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他徑自把車開回了別墅,他的公寓離公司近,偶爾懶得開車才住那兒了。

齊雨潇是第一次來這裏,之前幾個月的周末,她通常是去他位于市區的公寓。

葉城把車停在車庫,她跟着進了家門。

屋內是四層樓的結構,進門是客廳餐廳和廚房,二樓是卧室和書房,三樓是屋頂花園,負一層是視聽室,出門是草坪和家庭游泳池。

齊雨潇大致看了看,甕聲甕氣地調侃他:“你也不請個英國管家來?”

“演電視呢?”葉城不理會她的嘲諷,“怎麽,現在來精神了?”

齊雨潇吸了吸鼻子,還是有點頭暈。

葉城拿出醫藥箱,給她量體溫,又催她去洗澡,好一通折騰。

她洗完了出來,聽他正在打電話。

葉城站在沙發邊,側對着她。晚霞越過落地窗照在他身上,仿佛給這個男人鍍上了一層金身。

“嗯……知道了。”

“嗯。”

“不用,我在這邊挺好的。”

“我知道。”

“那我挂了,媽你放心吧。”

原來是他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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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雨潇心裏倒有些許說不出來的怪異,像葉城這樣的人,還挺難想象也跟尋常人一樣,要跟媽媽打電話報平安。

葉城挂了電話,回頭看她穿着自己的襯衫和長褲,歪着頭看着自己。

他原本就高大,他的褲子穿在她身上,在腳腕處擠成一堆,像個偷大人衣服穿的小孩子。她面色似玉,頰畔隐隐一抹緋紅,想來是在浴室悶久了的緣故。黑發如墨,濕漉漉的披在肩上,她拿了張毛巾裹着頭發,發尾還在滴水,把白色的襯衫浸出一團透明,貼在肌膚上。

齊雨潇就站在不遠處,直愣愣地看着他,帶點好奇也帶點局促。

見自己打量她,那絲局促也都變成了理直氣壯:“看什麽看!”

真是又無辜又無情。

他轉開眼,随手打開電視,北京電視臺的新聞,正好播報了她的那個小區出現兩例疑似病例。

“……目前已經被送往地壇醫院,該小區随即實施隔離,請看前方記者發來的現場報道……”

齊雨潇這才後怕,幸好提前出來了,不然還不知道要隔離到什麽時候。

難怪葉城急急忙忙自己開車過來,非要把她弄出來。

她偷瞄了眼葉城,心裏的異樣又多了幾分。

後來她還在想,其實那段兵荒馬亂的歲月,應該算是兩個人之間難得和平的日子。

以前總覺得葉城不過是出身好運氣好,左右都有人幫襯他。每次見他,不是打牌吃飯,就是到處玩,也沒見他好好上班。

現在才發現原來他是真的很忙,每天更新的文件都有厚厚的一摞,還有三天兩頭的開會。有時候晚上醒來,她還看見他在開越洋視屏會議。

從書房的門縫看進去,他戴着耳機靠在椅背裏,一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托着下巴,一手飛快地記着什麽。屋內暖黃的燈光,照拂着他,那眉間仿佛帶有一絲倦意。

高處不勝寒。

想想也挺不容易的。

葉城微微蹙眉,聽得很認真。過了好半晌才掏出打火機,雙手攏在一起點燃煙。他深吸一口,任煙霧騰起,遮蔽他的雙眸。清冷的聲音帶着殺伐之意:“去,找人查他們的稅。”

齊雨潇聽到這句,有些奇怪,本能地咦了一聲。

“你怎麽在這?”葉城很快注意到門口的齊雨潇,他一愣,臉色微變,伸手敲了下鍵盤,不悅道,“出去!”

齊雨潇反而大大方方地推門而進,咚的一聲把一杯牛奶放在書桌上,扔下句:“別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葉城看了眼杯子,掩去了情緒。他取下煙,夾在指間把玩,慢條斯理地回她:“你倒成了君子了。”

“……”齊雨潇不想節外生枝,她住在別人家裏,多少要跟主人保持好關系,只好略帶生硬地說,“早點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沒想到葉城忙完了來找她。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不說話,電視咿咿呀呀放着廣告。她有些懊惱,早知道就不去招惹他了,與他并排而坐,總會有絲絲尴尬。

齊雨潇懊惱地咬了咬唇。

這廣告怎麽這樣長,電視劇怎麽還不開始?

