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齊雨潇心裏咯噔一下,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應對,背上汗如豆出。

完了!

一切都白費了!

她示弱裝乖,逆來順受,一切在他面前保全本心的手段,通通都漏出了破綻。

葉城的長指劃過她的臉頰,像是輕輕揭開了附在臉上的人皮/面具。

她慌起來。

恐懼像是沖天的煙花,在她心裏騰空,越升越高,最後嘭的一聲爆炸開來,整個肺葉都是硝煙的味道。

葉城的眼神太過瘋狂。

齊雨潇忽然想起在很久以前,他的黑眸中亦是火光攢動,恰如眼下。

腦子嗡嗡作響,她的眼前一片迷霧,只能看見他的薄唇翕動。

“什麽……”

她頭痛欲裂,眼前浮現起一張模糊的臉,記憶中的那個男人微笑起來,她忽然聽見他說:

“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那時他說,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齊雨潇終于鎮定下來。

記憶中的眉眼漸漸清晰起來,與眼前的男人重疊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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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城!

她閉上眼,俯身吻住男人的薄唇。

葉城拉住她的臂膀,試圖将她推開。齊雨潇不為所動,反抗地嘤咛一聲,依然溫柔又小心地吻他。

她掙開他的桎梏,雙手撫上他的胸膛。

他睜着眼,任由她表演。

她耐心極了,輕輕扭動身體,讓自己貼近他的胸膛。潔白的長指,有意無意地拂過他的敏感,滑向襯衫的扣子,一顆……兩顆……漸漸露出他精壯的胸肌。

男人依舊不為所動。

紅唇一路下滑,讨好地親吻他的脖頸,想要平息他的不滿與怒火。她的指甲微微用力,劃過葉城的胸膛,指腹感下的體溫越來越高。

齊雨潇頓了頓,戀戀不舍地舔舐他的下唇,狀似放棄地退出他的懷抱。

溫熱的大掌扶住她的後腰,成功阻止了她的撤退。

葉城終于閉上眼,放松警惕,投入了起來。

就是現在!

齊雨潇瞄準時機,突然單手往上一推,小臂卡制住他的咽喉,另一只手飛快地拉開車門。矯健的身姿一下子躍下車,她不忘砰回身甩上車門。

雙腳一落地,齊雨潇就不管不顧地瘋跑起來。腳上還登着三寸高跟鞋,她也不怕崴了腳。

夜裏的風與她迎面相撞,又背道而馳。熏風吹起她的長發,青絲如飛揚的旗幟在腦後飄蕩。

其實事情并沒有這樣嚴重。可這幾年的恐懼與隐忍終于壓垮了她,在這個暮春的夜晚。她的名字,變成他嘴裏的魔咒,柔軟的唇畔上下碰觸,就輕巧地打碎了琉璃盞似的過去,等閑平地起波瀾。

她非逃不可。

齊雨潇奮力地向前奔跑,跑過一個又一個小胡同口,跑過拉下卷簾門的小店,跑過收攤回來的三輪車。

她不知跑了多久,終于将心底的恐懼抛諸身後。

齊雨潇喘着氣,終于敢回首看去,後面是三三兩兩陌生的臉,并沒有人跟來,只有街燈在槐樹中影影綽綽搖曳。

心跳如雷。

她氣喘籲籲,卻忍不住大笑起來,覺得一身輕松。

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方才在酒店裏面對兩三個狠辣的男人,都沒有她在車裏單獨面對葉城的心理壓力大。

齊雨潇覺得自己沒救了。

她從來不是個遇事會選擇逃避的人。可是不知道是葉城給她太大的壓迫感,還是自己真的太弱小了,每一次,面對真實的葉城時,她總是本能地想要逃避。

齊雨潇随手招來一輛出租車,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去哪兒啊姑娘?”

