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義氣

第六章、義氣

小曦已經熟睡，劉陳把可諾送回家裏之後，輕聲對林蘇問道，“先送你回去？”

“先送他們吧，想逛一逛……”林蘇知道劉陳肯定是會在外面等着雲哲一起，手肘搭在車窗架上，微微一笑，感受着窗外傳來的風的微涼。

車從團機關繞了一圈，就只剩下劉陳跟林蘇兩人。小區裏燈火已熄，劉陳把車停下，掏出煙，遞一支給林蘇。

“招待美女就用這煙，檔次太低了吧……”林蘇輕聲一笑，也沒拒絕，搭着劉陳的火點燃，車內煙霧缭繞而起。

劉陳無奈含羞，“這不攢着老婆本兒嗎？檔次不重要，有心就好。”

“好了，你的心本姑娘收到了，”林蘇打開門，“那我就回去了。”

“不請我上去坐坐？”劉陳腆着臉對林蘇問道。

回眸一笑，林蘇偏耷着腦袋，捋過青絲，從口中吐出一股氤氲缭繞的白煙，朱唇輕啓，說道，“不勝榮幸！”

……

夜總是寂寞，因而纏綿之後的餘熱總會給人以填補空虛的依托，林蘇枕着劉陳的手臂，發絲微潤，像只乖巧溫順的波斯貓，嗲着聲音對劉陳問道，“今晚不回去了？”

“舍不得你！”劉陳深情凝眸，落下款款一吻。

“雖然知道你說的是假的，但我還是……”林蘇将手搭在劉陳胸膛，貼上臉頰想要去聽他心跳的聲音，俏皮一笑，“不會相信的。”

“等哲哥電話，”劉陳聳了聳肩，“總不可能放着他在外面吧。”

“告訴我究竟怎麽回事？”林蘇突然望着劉陳，神色異常凝重，“不要用雲哲那套說辭，他在說出這話的時候反應了至少一秒鐘，而你的回答也比平時的速度要慢半拍，小冬冬的補充更是畫蛇添足，騙可諾還行，但我不信。”

“告訴我，雲哲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林蘇問出這話的時候，連她自己也有些不信，“可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她受傷。”

“所以你色誘我？為了朋友？”

劉陳突然感覺到腰間一陣劇痛，“喂，死劉陳，老娘把處女膜都給了你，你竟然忘恩負義！”

“诶……诶……”劉陳連連大叫，“蘇蘇，我開玩笑的啦，不是那意思，你理解錯了……我是說，你為朋友，兩肋插刀……”

林蘇的銷魂指并未松開，“說，不然老娘今天閹了你！”

“說！說！”劉陳一身武力無法施展，哭喪着求饒，“姑奶奶……你先放手成不？腎都被你擰壞了！”

“哼！”林蘇稍微松了松力，“要是有一句假話，沒你好果子吃！”

“蘇蘇，我……我是真不知道啊，哲哥這人你知道，你說我變心我信，說哲哥變心我是真不信。他對可諾怎麽樣你是看得見的，甭說可諾了，我這個男人都感動了……”

“打住！”林蘇做了個停的手勢，“我是在問你今晚的事兒。雲哲為什麽要走？今天是可諾生日，就是天大的事兒，他雲哲不能擱在一旁放會兒嗎？”

覺得從劉陳這裏問不出個所以然，林蘇又恨恨說道，“還撒謊騙可諾……死劉陳，知道你們兄弟情深，但要是真給我發現什麽貓膩，我首先一個咔擦了你。”

“怎麽回事？哲哥？”雲哲沒有注意到劉陳微微有些淩亂的着裝，一個人靠着車窗發呆，聽見劉陳詢問的聲音時，愣了愣，“哦，沒什麽……”

“到底怎麽……”

“不要再問了，劉陳。”雲哲的聲音很平靜，打斷了劉陳想要問的一些話。

車上陷入沉默，只聽得見晚風歌唱的聲音。劉陳猛地一加油門，把速度提到了一百二。

一路飙回團裏，把車停好，劉陳跟着雲哲，拖沓着步子往團機關大門走去。吊在大門頂上的照明燈驟然大開，刺眼的燈光投在雲哲兩人身上，也照清了大門裏頭那個坐在馬路牙子上抽煙的李泳。

兩個崗哨在崗亭裏筆直站立，瞧見人來，将伸縮門打開。

李冬蹲坐在門崗不遠的地方，汪小敏爛醉躺在他腳邊。瞧見雲哲二人回來的時候，李冬猛地站起，使勁朝他們打着眼色，卻為時已晚。

若是早些警覺，雲哲二人完全可以不走大門進來，只要沒被抓個正形，說什麽，還不是兩張嘴的事兒。

門口響起掌聲，李泳嘴角的詭笑看着有些滲人，“歡迎回來！晚上玩兒得開心？”

