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剛才回來的路上經過麻将館,看見門是關着的,所以顧清池上樓之後像往常一樣側耳聽了聽屋裏的動靜。
老爸如果這個點在家的話,肯定會在客廳看電視
說實在的,他挺怕讓宋彧瞧見老爸的。
老爸這人脾氣說上來就上來也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他怕萬一又吵起來,會吓到宋彧。
老爸要在家的話他準備請宋彧到外頭吃去,不過好在家裏并沒有人,而且昨晚上離開前的那一片狼藉已經被收拾幹淨了。
真是奇了跡了。
顧清池拔掉鑰匙往屋裏随手一指,“随便坐,我看看冰箱裏有什麽東西可以給你弄,實在沒有的話就出去吃。”
“哦,好。”其實只要能跟顧清池多呆一會,宋彧覺得自己就算是吃方便面都無所謂。
顧清池在廚房的水池裏頭看見了湯碗和酒杯,垃圾桶裏頭還有打包的塑料袋和面條。
面條都還沒來得及坨掉,看樣子老爸應該剛走沒多久。
其實經過一晚上的沉澱,他的怒火基本上已經平息了,再加上今天順利地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他的心情還挺好,也并不打算跟老爸争執下去。
……況且他也沒臉一直賴在宋彧家裏,總還是得有個地方住才行。
等工作穩定下來之後,他準備出去租個小房子,省的一天到晚跟老爸吵架。
麻将館他也不想看了。
冰箱裏只有西紅柿雞蛋是現成的,豬肉和雞肉被凍起來了一時半會化不開,等放水裏泡一會才行。
他感覺就請一頓西紅柿炒雞蛋實在是太寒酸了,“要不我們出去吃吧,冰箱裏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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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彧眼尖,已經瞥見了桌上的雞蛋和西紅柿,擡了一下下巴問:“那不是有麽。”
“就只夠煮個雞蛋面的,還是出去吃吧。”顧清池說。
“面就面呗,我還沒吃過你煮的面呢,好吃嗎?”宋彧倚在門框上。
“我覺得還成,反正我爸挺愛吃的,我還記得我小時候他教我做的第一樣東西就是西紅柿雞蛋面,”顧清池笑着回憶,“我印象比較深的是有一天晚上,大概十一二點那會,我肚子餓,哭着不肯睡覺,我爸被我鬧得不行,從床上爬起來給我弄了一碗,那會我真的感覺,西紅柿雞蛋面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了。”
“你那會多大啊?”宋彧問,在他的印象中,每次聽顧清池提到老爸似乎都不是很愉快,他一直以為顧清池很讨厭他爸爸,居然還有美好的回憶?
“不記得了,反正還在上小學。”顧清池說。
“那你爸那會打你麽?”宋彧問。
“打啊,從我記事開始我爸就老打我了,一個不順心就亂發脾氣,不分青紅皂白。”顧清池嘆了口氣。
“那你這一路過來也挺不容易的。”宋彧扁了扁嘴,有些心疼,顧清池的爸爸在他心裏的定位瞬間又歸到了壞人那派。
他倒并不覺得家長不能對孩子打罵,畢竟現在熊孩子太多,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但起碼得有個度,不能傷到小孩。
過度的打罵就是家庭暴力,家暴總是不對的。
顧清池開始搗鼓晚餐,宋彧在客廳轉悠了一圈,出于室內設計師的職業本能,他簡直想把這房子拆了重新建。
屋裏的所有擺件,裝修完全就是上世紀末留下來的産物,白色的牆面已經泛黃,天花板上還有好大的裂縫,估計下雨天會漏雨。
沙發的材質一看就是黑色人造皮,上邊兒有好幾個大概是被煙頭燙出來的破洞,黃色的海綿清晰可見,看成色和款式想必是房東留下的。
靠牆的餐桌是那種正正方方八人座的,桌身刷着一層紅油漆,裂縫的地方微微翹起。
神奇的是……椅子只有兩把。
宋彧大馬金刀地往下一坐,屁股剛一沾上去就感覺不太對勁。
就在那零點零一秒鐘裏他反應過來。
這椅子腿他媽是斷的!