她報出自己地址,向後靠去不想再說話。

心情慢慢回落下來,臉上的笑意垮了下來,不複剛剛成功逃脫時的輕松。

其實她知道,知道為什麽沒有辦法面對這個男人。

可是知道又如何?她強硬地把所有情緒都鎖了起來,不聽不看不理會。

起碼,現在這樣,她還能夠勉強在他給出的游戲規則下,正常地生活。她可以扯出不同的面具去面對他,然後自欺欺人地,以為保護好了心底的驕傲與自尊。

還有……那一點點的情愛。

她倏然一驚,背心傳來鈍痛,她嘗試着小心翼翼地吸一口氣,整個肺部都泛起一種類似灼燒的疼痛。

劇烈的咳嗽,讓她疼得彎下了腰,眼睛裏也嗆出了淚光。

不!不是的!

這個男人蠻橫地侵入她的生活,把她的尊嚴漫不經心地甩在她的臉上,毀掉了曾經憧憬的未來。

她應該是恨他的!

所有的恐懼都是源自于她的厭惡與憎恨才對。

齊雨潇不知道自己怎麽下的車,步伐沉重,失魂落魄地往家裏走去。

*********

樓下的大廳呈L型,齊雨潇剛走到拐角處,只覺頭皮一緊。

有人從背後偷襲,一把抓住她的頭發,用力地拉扯。

“啊!”她驚呼,伸手抓住自己的頭發,試圖脫離掌控。

那人見她掙紮,猛地抓起她的頭去撞牆!

齊雨潇頓時懵了,眼冒金星,整個人天旋地轉。

歹徒像是怕被電梯口的攝像頭發現,又一把将她拖進了旁邊的樓梯間。

“砰——”樓梯間的大門被重重地甩上。

她的心裏瞬間湧上無盡的恐懼。

樓梯間是攝像死角,沒有保安會發現她!

“救命……”

轉瞬之間,齊雨潇身上已經挨了好幾下重拳,五髒六腑都疼得錯了位。那人仍不打算放過她,大掌緊緊地掐住她的喉嚨。

齊雨潇這才能夠勉強撐開眼睛。

她要看看是誰這麽恨她,不為財不為色,一來就要她的命。

可是樓梯間沒有燈光,她根本看不見頭頂上的那副面孔到底是誰。

那人的手用力收緊,齊雨潇拼命掰開他的大掌,呼吸到的空氣越來越少,她一張臉漲得通紅,雙腳不停地在地上亂蹬。

“你這個……臭婊/子!”

那歹徒到底不敢下死手,但也不打算放過她,又用力擡起她的脖子,想要往地上撞去!

齊雨潇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

完了……她今天會死嗎?

“砰——”樓梯間的門突然被踢開。

一個高大的身影沖了進來,一腳踢翻跪在他身上的施暴者。

終于重新呼吸到空氣,齊雨潇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鼻涕都咳了出來。

她掙紮着坐起來,哭着退縮到牆邊,看着那個男人暴打兇手。

男人的拳腳疾風暴雨般落下,歹徒開始還能反抗,被三兩下化解掉之後就只能縮在地上慘叫,後來連叫聲都弱了下去,癱在那裏奄奄一息。

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她甚至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地上那個歹徒的。

齊雨潇被吓得緊抱住自己的頭。

直到身上一輕,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那人抱着她疾步出了樓梯間,突如其來的燈光強烈地刺激着她的雙眼。

“別哭,閉上眼。”

竟然……竟然是葉城!

齊雨潇哭着抱緊他,縮在他懷裏一直搖頭。

“別哭。”見她不說話,葉城以為她傷得嚴重,有點着急,“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

葉城兩三步跨出樓,小心地将她放進車裏,自己迅速繞過車頭上車,開往最近的醫院。匆匆挂了急診,醫生給她做了詳細地檢查,折騰完已經過了午夜。

“輕微腦震蕩。”

“頭部軟組織挫傷。”

“聲帶受損。”

醫生翻了翻彩超診斷書,下結論:“沒什麽大礙,多休息兩天就好了。只是病人驚吓過度,你們家屬要注意點。”

葉城坐在病房一角,看着醫護人員給她挂好水,終于長舒一口氣。

這一夜跌宕起伏,真是格外漫長。

他捏了捏眼角,準備出去抽根煙。

“你……要走?”在床上睡着的齊雨潇聽見動靜,忽然睜開眼睛望着他。她聲帶受損,情急之下猛地說話,嗓子裏一片火燒火燎。

他嗯了聲:“抽根煙就回來。”

齊雨潇揪着被角,有點緊張地看着他。

搭在門把手上的手一頓,重新又把病房的門關上了,葉城單手插兜,站在床尾淡淡地嘲諷:“怎麽?現在知道怕了?”