雲哲停下腳步，平靜地看着門口稍顯荒誕的一幕……

好大的陣勢！警衛連黃征至少帶了半個連的戰士跟在李泳身後，戰靴腰帶，負手跨立，真是威風的緊！

“很抱歉，打攪了你們的雅興。”

李泳站在舞臺的中央，開始了他來到A團三個月後第一次絢爛的演出，“如果我沒記錯，這時候似乎并不是外出的時間……”

“而且門崗的監控系統，好像也沒有幾位的身影。”李泳神色一肅，“雲哲，可以告訴我，你們究竟是怎麽出去的？”

小醜一般的嘴臉……

夜風喚醒琉璃杯酒過後的疲憊，劉陳看着燈光聚焦下李泳演奏的獨角戲，“黑鬼，有什麽事兒敞開了說，哥幾個擔着，別特麽在這兒磨磨唧唧……”

李泳輕笑一聲，神色玩味，“劉陳，雲哲……那你們認為今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

“無非就是處分加檢查，你還有什麽招？”劉陳越過雲哲，朝李泳平靜走去，“黑鬼，我搞不明白你今晚弄這麽大的架勢，究竟想做什麽？”說着壓低了聲音，“A團的水，不是你想淌就能淌的……”

“哦？”李泳臉上笑意更濃，“是嗎？”李泳沒再理會劉陳，轉頭對着雲哲說道，“無假外出酗酒，擾亂部隊正規秩序，雲哲，你說我該怎麽辦？”

“你想怎麽辦？”雲哲的聲音很是冰冷，他朝四周望了望，沒有瞧見小曦的身影，“不過我先告訴你，我女兒要是出了岔子，你……”

“放心，我已經叫黃征把她送回去了……”李泳盯着雲哲，眼神中寒光一凜，“罪不及妻兒，我李泳還不會無恥到那地步。不過還是告訴你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等通知去倉庫，我一營廟門太小，容不下你雲哲這尊大神……”李泳撇開劉陳，句句直指雲哲，顯然是做了将他一摟到底的打算。

“黑鬼，今晚的局是我劉陳組的，你特麽有事兒沖我來！”

“劉陳……”李泳輕微搖頭，“不要激動，早晚有你的份兒。”

“找我事兒？黑給，你特麽找死！”劉陳猛地爆喝一聲，瞬間朝李泳沖來，橫擺一拳，朝李泳太陽穴處砸去。

劉陳的意思很簡單，用武力幹掉李泳，就算往後有什麽懲罰，但李泳在他劉陳面前，肯定再擡不起頭來。

然而出乎他預料的是，李泳反應速度極快，擡手一擋，一個沖拳，落在劉陳脾腹之間，一招化解了了劉陳淩厲的攻勢。

看着退開後捂着肚子站在原地的劉陳，李泳嘴角浮現出一絲輕蔑，“劉陳……原成都軍區山鷹特種大隊戰士，曾徒手制服三名持刀歹徒，立三等功兩次……”

“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李泳望着雲哲眼神之中難以藏匿的驚愕，“雲哲，山鷹特種大隊戰士，汶川抗震救災先進模範，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三次……哦，恐怕最近還會有個三等功，畢竟保障導彈車入疆，你是首功，聽說高團長已經向基地申請了……”

恐怖而精準的情報，竟是讓雲哲呆立在原地，瞳孔驟然睜大，臉上神色從驚愕逐漸轉變為戒備。

“我聽說成都軍區裏面，山鷹跟紅狼一直是對手，”李泳的嘴角出現一抹輕蔑的笑容，“很抱歉，半年前我曾在紅狼見習過兩個月，照紅狼的話說，我跟你們，就是敵人了……”

劉陳回身凝視李泳的時候，同樣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不僅僅是情報，更因為李泳自身的實力。

能進紅狼，哪怕見習，實力也不容小觑，更何況已經懈怠多年，即便他劉陳不輕敵，也沒有被酒精麻痹，對上剛從紅狼出來的李泳，又怎麽敢有絕對的勝算之說。

這個空降到團裏的男人，到底還藏着多少他們不知道的過去？

“老子管你是特麽的白狼紅狼，跟老子玩兒命，你還嫩了點兒！”劉陳哪裏聽得進去李泳在這裏逼逼叨叨，交叉步上前，竟是用手撐地，來了個托馬斯回旋，沉重的雙腿，直襲李泳腰腹。

李泳沉手一擋，後退半步，化開劉陳巨大的力道，又趁他立勢未穩，側身一個鞭腿，朝劉徹頭部襲來。

兩人之間往來交手十幾次，劉陳終歸是晚上嗨皮太久，沒了力道，被李泳一腳正蹬在腹部，連着後退六七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果然，劉陳這家夥，這些年懈怠了啊。

