不至于一片空白。

基于這點,她就很感謝他。

即使,她一直搞不懂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把這杯‘補品’喝了。”

驀地,傅豫将盛滿深褐色液體的杯子塞進她手裏,并且在她身畔坐了下來。

“吓!”

霍然響起的聲音,把沉思中的葉悠莉吓了一大跳,液體也因她的晃動而溢出杯外,濺濕了她昂貴的洋裝,汗漬迅速擴散。

“啊——唔——”她反射性的驚呼。

傅豫第一個動作,不是找東西擦拭衣物,而是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繼續發出尖銳的聲音。

“以後不準尖叫,會傷害喉嚨。”他字字铿锵的交代,俊逸的臉孔是全然的認真。 “聽見沒?”

悠莉忙不疊點點頭,他才松開手。

“把它喝完。”他又強硬的命令。

她捧起杯子,啜飲一口,試試味道甘醇清爽的口感,出奇好喝。

于是,她咕嚕咕嚕的将他所謂的“補品”灌進胃裏。

口腔內甘美的滋味久久不散,是她喝過最好喝的“補品”。

“好喝嗎?”他接過空蕩蕩的玻璃杯,問道。

悠莉毫不遲疑的點頭,給予肯定的答覆。

“為什麽給我喝補品?”難得的,她主動開口發問。

“能保養你的嗓子。”傅豫的說法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以後不許大聲說話、吼叫,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也不能熬夜。”他又道出一連串八股卻實際的叮咛。

她聽的一愣一愣的,不知做何反應。

“聽進去沒?”他冷冷的問。

“為什麽?”她的問題如雨後春筍般,一個個冒出來。

傅豫微眯起眸,盯着她。“剛在車裏對你說的話,你全忘了?”

在車裏說的話……“剛說了很多……”她越說越小聲。

他真的很想用力搖一搖她,看她會不會因此精明機伶些,別淨講些言不及義的廢話。

“不懂就閉嘴,照着我的話去做!”他幹脆采取鐵腕政策,态度堅決、語氣不容置喙。

“喔……”除了允諾,悠莉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以後都要像這樣乖乖聽話。”傅豫揚起唇,稱許道。

他輕柔的口吻,活似在哄三歲小孩,對悠莉卻無比受用,她的心窩暖烘烘的,鼻腔泛酸。

“你先去沖個澡,我托人帶換洗衣物來。”語畢,他立刻撥了一通電話,簡單的吩咐幾句便結束,過程沒有半句贅言。

他居然知道她的Size?!悠莉頗感吃驚。

“浴室在走廊底端右轉。”看她還杵着,他才發覺她是初次造訪,不清楚房子構造。

“喔。”悠莉依照他的指示,順利找到浴室。

比她房間還大上許多的浴室——由光可鑒人的黑色壁磚、黑色防滑地磚裝砌而成。盥洗臺、置物架、盥洗用品、馬桶及淋浴室裏的按摩浴池,清一色都是黑的。

淋浴間是獨立隔間,以天窗取代天花板,泡澡時可以仰望外頭的景色,門的另一端是蒸氣室。

由于采光明亮,整個環境呈現出一股磅磺的氣勢。

“好漂亮……”悠莉真的是大開眼界,贊美之詞不禁脫口而出。

從沒想過,連浴室都可以如此教人流連,對這裏的喜愛又添一分。

倘若能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和大自然為伍,逃離俗世煩嚣該有多好……

她啞然失笑,取笑自己癡人說夢。

“還是洗澡吧。”她敲敲腦袋,終止不着邊際的胡思亂想,洗了二十一年來最棒、最奢侈的一次澡。

浸泡在按摩浴池中,葉悠莉舒服的幾乎昏昏欲睡。

驀地,一道鈴聲劃破靜谧,驅走了差點将她征服的瞌睡蟲。

她從浴池裏彈跳起來,四下尋找聲音來源。

花了一點時間,才确定聲音是從壁膊上的話機傳出來的。

悠莉連忙起身,圍好浴巾,沖向前接電話,卻腳底打滑,跌個四腳朝天。臀部和地磚做最親密的接觸,發出一聲悶悶的“砰”。

“嗚……”她哀嚎着,五官皺成一團。 “好痛哪……”

鈴聲持續不斷,她沒時間哀悼自己摔疼的屁股,撐起有些笨重的身子迅速接起話筒。

“洗好了沒?”彼端,是傅豫悅耳的男聲。

“嗯。”她對着牆,點頭如搗蒜。聽到他的聲音,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

“我差人把你的衣物送過去,穿好了馬上出來。”他明快的說完,然後挂掉。

她才把話筒擱回去,就聽見外頭有了動靜。

“葉小姐,我把您的衣物帶過來了。”是年輕女聲。

“謝謝。”她慌了手腳,抓緊浴巾,走到門邊。

“我可以進去為您着裝了嗎?”

“啊?”開、開、玩笑的吧?幫她着裝?“放着就好,我自己穿就行了。”

“這……好吧。那我把衣服放在櫃子上。可以麻煩葉小姐把您的換洗衣物交給我嗎?謝謝。”

對方十分客氣,讓悠莉非常不習慣。好像自己的臺詞被搶走了……

“嗯。”她把洋裝遞給她。

“您的內衣、褲呢?”