能不怕嗎?

一進門就被下黑手往死裏打,齊雨潇都被吓蒙了。

她頭上纏着一圈白色的繃帶,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她望着他,也不說話。

葉城踱步到她床邊,居高臨下:

“剛剛不是挺能說的嗎?現在沒語言了?”

“我疼……”齊雨潇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沙啞的嗓子有些艱難地發聲。

葉城暗暗嘆息,她不是說嗓子疼、喉嚨疼,偏偏只說了個我疼,他縱使百煉鋼也化為繞指柔。

他坐到床邊,解開袖扣。不知是不是剛才激烈地揮拳,扣子已經掉了一顆。他解開剩下的那顆,把袖子挽到肘部。

齊雨潇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指關節上一片紅腫,想來是剛才太過用力了。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撫摸他的手背:“謝謝你……”

葉城手背微頓,伸手按了呼叫鈴,讓護士給他拿了點冰塊。

“謝我?”他嗤笑,語氣冷淡,“格着我脖子偷跑的時候怎麽沒想到謝我?”

“……”齊雨潇自知理虧,只好默不作聲。

“說話,”又想到她聲帶受損不能多說話,葉城有些煩躁,“算了,我去抽根煙。”

“不……”

她立刻半坐起來,拉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齊雨潇的動作太猛,一下來拽動了吊瓶,點滴管扯得手背上的針又紮了一下。

“啊……”她沙啞的嗓音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

葉城連忙把她壓回去,沒好氣地喝止:“亂動什麽!”

輸液管裏有一點回血,葉城一手壓住她的手背,一手按牆上的護士鈴。

護士很快就來了,還是剛才那個小姑娘,老是被叫也沒有不耐煩,态度很好。

“這個沒關系,我來弄。”

她很快處理好了,不忘叮囑:“手要放平,別擡高就沒事了。”

護士帶上門,齊雨潇還望着他,有點委屈又有點小心翼翼。

葉城把她輸液的左手放好,在一旁重新坐定,也看着她。

齊雨潇想了想,伸出右手去拉他。

椅子離床邊有點距離,她要整個人都側向他,才勉強能夠碰到他的衣角。

他坐在那裏,又不肯配合,齊雨潇因此有些格外費勁。

葉城看着她躺得好好地,又要翻身坐起來,忍不住有些頭疼。

“又亂動什麽?”

齊雨潇吞了吞口水,艱難地吐出一個字:“手……”

葉城沒有動。

她睜着一雙大眼,神色委屈,保持着去拉他的那個姿勢。

葉城頓了頓,終于伸出右手,放入她的手心。

她翻過他的掌心朝上,用手指在她手心一筆一劃地寫字。

橫撇,捺,橫,豎勾,捺。

對。

是對字。

她寫完後,頓了頓,擡起臉來看他。見葉城不置可否,又低頭繼續。

橫,撇,豎,捺點。

不。

精心打造的發型早就散亂開來,此刻被束縛在白色的繃帶裏,多少有些狼狽。她低着頭,長長的睫毛,遮擋住眼眸。妝容已經被清洗幹淨,露出一張白淨的臉龐。因為低着頭,她的下巴顯得尖尖的,帶着一股罕見的我見猶憐。

他有些失神。

柔軟的指腹在他手心游弋,掀起一種輕微的酥麻,沿着手臂向上一直癢到他心裏去了。

葉城突然翻手,用力緊握住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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