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章

大約是她當時的樣子太過駭人，葉城越發偏執，天天守着她，像是怕她想不開。後來索性連公司也不去了，秘書天天将文件送到別墅來，他亦不避開她，當着她的面拆來了簽字。

齊雨潇甚至看到了公司招标會的底标。

那一刻她忽然平靜下來。這個男人方寸大亂，她若真想報複，不是沒有機會。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整整想了一天。葉城實在忍不下去，叫人拿了備用鑰匙開門。

齊雨潇坐在露臺上，聽見身後重重的腳步聲，望着院子裏的那棵櫻花樹沒有回頭，說：“我不會做傻事，畢竟那天你手下留情，沒把我怎麽樣。”

身後的男人喘息一滞，她站起來，面色平靜：“我想去跑步。”

這樣看他真的很高呢，清瘦挺拔，仿佛芝蘭玉樹。她必須給仰起頭，才能與他對視。他明明該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卻覺得那樣巴巴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可悲。

她笑了笑：“我要換身衣服，你先出去吧。”

他擰着眉，端詳她的表情，沉默地站在那裏，最後終于還是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齊雨潇換了身運動服，出門去跑步，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小區毗鄰濕地公園，休閑步道上遠遠才有一兩個行人，路燈在槐樹叢裏發出柔和的光，像是一顆顆明珠。

她慢慢地跑着，借着晚風理清思緒。圍着公園跑了一圈，她沒想到自己久不鍛煉，瘦了這麽多後，身體并沒有變得很差，心裏也有了開心。

回到公園大門，她停住腳步，側過臉來看葉城，雙頰久違地飛起兩團緋紅，雙眸清亮，在月夜裏熠熠生輝。

葉城抿着唇看着她，她忽然張開了雙臂，緩緩說道：“我累了，你抱我回去吧。”

他吃了一驚，整個人怔楞在那裏，像是沒有聽懂她的話。

她笑了笑，原來這些話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以啓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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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她親手把刀子插/進他的胸膛，如今依然拼了命地竭盡全力地傷害他。

齊雨潇覺得自己把這輩子的惡毒都用在了葉城身上。

再這樣下去，她會瘋的。葉城也會。

她不能這樣毀了自己，無論葉城做了什麽，她都不能先放棄自己。

她看着葉城，又說一邊：“你抱我回去吧。”

他這才如夢初醒，抿着唇踟蹰着上前，彎下身子将她橫抱起來。

她的身子輕飄飄的沒什麽重量，可他畢竟傷筋動骨，體力不比從前。他的額間積聚起汗水，呼吸也越來越重。她說：“起碼還有十分鐘才能回去，要不我自己走吧。”

他淡淡地說：“我不會放下你。”

齊雨潇彎了彎唇，直到他們走到院子外，看着客廳裏亮着的燈，她方才又開口：“明天我想去上班，你也去做你的事情吧。”

身旁的男人一僵，停下腳步低頭看她。

她亦不躲避，仰着臉望進他的眼眸：“葉城，我們休戰吧。”

***

齊雨潇回公司上班。

大概是她太瘦了，進了辦公室愣是沒被認出來。還是她去總監辦公室出來，才驚起平地一聲雷。

“我天！潇潇你起碼瘦了20斤啊！什麽情況？”

“沒有這麽誇張吧？”齊雨潇特別不好意思，有些尴尬地解釋，“美國夥食吃不慣，可能是瘦了點。”

“靠，你這也太誇張了！”大家笑她，“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的亞非拉扶貧呢！”

“去！”她也跟着笑。

“我看我朋友在美帝都是橫着長的啊？你這都吃的什麽啊？”

“可不嗎？我正兒八經一天只吃一頓飯，減肥效果也沒你這好啊，潇潇你一會把食譜給分享一下呗。”

她只好紛紛稱是，躲過媒介部的狂轟亂炸，跑去人力資源部銷假。

人資部在樓上，就一大一小兩間辦公室，小的是程經理單獨的，大的是其餘四五個人共用。齊雨潇先去找了程經理，人沒在，她轉身去大辦公室找朱琳。

朱琳一邊吃着酸奶一邊酸她：“哦喲，我的大小姐，你跑到哪裏去了呀？”

“出差嘛。”她嘿嘿賠笑。

比起一般同事，她們還是多了幾分交情。

“出差？”朱琳冷哼一聲，也不點破，她不高興的是另外一件事，“出差就出差咯，去美國出差了不起呀？幾個月聯都聯系不上人的哦，你是去美國不是去月球好伐？再說人家現在去月球也有辦法天天聯系的呀！”

齊雨潇：“……”

“你老實說，是不是不想給我代購故意不理人的？”其實朱琳也知道不是，她問過孟凡靜，孟凡靜也聯系不上她，多少有些擔心。

“天地良心！”齊雨潇小聲驚呼，她壓低聲音避免影響到其他人，“你要買什麽？給寶寶的嗎？我找人幫你帶好不好？”

朱琳斜了她一眼，“誰稀罕哦，我才不要。”

“好好好，不要不要。”

朱琳：“……”

齊雨潇哄了她半天，朱琳才放下酸奶，打開系統開始給她錄入信息。沒一分鐘，她噼裏啪啦打字的手一頓，眼波橫斜，“三個月好伐，你幫幫忙一起把産假休了好不好呀？”

齊雨潇苦笑，只好求饒，“好琳琳，快幫我辦手續，我辦公室裏一堆事情。”

其實不怪他們大驚小怪，沒人想到她還會回來。

将近三個月的時間，對于他們這樣快節奏的公司來說，足夠滄海桑田了。

孟凡靜升任媒介總監，一部來了個空降的經理。顧曼曼調到二部，全權負責跟進福海的案子。讓衆人完全沒有想到的是，福海借由重金聘請流行偶像一舉成名，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家族企業，瞬間變成國民品牌。