終究是她沉不住氣。

齊雨潇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剛剛在忙什麽?”

典型的沒話找話,她沒指望他會認真回答。

“在看标書。”他擡手揉了揉發酸的後脖頸,“下個月城西有塊地要招标。”

“下個月?不是還早嗎?”

“新公司新業務,早做準備為好。”齊雨潇微微意外,她一直以為以葉城的能耐,萬事皆在掌握中,哪裏需要如此慎重。于是脫口而出:“早作準備?連你也會緊張嗎?”

話一出口,她又有點後悔,并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欣賞。

他微鎖的眉頭,因為她稚氣的問句松弛開來,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齊雨潇看他的表情,再次覺得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

他清冷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一旦有了傾向性,緊張在所難免。”

她一愣,開始咀嚼這句話。一時不免多了幾分好奇:“什麽業務啊?”

“房地産。”

“嗯?你轉行了?風險投資不做了?”

他不免有些認真地看她一眼,薄唇輕勾:“做。”

平平常常的字,被他低沉的嗓音說得仿佛多了幾分別樣的意味。

只可惜聽者無心。

齊雨潇見他惜字如金,以為三少爺不欲多談,也不勉強。

好在電視劇很快又開始了,她轉過頭,放松地看起電視劇來。

***************

葉城住的小區有個古色古香的名字,叫東苑麗景,除了少量聯排基本都是獨棟別墅,小區裏整體人非常少。阿姨每天負責做三頓飯,做完就走。周末有專門的保潔人員來打掃房間。所以別墅裏空空蕩蕩的,常常只有他們兩個人。

葉城不管她,總是自己呆在書房工作。

齊雨潇剛開始還非常拘謹,後來慢慢松弛下來,只要盡量避開他,她一個人還挺悠閑自在的。

同一個屋檐下,兩人也能相安無事,這在以前,是她不能夠想象的。

齊雨潇有一間單獨的房間,葉城睡主卧,她睡在客房,兩間房當中隔着他的書房。

她有時候輾轉反側睡不着,索性起床來,裹了外衣,推門走到陽臺上。弧形的小陽臺并不大,正對着院子裏的一株櫻花樹,正是枝繁花盛的時節。

夜空隐隐泛紅,月亮也避而不見。晚風涼,吹得一樹繁花簌簌飄落,落在花園的路燈下,無可奈何地鋪了一地。

她看了,心底氤氲着幾縷說不出的惆悵。

後來也就漸漸适應了,一覺到天明。

******

因為非典的緣故,很多批.文都卡在走流程上。

這天葉城跟薛亞陸讨論完招标的事宜,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引擎的轟鳴在夜裏格外清晰。

飯桌上有幾位不得不應酬的人,他難得多喝了幾杯,上樓時腳步還有些不穩。

葉城回房沖了個澡,微微醒了點酒。随意扒了扒臉,他伸手關了花灑,拿毛巾胡亂擦了擦頭發,就把自己摔上了床。

明明開車的時候還有些犯困,現在反倒精神了。他舒展手腳,呈大字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天花板,眸如點墨,眼神有些沉。

葉城強迫自己閉眼入睡,腦子卻越來越清醒。

他一煩,索性翻身坐起來,在褲子兜裏掏煙。

小巧的銀色煙盒喀的一聲彈開,他長指一撚,抽出根細煙含進嘴裏。

薄唇叼着煙,他又去找打火機,偏偏兩個褲兜兒都摸了一遍,也沒找到。

葉城下床,套上褲子,準備去書房拿備用的打火機。

書房就在卧室的隔壁。

他站在走廊上,腳步一頓,越過書房,停在了樓梯口的客房門口。骨節分明的大掌握住了門上的手柄,卻遲遲沒有按下。

他松了手,含着沒點燃的煙,低着頭靠在牆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走廊上的壁燈,照在他的身上,溫柔了他淩厲的眉眼。

片刻之後,葉城還是反身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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