他心髒一緊,本能地伸手去抓桌子,只可惜還沒來得及碰到桌子邊整個人就摔地上了。
他甚至能聽見自己後背砸到地板上那沉悶的一聲響。
操。
顧清池在廚房聽見動靜立馬探出了腦袋,看到躺在地上的宋彧以後舉着鍋鏟狂笑不止。
“你還有臉笑!”宋彧又羞又惱地吼了一聲,側身揉着自己的後背,“椅子腿斷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不好意思,”顧清池擡手扶着門框,額頭抵在手背上艱難地收斂起笑意,“那椅子可能是昨晚上不小心被我踢斷的。”
統共就倆椅子還他媽有一把是斷的!
宋彧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仰着脖子揉着腰,“有點兒眼力見行不行!我起不來了!快扶我一把啊!”
顧清池放下鍋鏟走過去,微微彎腰握住了宋彧的一條胳膊,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後背将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我瞧瞧,屁股摔成幾瓣了啊?”顧清池笑得不行,替宋彧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
“脫下來給你看要不要啊?”宋彧一邊揉着屁股一邊試着扭了一下腰,雖然骨頭是沒傷着,但感覺明天肯定會有一大片淤青。
這地方顯然跟他八字不合!
顧清池剛想說什麽,兜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宏叔。
這就奇怪了,李宏從來不會主動聯系他,一般都是直接聯系老爸。
“宏叔。”顧清池叫了一聲。
“嗯,清池,你晚上有空嗎,去趟夜皇宮KTV……”宏叔在電話裏簡單交代了一下業務。
“那個……”顧清池摸了摸鼻梁,艱難地開口,“我就不去了吧。”
“怎麽了?有事兒?”宏叔問。
“我不想去了。”顧清池說。
“不想去了?你爸白天還說讓我給你派點活幹幹呢?怎麽就不想去了?跟你爸鬧別扭了?”宏叔問。
顧清池沉默片刻,低聲道:“叔,不瞞你說,我現在找到新的工作了,以後這些事兒我也不準備參與了。”
“這樣啊……”宏叔笑了笑,“你爸也沒跟我說這些,有工作了是好事,但是有些小忙還是可以幫的吧。”
“不好意思啊叔,今晚我真的有事。”顧清池皺了皺眉。
“那成吧。”宏叔沒多問什麽細節就挂斷了電話。
“是不是你們丐幫老大給你派發每日任務了啊?”宋彧問。
“嗯。”顧清池點了點頭。
“你回絕得很漂亮啊,”宋彧捏了捏他的肩膀,“你看你都找到工作了,也應該開始你新的生活,不要被過去牽絆太多,該斷掉的就應該徹底斷掉。”
“嗯。”顧清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老曹手底下人海了去了,多一個少一個對他來說影響不大,但宏叔最後的那句話又讓他有點忐忑。
小忙還是可以幫的吧。
這種看似用着祈使語氣卻又像是命令一樣理所應當的話語讓人聽着很不舒服。
廚房裏傳出了水漫金山的響動。
顧清池急忙扔下手機沖進廚房,掀開鍋蓋,往裏加了點涼水。
宋彧在屋裏繞了一圈,兩個房間的門都是關着的,“哪間是你卧室啊?我能參觀參觀麽?”他等在客廳實在有些無聊。
“可以啊,”顧清池幫他卧室門打開,“不過我房間沒什麽東西,你要閑着無聊就玩會手機,面很快就好了。”
顧清池的房間長什麽樣其實在上回視頻的時候就已經看得差不多了,櫃子椅子破銅爛鐵什麽的挺多,但整個房間都收拾得幹淨整潔。
