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安靜的長街,昏黃的路燈孤獨的瑩瑩映照着,沁涼的晚風徐徐吹拂,裙擺随風翻飛,為葉悠莉增添一絲女人味。

她站在名貴的轎車旁,低着頭、一手抱着花,一手緊張的握成拳頭,心兒撲通撲通的狂跳。

傅豫深情的望着她,慢慢的俯身吻向她的唇——

突然,一陣劇烈搖晃,她皺緊眉頭,伸手牢牢抱住他。

不料,他卻用力甩開她,并且還翻臉不認人,要她把洋裝還給他——

“唔……不要……”

她死命抓着美麗昂貴的洋裝,寧死不屈。

連她珍愛的花也在激烈掙紮中掉落,讓她好生氣,他一腳又跌扁花束,讓她好心疼。

“別拉……”

她繃着臉,語氣充滿怒意。

對方還是扯個不停,她更死命的護着美麗的衣裳,不肯退讓。

“葉悠莉,起來。”

沒有回應。

“葉、悠、莉,起來——”

她只低啞的嘤咛了一聲,還是沒有動靜。

“別睡了,快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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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莉只覺得有人在耳邊說話,卻仍深陷在夢境中,無法自拔。

“不要吵……”她掀了掀眼皮,呓語道。

忽然,棉被被掀開,一陣涼意襲來,讓只穿着單薄睡衣的她又扯回被子,對方也不甘示弱的又拉開。

幾番拉鋸後,對方索性将整條棉被都扯掉。

“葉、悠、莉,給我起來!”

吓!

熟悉的聲音,喚醒她一點點神志。

悠莉用力撐開眼皮,看到床邊英挺颀長的身型,再往上看,是剛剛在夢裏出現過的俊逸臉龐——

“啊——”她驚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拉回棉被,掩蓋自己一身可笑的睡衣和肥胖的身身區。

傅豫雙手盤胸,居高臨下的睇着她,表情冷凝。

“我說過,不準尖叫的。”發自胸腔的聲音好低沉,有幾分責備的味道。

躲在被窩裏的葉悠莉猛咽口水,甚至還偷偷伸手摸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有痛覺……

不是夢,也就是說,站在床沿的傅豫是活生生的……

“還不起來。”聲調又低了幾度。“還要賴床多久?”

她蒙着薄被,悶悶的問道: “你怎麽會在這?怎麽進來的?”不看着他的臉,話才能一鼓作氣說完。

她對他有好多好多疑問,迫切渴望得到解答。

“伯母為我開門,大大方方走進來的。”傅像正經的回答她。

什麽?老媽居然讓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進屋子……真是見色忘義、賣女求榮、吃裏扒外。

悠莉胡亂在心裏咒罵一通,把記得的成語全用上了。

“問完了?那就快起來。”口氣很冷,還有幾分譏诮。

她還是死抓着棉被不肯松手,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他接着扔出一句驚人之語。“我已經吩咐伯母,幫你收拾行李……”

用棉被将自己裹成蛹狀、逃避現實的葉悠莉,從床上彈跳起身。

“什麽?!”她太震驚了,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

瞌睡蟲被她的大嗓門,吓得逃之天天。

“醒了?”他撇唇譏笑道。“快去刷牙洗臉,換套衣服。”他像老媽子一樣催促她行動。

見她依舊紋風不動的呆坐着,沒有動作,傅豫顯得相當不悅。

“發什麽愣?還是要我幫你換?!”

他睨着她身上幼稚的卡通圖案睡衣,哼了聲,作勢要解開她的睡衣鈕扣。

悠莉驚慌失措的縮起頸子,仿佛受驚的小動物。“不……”

“不是就快點,別浪費我的時間!”

他當制作人的費用,是以時數計算的,“時間就是金錢”用在他身上,再恰當不過。

她腦袋還處在混沌狀态,但他冷凝的臉教她畏懼,只好卷着被子,縮手縮腳的沖到浴室。

她離開後沒多久,昨晚設定的鬧鐘時間一到,便盡責的發出聲響。

每隔兩分鐘,不同樣式的鬧鐘就會響起,然後,不算大的房間裏同時充斥着嘈雜刺耳的音樂。

傅豫攢緊眉心,低咒了聲,還費了一番手腳,把每個鬧鐘都關掉。在他以為大功告成之際,音響的大喇叭冷不防傳出重金屬搖滾樂,讓他吓了一跳。

“那家夥……”他繃着臉,不雅的詛咒,憤憤的把音響電源關掉,還耳朵一個清淨。

那笨女人,根本是在虐待自己的聽覺。

幸虧她的天分和音感,在這麽“惡劣”的環境下沒被扼殺,否則,她就真的一無是處了。

帶她離開是個明智的決定。

“傅先生……”葉太太提着行李站在門邊,小聲的喚着。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傅豫露出溫文的笑容,語氣客套。