如果劉陳不出手，自己跟李泳打一架，勝負還是未知之數，但劉陳這一上手，自己再過去，那算什麽？車輪戰？

但如果不打，其他人看着，那又會怎樣想？

劉陳揉了揉多半是青了一大塊兒的腹部，正準備再上，被雲哲叫住，“劉陳，回來！”

悻悻看了李泳一眼，劉陳不甘心地收住手，退了回來。

雲哲緩步走到李泳身前，幾乎與李泳貼着面頰，壓低聲音說道，“你究竟想做什麽？”話音剛落，雲哲猛地一把抓住李泳衣領，用力想要将李泳連着衣領拽起。

李泳瞳孔頓時一張，好像早就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左手如刀疾速落下，若帶雷霆，右膝同時上頂，朝雲哲小腹而來。

雲哲右手收回，左手跟着一沉，壓住李泳右腿，前額猛地朝李泳臉頰上撞去。

李泳迅速将身子一偏，右手一個擺拳砸來，被雲哲側身右手橫拳一抵，擡腳一個正蹬往李泳小腹上踹去。雲哲的腳被李泳撤回的左手按住，兩人順勢身形同時往後一退，立在原地，平靜地看着對方。

勢均力敵！

但這番表現落在李泳身後站着的黃征等人的眼裏，那就不打一樣了，雲哲跟劉陳都是特戰出身，一直是團裏最能打的兩個人，沒想到這個新來的營長竟然能夠與兩人平分秋色。

黃征暗自慶幸自己站對了隊，要不然，等到那一天被這人收拾了，連特麽還手的裏都沒有。

李泳饒有興趣看着雲哲，沒想到在團裏這樣的舒服單位消磨了這麽多年，他的戰鬥力竟還有這麽強悍。他對付劉陳的時候是收了幾分裏的，本來就在這兒等着雲哲，沒想到，所謂的有心算無心，到頭來也是個平局的局面。

李泳緩緩向前兩步，再次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雲哲沒有動手，李泳自然也沒有動手，方才的試探他們倆人已經能夠看出各自的深淺，若非玩命，想分出勝負，恐怕真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雲哲，我招攬過你，可惜……”李泳望着雲哲，聲音低沉，“A團這屁大點兒的地方，若非為了晉升參謀長一職，我李泳何必來這兒……你讓我很失望，雲哲，山鷹的人，竟然甘願在這樣的地方貓一輩子……就算在這兒，你又何必跟在高永坤手下？他高永坤能給你什麽？讓你這麽給他賣命。”

偌大個A團，唯一能夠讓李泳産生興趣的，也就雲哲一人而已，資歷，業務，人脈，頭腦……只要雲哲答應跟着他混，他李泳在A團的路，要好走不知數倍。

“他給了我一套家屬院，讓我住了四年……”雲哲聲音一頓，嘴角輕蔑含笑，平靜說道，“足夠了。”

“一個四年都升不了副師的人，跟着他，有意義嗎？”李泳嘴角的嘲諷更濃，高永坤注定了今明兩年之內要轉業離開，這樣一個庸人，竟然有人願意死心塌跟着他……

“我只是一個兵，比不了你們，誰對我好，我就跟誰，不是嗎？”雲哲曾給高永坤開過一年的車，自然接觸過他很多隐蔽的事兒，再加上他的辦事能力一直很強，直到現在，高永坤不想直接出面解決的難題，也都是交給雲哲來處理。

但整個基地裏頭，盯上明年三月定然要懸空的副團職參謀長這個位置的人，可不止他李泳一個，龍蛇鼠路，李泳縱然本事通天，要想走的更加平坦，必須要有一番動作。

因而李泳才想要招攬雲哲，借此遙控高永坤，助他上位。即便在李泳眼裏高永坤如何昏庸不堪，胸無大志，但不得不承認，他在這一畝三分地兒的話語權，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大專學歷的正團職幹部，何其稀少，這樣的人，可不是看着那麽簡單。

“這麽說，你是打算跟我作對了？”李泳的語氣帶着一絲陰鸷，給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作對？談不上吧，我雲哲一沒本事二沒關系，大頭兵一個，怎麽跟你作對？李參，就是想過個安生日子，何必呢？”

“安生日子？雲哲，隊站不好，這往後的日子，不好站的。”

雲哲白了李泳一眼，“無所謂啊，再有一年多我就退伍，怎麽過不是過？”

“你就真舍得你女兒這一年在外頭流浪？”

“李泳，真的奉勸你一句，凡事留三分餘地，別做太絕。”

“三分餘地？我給了你，你能給我什麽？”李泳的聲音突然低沉，“雲哲，這是世界，是要吃人的。”

風起，李泳轉身離開，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然而雲哲知道，暴風雨的帷幕，剛剛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