不愧是田螺先生。
宋彧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聞見了顧清池身上自帶的味道,帶一點點香,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麽香,總之挺清爽的。
他翻了個身,把頭埋進被子裏嗅了嗅。
還真是洗衣液的味道。
顧清池的床頭放着十來副撲克牌,看樣子應該經常玩,邊角都已經起毛邊了,有的撲克牌中間被挖去了一部分,還有的被撕成了碎片。
宋彧随手理了一下,發現很多牌面都被做了手腳,肯定是在制作魔術道具。
還什麽讀心術呢。
他一想到顧清池跟他說的那句,“我就是能看透你心裏在想什麽”就很想笑。
“蠢貨。”宋彧把牌放回桌上,小聲嘟囔了一句。
“面好了啊。”顧清池把面條端到餐桌上,喊了一聲。
“好香啊。”宋彧洗了洗手,又從卧室搬了把椅子出去,屁股到半空中又停下,轉身按了按凳面确認沒壞才敢坐下去。
顧清池在一旁艱難地憋着笑。
面條口感不錯,軟硬适中,每根面條都裹着湯汁,番茄甜中帶一點點酸,吃起來很爽口。
“平常在家都你做飯嗎?”宋彧問。
“怎麽,想誇我做得很好吃啊?”顧清池挑起眉毛。
宋彧揉着鼻尖笑了起來,“本來是想随口誇一句的,看你這麽不要臉我都不好意思下嘴誇了。”
“我再不要臉能有你不要臉嗎,動不動就要脫了褲子讓我看。”顧清池說。
宋彧嗆了一口面湯,面條都差點從鼻孔裏噴出來,沒想到他的一句玩笑話顧清池居然都當成了個梗給記下來了。
“你爸一會要回來吃飯嗎?”他趕緊岔開話題。
“他已經吃完出去了。”顧清池說。
“哦……”宋彧咽下了嘴裏的面條,“你跟你爸平常是不是也不怎麽溝通啊?”
“為什麽要用也這個字?”顧清池說。
宋彧笑了笑,“因為我跟我爸也基本不溝通,自從他重新找了個老婆以後,對我的事情已經完全不會上心了,我都懷疑我是不是他親生的。”
顧清池怔愣片刻,喃喃道:“其實不瞞你說,我曾經也懷疑過我爸不是我親爸。”
“我是開玩笑的啊……”宋彧略帶驚愕地看向他。
“我沒開玩笑,”顧清池嘆了口氣,“我爸藏着很多秘密不願意告訴我,那些都是關于我的事情他都不願意說,就比如說當年為什麽要突然搬家,為什麽不能念書了,為什麽非得跟着老曹做事,為什麽出了事也不能報警……太多太多了,多到我都已經懶得問了。”
“你爸的确挺奇怪的。”宋彧說。
“還特神秘,”顧清池難得找到了一個可以放心傾訴的對象,一股腦兒地把積壓在自己心裏的那些小秘密全抛了出來,“他經常性失蹤,有時候是兩三天,有時候是半個月,還不讓我打電話。”
“他會不會是那種暗訪記者或者卧底啊!”宋彧上半身微微向前一傾,壓低了嗓音說,“就電影裏頭經常演的,什麽大毒枭裏頭的二當家的。”
“他大字不識一個,卧個屁底啊,”顧清池被宋彧的腦洞給逗樂了,“還毒枭呢,估計能把毒品當面粉給揉了。”
“那你怎麽不好奇你爸出去幹嘛了啊?不跟蹤一下麽,要換成我的話,我肯定會忍不住跟着他的。”宋彧說。
“我得看着麻将館啊,麻将館沒開門,那群老頭肯定會告我狀,回頭再被我爸知道,得把我往死裏揍。”顧清池說。
“靠!你爸絕對有問題!”宋彧一拍桌子指着他,篤定地說,“他會不會是在外頭有別的兒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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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