葉太太笑得更燦爛。“好了好了,我都幫悠莉準備好了。”她揚揚手中的旅行袋。

“謝謝,一早就麻煩你,不好意思。”

他接過沉甸甸的行李,應對從容得體,風度翩翩。

葉太太對他的印象極佳,流露出“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愉快神情。

“你跟我們家悠莉,交往多久了?”她壓低音量,神秘兮兮的打探。

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傅豫按門鈴時自我介紹:他是葉悠莉的男朋友。

還說要帶悠莉到國外旅行,請她準備行李,等她醒來想給她一個驚喜。

他說的煞有其事,葉太太也就信以為真。

“媽!”才進房間的葉悠莉聽見母親的問題,又羞又害的大叫。

“伯母,我們該走了,改天再來拜訪你。”傅豫越過葉太太,向前牽起悠莉的手。

“等等……要去哪裏?媽……”

悠莉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忍不住向母親求救。

“你們好好玩啊!玩到高興再回來。”葉太太笑眯眯的向他們揮別,并給予誠摯的祝福。

“玩什麽?!媽……”

悠莉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隐沒在門板之後。

葉太太則站在原地傻笑着,她多希望,等他們回來,連孫子都有了……

一大早就被叫醒,接下來還被趕鴨子上架的帶離家門,被強迫坐在豪華的轎車裏,不知要被載到何處,葉悠莉花了一段時間,才慢慢找回思緒。

“沒問題要問?”傅豫修長的手指輕敲方向盤,斜睨着她擠成像肉包子的臉,涼涼問道。

悠莉癟着嘴,盯着自己的膝蓋怔忡出神,問題太多,壓根不曉得該從何啓齒。

“我向來說話算話,絕不是鬧着玩的。”他不再拐彎抹角,切入主題。“昨天說過的話,你應該還記得吧?”

不管她有沒有反應,他正色道:“我說過要你接受專業歌唱訓練,不是随便說說而已。”

她擡頭望着他,發覺他神情嚴肅,不似在說謊。

“我會帶你到電視臺辭掉工作,接下來還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做。”

他把今天的重點事件告知她,讓她有心理準備。

“啥?!”她目瞪口呆。

晴天霹靂的訊息,猶如一枚炸彈,在她腦子裏爆炸。

“我的訓練很嚴格,別抱着僥幸心态,也休想臨陣脫逃。”

才一晚,他已拟妥一連串訓練課表,讓她按表操課。

反覆咀嚼他的話,悠莉得到一個結論他是認真的!

有了這項認知,她除了詫異,還感到受寵若驚。

沒太多時間讓她細想,亦沒空讓她發問,車子已抵達吉利電視臺。

當她和傅豫并肩走進辦公室,吓掉了所有人的下巴,跌破無數眼鏡。

“妮蒂姐還沒來。”悠莉無措的呆立在伊妮蒂辦公桌旁,喃喃自語。

傅豫看看表,下了斷語。“算了,反正少了你也沒影響。”

聞言,引來辦公室裏的職員一陣竊笑。

雖然傷人,悠莉明白他說的确是事實,卻仍難免感到沮喪。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既能讓人恍若置身天堂,也可以将人打入地獄。

“對啊,妮蒂姐老嫌我笨手笨腳的……”她以自嘲掩飾自卑。

瞥了她牽強的笑顏,傅豫遂改口道:

“我會找時間親自告訴她。”順便始她機會教育。“要懂得利用每一分一秒,

別在原地打轉。”

她垂下頸子,謹聽教誨。

“先把行李安頓好,十點要上韻律課。”

他邊走邊交代接下來的行程,完全無視旁人投遞而來的注目禮。

走在他身後的葉悠莉,宛若被逮捕的罪人螓首低垂,而別人的眼光是尖銳的暗器,會殺人于無形,能回避就回避。

她很确定,她不喜歡被這樣注視、被指指點點。

雖然被音樂教父“欽點”是很多人夢寐以求、求之不得的夢想,可是,她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麽歌唱才能。

“傅先生……”她停下腳步,有着視死如歸的堅定神情。

傅豫起初并未理會,走了幾步後發現她沒有跟上,才止住步伐,回頭睨住她。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他的聲調好沉,炯亮的黑眸有火苗跳動。

悠莉握緊拳,眼睛盯着地面,深吸一口氣虛弱道:“我不想離職。”

“看着我再說一次。”

