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宋彧一不做二不休,幹脆給顧清池修了個非常洋氣的斷眉。

顧清池對着鏡子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多看兩眼覺得倒也還不錯,挺有個性,“那我這眉毛都斷了,好運是不是也跟着斷了啊?”

“哎喲你就放心吧,長得好看走哪都好運。”宋彧拍拍他的屁股,往外頭推去。

“也對,”顧清池勾着宋彧的脖子往卧室走,“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好運了,我知足了。”

宋彧笑得眉眼一彎,胸口暖暖的,雙手圈住了顧清池的腰,低頭在他肩窩蹭了蹭,“我也是。”

顧清池擡手揉了揉他細軟的發絲,在他腦門親了一口,突然笑了起來,“哎,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表情包。”

“嗯?”宋彧擡頭,挑起眉梢。

“就那個張飛,不管關羽和劉備說什麽,張飛都會接一句,俺也一樣,”顧清池腦補出了畫面和聲音,仰着腦袋,越笑越大聲,“回頭我把那個表情包發你看。”

“我知道那個……”宋彧咧開嘴巴跟着大笑了起來,重新念叨了一遍,“遇見你,花光了我這輩子所有的好運。”

顧清池粗着嗓子配合道:“俺也一樣~”

自從搬進宋彧家裏之後,顧清池就很少做夢,就算夢了早上也想不起來。

大概是因為生活上沒了什麽壓力。

但當天晚上他就做了個非常可怕的夢,夢見自己住回了家裏,早上起來敲老爸的房門,半天都沒應聲。

他摸到鑰匙開了門,發現老爸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後背對着他。

他走過去翻動老爸的身體,看見老爸臉上裹着好幾層保鮮膜,已經渾身僵硬斷了呼吸。

他驚得倒退了好幾步,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叫不出聲,雙腿發軟直接就跪地上了。

不知道為什麽,在夢裏他回過神以後非但沒有報警,還開始清理起現場,滿腦子都想着如何銷毀所有對自己不利的證據,但卻發現無從下手。

家裏只有兩個人的腳印,老爸的床上,櫃子上……全都有自己的指紋,裹在老爸臉上的保鮮膜上也能清晰地看見好幾枚指紋

那一瞬間他甚至都不确定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殺的。

心裏盼着警察千萬別發現,這時候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他發了瘋似的推開窗戶想要往下跳。

卻發現樓底下不是逼仄的走道而是宋彧小區裏的那個小公園。

宋彧牽着一個男孩的手,笑得一臉燦爛。

顧清池在黑暗中睜開眼睛,胸口起起伏伏,後背都感覺黏糊糊的。

老爸的死狀冰冷而真實,在他眼前揮之不去,強大的視覺沖擊震蕩着他的心靈,思緒好半天都沒能從驚悚的夢境中抽離出來。

宋彧的一條胳膊搭在他的腰上,呼吸均勻而緩慢。

聽着宋彧的呼吸聲,顧清池的心跳才慢慢平靜下來。

這輩子都沒做過這麽詭異的夢,比夢見老爸把他關在冰櫃還恐怖……

也因為這個詭異的夢,他開始擔心老爸的安危。

究竟在哪裏?究竟在做什麽?是會遇到危險嗎?所以才讓他收好銀行卡。

他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怕被人尋仇。

老爸沒文化,又沒什麽本領,最擅長使用的就是暴力,就算不是幫老曹砍人,估計也不會幹正事兒。

只希望別出什麽事兒就好。

瞪着天花板平靜了一會,又想到最後宋彧的那個笑容,心疼得簡直在滴血。

一個夢而已,心裏頭還是會覺得酸溜溜的。

顧清池翻身把宋彧圈在懷裏,用盡全身的力氣想把他揉進骨肉裏。

太難受了。

宋彧居然敢對着別的男生笑!

就算在夢裏也不行!

“嗯……”宋彧擰着眉毛動了動,半夢半醒間感覺自己的鼻子嘴巴都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吸不到氧。

顧清池松了松手上的勁,低頭親親宋彧的額頭。

宋彧意識還沒清醒,雙手無力地推了推,仰着腦袋喘了口氣。

顧清池揉揉他的後腦勺,迫不及待地想控訴他在夢裏跟別的男生笑了。

結果宋彧換了個睡姿,又沉沉地睡去了。

顧清池氣咻咻地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擡起大腿把宋彧往自己的懷裏一勾。

隔天早晨宋彧醒來刷牙的時候,發現脖子裏多了兩“胎記”。

自從那通異地電話過去之後,顧清池就再也沒聯系過老爸了,回家取了5000塊錢還給宋彧,老爸說的那張銀行卡他也随身攜帶。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偷偷查了一下餘額,發現裏面有八萬三。

也算是筆巨款了。

老爸居然偷摸着開始攢錢了?

不過他腦子裏還蹦出來一個想法就是,這些錢到底是不是老爸的?

之前房東催着交房租,老爸還推三阻四拖了大半個月。

他順手查了一下銀行流水記錄,發現這筆錢是最近才轉入的,分三次,第一筆六千,第二筆三萬,第三筆四萬,其他的交易應該是很久之前的,查不到信息了。

顧清池把卡放回皮夾,心裏老覺得怪怪的,老爸怎麽可能去接手一筆好幾萬的“業務”?