悠莉紅着臉、慢吞吞的塞給對方。

等到門落合的聲音響起,悠莉才蹑手蹑腳的走出去,透過鏡子,看見臉蛋比煮熟的蝦子還紅。

拿起貼身衣物一瞧,她簡直要挖個地洞鑽進去——完全符合她的Size.

她既高興又有點不是滋味。

高興他竟然那麽“了解”她,“注意”她。

不是滋味的原因在于,他同樣也可以一眼看穿其他女人……

翻湧的醋意,吓壞了她自己。

她不知該如何自處……

不久之前,葉悠莉還沉溺在別墅的壯闊,此刻,她已穿着昂貴的洋裝,和西裝筆挺的傅豫,坐在飯店的法國料理餐廳用餐。

她不習慣成為焦點、也不能是,偏偏,同席的傅豫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人,自然招來許多好奇目光。

緊張過度、快暈厥的感覺,又襲上心頭。

害她刀叉都拿不穩,掉了好幾次,服務生也為她換了好幾副。

她只覺得這頓飯好漫長,坐立難安,好不容易挨到吃完甜點,籲了一口氣。

“放輕松點。”傅豫給她一記微笑,安撫道。

人肉箭靶就是這種感覺吧!悠莉在心裏兀自哀嘆。

他舉杯向她致意道:“生日快樂。”

他一直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又敏感的感動起來。

“謝謝。”她笨拙的端起葡萄酒杯,聲音細如蚊納的向他道謝。

突然,燈光轉暗,樂隊停止演奏,現場一片鴉雀無聲。

傅豫霍地起身,緩緩走上舞臺,原本好聽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更是酥人筋骨。

“今天,是葉悠莉小姐二十一歲的生日,希望各位能為她唱一首生日快樂歌,謝謝。”

語畢,換來熱烈的掌聲。

傅豫神色自若的坐在鋼琴前面,試了幾個音後,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彈奏“生日快樂歌”。

賓客們果然配合的拍掌、唱了起來。

頓時,悠莉熱淚盈眶,手臂冒起一顆顆小疙瘩,動容不已。視線裏的傅豫影像越來越模糊,淚水終于潸潸滾下。

一曲唱罷,服務生推着蛋糕走進來,停在她面前。

傅豫下臺,藏在身後的手一伸,将事先準備好的一大束玫瑰遞給她。“生日快樂。”

悠莉被他溫柔低醇的嗓音迷惑,淚水一發不可收拾。

“哭什麽?傻丫頭。”他揩去晶瑩的淚珠,輕笑道。

大家又紛紛鼓掌,表達祝福之意。

“切蛋糕請大家吃吧!”傅豫拍拍她的頭,接過花束,将刀子小心翼翼的交給她,催促道。

她吸吸鼻子,聽話的切蛋糕,分送給在座的客人。

今天,二十一歲生日,将是她今生最美的回憶,沒有任何人可以偷竊的、最珍貴的寶藏。

也許,這個珍寶送錯了人,而她糊裏糊塗的收下,就再也不可能還回去。

而賜給她無限美好的傅豫,亦是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忘記的人。

她在心裏,默默的對他說了好多好多遍“謝謝”!

同類推薦

陰陽鬼術

陰陽鬼術

玄術分陰陽,陽為道術,陰為鬼術。
林曉峰學鬼術,抓邪祟,可卻陷入一個又一個陰謀詭計之中。
神秘的抓妖局,詭異的神農架,恐怖的昆侖山。
且看林曉峰如何斬妖魔,破陰邪!

逍遙小僵屍

逍遙小僵屍

女鬼別纏我,我是僵屍,咱們不合适!
驅魔小姐姐,你是收我,還是在泡我!
又是這魔女,哪都有你,再來打屁屁!
還有那妖女,別誘惑了,本僵屍不約!
()

陰九行

陰九行

1912年宣統帝溥儀退位,1949年新中國成立,1978年施行改革開放......
一個朝代的更疊,往少了說,幾十年,往多了說,幾百年,而某些匠人的傳承,卻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啊。
我将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師父跟我叨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至于幹咱劊鬼匠人這一行的,既要無情,也要無義。”
劊鬼匠人,赤腳野醫,麻衣相爺,野江撈屍人......
這些陰九行的行當,你沒聽說,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販妖記

販妖記

如果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真的,你會相信嗎?
摩梭族一次離奇走婚,開啓我半輩子不平凡的人生。
千年乾坤盒,亡者不死河。
以實際發生的諸多靈異事件為素材,大量引用鮮為人知的民風民俗,向你展示不為人知的靈怪世界!

大神歪着跳

大神歪着跳

我叫黃埔華,是一名出馬弟子,人稱東北活神仙。 本人專注跳神二十年,精通查事治病,看相算命,代還陰債,打小人,抓小三。 承接各種驅邪辟鬼,招魂問米,陰宅翻新,亡靈超度等業務。 另高價回收二手怨魂厲魄,家仙野仙,量大從優,可開正規發piao! 如有意加盟本店,請點多多支持本書!

靈玉

靈玉

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人品保證,絕對精彩!
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