她臨陣脫逃的意念,徹底挑起他的怒意,冷聲命令。

她緊抿着唇,沒有勇氣再講第二遍,方才的堅決在他的瞪視下,已消失無蹤。

他撇唇嗤哼,眼前這個嚴重缺乏自信的笨家夥,腦子裏到底裝了什麽廢料。

“你要自己走,還是我‘扛’你?”他語氣戲谑,給她兩項選擇,但無論如何都不允許她退縮。

悠莉啞口無言。

他緩緩走向她,伸出雙臂朝她而去。

她吓得往後退了一大步。“我、我自己走。”很沒骨氣的,她又投降了。

“我先警告你。”傅豫俊俏的面孔冷若冰霜。“離開這裏後,就沒有回頭的餘地,只能有一個念頭你要成功。”

他把話說的決絕。

悠莉噘着嘴,表情比苦瓜還苦,但心裏竟泛起微甜的感受。她再度體會到他的霸道和專制,可為什麽,她沒辦法讨厭他?

“我……真的可以嗎?”她想透過他口中,肯定自己。

“你可以不相信你自己,但不能不相信我。”傅豫斂眉,斷然道:“我說可以就可以。”

他在她心湖投下一顆巨石,掀起波濤,久久不能平息。

她願意竭盡所能試試看,證實他眼光沒偏差。為了他,她會把每件事努力做到最好。她不想讓他失望——

就是這個念頭,讓葉悠莉往後的生活不再平靜,各式各樣的嚴格訓練及考驗正等着她,而且,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幽密的空間裏,流洩着慵懶的爵士歌曲,奶油色的燈光營造出一股低調頹靡的氣氛。

幾個男人圍坐在核桃木古董圓桌,啜飲佳釀,漫談各自近況。

“阿豫,你是認真的?”身着手工西服、品味卓越,同樣是“禁忌場”股東之一、代號“惡紳”的男子,似笑非笑的問。

他沒有挑明是哪件事,但幾個大男人就是有那種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甚至只消一記眼神,就能猜出對方的想法。

傅豫挑挑眉,調侃道:“我以為議員你為國事一勞,沒空關心我們這些市井小民的瑣事。”

“市井小民?”他掃了傅豫一眼,不以為然的咧嘴一笑。“全華人心目中的音樂教父,算是市井小民?”

傅豫淺笑,對好友消遣的吹捧不置可否。

“你接下‘訂單’就算了,還替自己找了件苦差事,簡直自讨苦吃。”另一名代號“硬漢”的股東、一身黑色裝束的男人冷哼,顯然對他栽培所謂“明日之星”的行為,非常不贊同。

好好一個王牌制作人不幹,何必自攬麻煩,身兼經紀人培養新人。對像還是個渾身贅肉、長相平凡的女孩,會有什麽買點?

他不禁質疑,音樂教父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我就是看中她的平凡。”傅豫不介意的聳肩笑道。“這樣才具挑戰性。”

“阿豫,你是不是壓力太大,腦子壞了?”“硬漢”冷着臉,卻說着和他冷峻面孔不搭軋的關切話語。

傅豫搖搖頭,賞他一記白眼,低呻道:“我很清醒,多謝關心。”

同席的,還有第四位股東“孤狼”,而“孽爵”遠在英國,不便出席。

“小心哪——日久生情。” “惡紳”挑高唇角,讪笑道。

“不會吧?”

其他人有志一同的發出驚嘆。

“世事難料。”沉默寡言的孤狼,難得發表高見。

“那也不錯啊。”傅豫輕笑,自我解嘲。“等我把她改造成功,我不排斥來個師生戀,忙壞那些狗仔,為事業再造一波颠峰。”

在身份上,他是老師,葉悠莉是學生,說是師生戀——點也沒錯;

“師生戀?”惡紳嗤之以鼻。“你根本把那位胖小妞當玩物吧!滿足你的虛榮心。”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議員,字字犀利、教人無從反駁,“惡紳”名副其實。

“玩物?”這說法令傅豫玩味再三。

不可否認地,一星期以來,他确實對訓練葉悠莉感到興致盎然。

她像一泓清澈的水,任憑他将她盛放在奇形怪狀的容器中,都能适應良好。

“音樂玩多了,換換口味,玩玩家家酒也不賴。”

孤狼燃了一根煙,慢條斯理、語調正經的說。

“噗——”一行人差點把入口的酒噴出來。

他的代號不應該叫“孤狼”, “冷面笑匠”跟他比較“麻吉”。

雖然大部分時候他的确不茍言笑,形象孤冷,可是偶爾爆出一兩句話,着實

令人噴飯。

“祝教父任務成功。”

“幹杯。”

四個在各自領域中成就非凡的男人,互相擊杯,為這次的聚會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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