要麽就是平常日積月累然後一次性存起來的。

可一次性存也不可能連着存兩筆好幾萬的啊,中間相隔的天數都不超過半個月。

當天晚上,顧清池就請孫胖他們吃了頓便飯,孫胖一口咬定老爸沒有參與過最近的任何追債任務,也沒在老曹的娛樂城裏晃悠。

雖然心裏有些忐忑,但日子還得一天天的過。

人忙起來也沒空想那麽多,再加上家裏頭沒發生什麽事,顧清池漸漸地就把這事兒給淡忘了。

“晚上要加班,你先回家,不用等我了啊。”宋彧點開揚聲器,把手機擱在桌上說。

“大概什麽時候回來啊?要給你留飯嗎?”顧清池站在吧臺後,往客人的咖啡裏加了點奶油。

“要,我估計七點回去。”其實公司五點半會安排快餐,但宋彧還是想回家吃。

“你想吃什麽?”顧清池想了想,“家裏好像還有條魚,給你弄魚湯?”

“不要魚湯,我要糖醋的。”宋彧最近在顧教練的一對一指導下,成功減重3公斤,吃東西也放肆了不少。

“成,”顧清池看了看屏幕,“我這還有個電話進來,先挂了啊。”

“嗯……”宋彧關掉揚聲器,将手機貼到耳邊幹咳兩聲。

小孫偏過頭看了他一眼,狡黠一笑,宋彧也沖她嘿嘿直樂。

顧清池明白他意思,奈何吧臺邊還圍着一群女生正在叽叽喳喳聊着天,他只好蹲下身捂着聽筒啵啵兩下,嘎嘣帶響,豈料一擡頭就看見翠花端着兩盤剛烤出來的小餅幹愣在他面前。

顧清池尴尬起身,耳根有些泛紅,趕緊挂了電話接聽房東的來電,還沒等他“喂”出來,房東阿姨那穿透力極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清池啊,你趕緊!趕緊回來一趟!”

“怎麽了嗎?”顧清池将手機拿遠了一些,“我現在還在上班。”

“哎喲你先回來,家裏圍着一堆的警察要找人……”接着,電話裏就傳來了房東招呼警察的聲音,“哎,樓上就他們父子兩住,我前陣子去我兒子媳婦那住了,沒怎麽見着他倆……”

顧清池腦袋“嗡”地一聲,握着手機的手僵在空中半天都能沒能緩過勁來。

他對“警察”兩字有種莫名的畏懼感,一是因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二是因為他現在還是個黑戶。

從前的那些黑歷史在這一刻全部浮現在了眼前,這通電話驚得他後背直冒冷汗。

警察上門找人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是老曹的娛樂城被一鍋端了?還是之前他欺負過的哪個債務人報警了?

自己最近犯事了嗎?

打架。

打人了……前不久在洗浴店門口打的那個胖子!

他垂下虛軟無力的胳膊,飛快地跑去跟店長請了個假,混混沌沌地走出咖啡廳,額頭都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做過的虧心事太多,多到兩個手都數不完。

這一刻他真的無比希望時間能夠倒退回幾年前,他想重新活一次,他很怕自己被警察逮去拘留所,留下一輩子的污點。

以後要是被宋彧的家裏人知道該怎麽辦?

還能接受他麽?

從咖啡廳到十字路口,短短的三十米路程,他的腦海裏已經湧現出了一百零八種可能性,腦子都快要炸了。

迷迷糊糊地鑽進了一輛停在路邊的出租車,司機叼着香煙問:“去哪裏啊?”

顧清池報了家裏的地址,司機碾滅煙頭往外頭的垃圾桶扔。

車裏放着逗趣的相聲,司機師傅時不時地扯着嘴角笑兩聲,顧清池卻一點也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一切。

他不是一個樂觀的人,在未知的情況下總是會習慣性地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

車內開着空調,他的掌心裏卻都是汗。

重新想了想房東在電話裏說的那幾句話,他的心髒猛地一抽。

找人……

不一定是找他啊!

還可能是找老爸!

房東在電話裏也沒有明确說是找誰。

可這麽一想,又覺得更加不安了,之前已經淡忘掉的記憶又再次湧了出來。

老爸失蹤的那些日子究竟在幹嘛?

說手機弄丢了,但為什麽每次打過去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态?撿到的人為什麽不把卡扔了?

老爸在騙人。

他忽然靈臺清明地想起了老爸在電話裏的怪異問題,“最近家裏有什麽人來過嗎?”

指的就是警察!

宋彧在公司一口水都沒顧上喝,趕在七點前收工回了家,推門發現屋裏漆黑一片,喊了一聲“媳婦兒”沒人應。

家裏的房間找了個遍,沒看見顧清池的人影,餐桌上也沒有說好的糖醋魚。

他一翻冰箱看到魚還是生的,廚房裏也沒有動過的痕跡。

顧清池沒回家?

宋彧的肚子咕嚕叫了兩聲。

他皺了皺眉,一邊撥通顧清池的電話一邊拆了包牛肉粒。

電話響了老半天才接通,顧清池低低地“喂”了一聲。

“快餓死了,我的糖醋魚呢?”宋彧大口嚼着牛肉粒含含糊糊地問。

“我回了一趟家……”顧清池擰着眉毛,艱難開口,“家裏出了點事情。”

“怎麽了?”宋彧對“出事”這兩字非常敏感,後背瞬間繃直了。

“我爸,警察在找我爸,然後問了我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問題,可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爸好像犯事了……不對,是肯定犯事了,但是我問他們發生什麽事他們又不告訴我……”顧清池語無倫次地說着。

“不是不是……”宋彧一陣緊張,抓起鑰匙準備往外走,“你先告訴我你現在人在哪裏?我過去找你。”

“你別過來了,我現在馬上回去……”顧清池推開了銀行的自動櫃門,雙腿都有些發軟。

卡裏的錢……居然又生生多出了3萬。

他的頭皮都開始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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