簡直可以稱作現象級的成功案例。

蛋糕大了，就怕有人起了二心。

齊雨潇和顧曼曼先是競争二部經理的位置，顧曼曼敗北，就已有好事者挑撥離間了。雖說是齊雨潇拿下了福海的案子，但她這次消失三個月，雖然名義上是外出公幹，但其實不太能站得住腳，他們公司向來沒有海外業務，怎麽會臨時派她去美國，一呆就是三個月？

再者，她不在的這段時間，福海後續所有的操作都是由顧曼曼完成。

眼下剛出了成績她就回來，早就有人想繼續看她們的笑話了。

大概顧曼曼也知道自己位置尴尬，主動找她表明心跡：“齊經理，這是福海的全部卷宗。你不在的時候，我也是之前咱們讨論的思路在做，基本沒有偏離軌道，現在你回來了，這個案子的指揮權理當教回給你。”

見顧曼曼磊落，齊雨潇也大方：“臨時換帥很麻煩，你繼續做就好了。”

顧曼曼一笑，心裏對她的感激不免有多了幾分。

正事談完了她也關心起她的身體，“你是不是病了？怎麽瘦了那麽多？”

其實比起在洛杉矶那會兒，她現在已經算養回來一點了。

“沒有，真是吃不慣東西。”齊雨潇一臉郁悶，“可惜全都瘦胸上了。”

因為福海的案子，恒達的行業地位得以更上一層樓。于是三季度的總結會就選在了五星酒店進行，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慶功宴。

只是齊雨潇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遇到孫少謙。

她剛做完代表發言下臺落座，就聽主持人邀請集團總部的孫董講話。

結果她還沒開口，一桌女人們就叽叽喳喳地讨論開來，還不忘掏出化妝品當衆開始補妝。

“照理說既不是年中，也不是尾牙，孫董一般不會來的，今天倒是奇怪。”

“什麽奇怪，是奇跡好嗎！合着你不想孫董來一樣！”

“那怎麽會！今天是我暗戀孫董的兩年又38天！”

“哈哈哈我看你就是三八！”

“去你的！你不是也一樣嗎，”

“別吵別吵，聽孫董講話啊你們！”

向來最不喜歡聽領導發言的一群人這下個個正襟危坐，專注得仿佛參加高考複讀班。

齊雨潇這才知道原來平時如雷貫耳的孫董就是孫少謙，而孫少謙的江湖威望竟然如此顯赫。

孫少謙今天穿了藏青色的西裝套裝，白色襯衫上系着灰藍色的領結，胸前搭配着同色的口袋巾。頭發做了造型，又噴了發膠。整個人看上去渾然一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氣派。

她遠遠地端詳着舞臺中間的那個男人。

他神色自若地侃侃而談。

齊雨潇失笑，很難想象這竟然是孫少謙。

上一次見他，還是剛從美國回來時，他們來東苑麗景探望葉城。幾個一起打牌，他坐她旁邊跟圓圓拌嘴。上衣襯衫解開了領口的幾顆扣子，輕松自在，一副公子哥兒的潇灑派頭。點了她的炮，他也不生氣。他含着煙一邊數錢一邊笑罵，卻是對着葉城：“葉老三，我說你也是厲害！不知道上哪兒捉來這麽個寶貝，回回指着我一個贏啊！”一口京片子抑揚頓挫，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原來他在外面是這副模樣。

“我覺得講得中規中矩，一般嘛。”

“你不懂！”幾個女人轉過來異口同聲。

齊雨潇覺得他們都太誇張了，忍不住揶揄道：“你看看你們一個二個的，又不是天神下凡，你們至于嗎？凡靜姐，連你也不能免俗嗎？”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孟凡靜嬌嗔着瞥了她一眼，臉色微微有些發紅。

“哇！”一群女人頓時小小地躁動起來。

“總監說話就是有水平！”

齊雨潇也笑：“俗，孟凡靜你怎麽也跟她們一樣俗？”

“你懂什麽，有的人呢，是宜室宜家的尋常男人，過日子剛剛好。可是孫少謙嘛，就不一樣了。”

齊雨潇撇嘴：“哪裏不一樣了？一個鼻子兩只眼睛。除了長的帥點又有錢了點，還有哪裏好？凡靜姐你知道的，像他這樣的最不宜室宜家了。”

“這你說對了。可惜只對了一半。”顧曼曼笑眯眯地看着她，“有的男人注定是天之驕子，他站在那裏就發光發熱了。”

“對對！” 她對桌的朱琳在旁邊聽見了也趕緊表明立場有的男人是用來仰望的！

……花癡。

朱琳笑眯眯地分享自己的經歷：“你們不知道我見過他兩次，有一次我去集團總公司交材料，遠遠看見了他，一堆人衆星捧月似的圍着他，那風度，簡直了！——偏偏孫董一點架子都沒有，我顧着看他沒看路，跟人撞在了一起，文件全撒了。你們猜猜怎麽着？”朱琳賣足了關子，揚眉吐氣地說，“孫董親自幫我撿起來！”

齊雨潇無語，試圖說服他們：“接下來約你喝一杯沒有？這都是他們收買良家少女心的小伎倆！”

朱琳哼了一聲：“侬幫幫忙好勿啦！我哪裏值得人家收買呀？孫董看得上我我得燒八輩子高香好不啦！我用小伎倆收買他的少男心還差不多。”

齊雨潇被她逗笑了，故意跟她唱反調：“你看他眼泛春水，一臉放蕩，哪來的什麽少男心！”

“放蕩好啊，他不放蕩我們哪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