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新登頂的魔王，是從我們世界出去的，他看不慣那個世界，把那堵『牆』摧毀了, 兩邊的世界一下就變得混亂……不過我們這邊早就習慣了在魔獸中存活, 但是她的世界就遭殃了。”

“……”黑子見她臉色蒼白, 有些猶豫的問, “……她死了？”

“不, ”奈奈很快否認, 她蹙起眉慢吞吞的說着，“她那時候沒有死, 我保護了她, 但是……最後還是死了。”

不僅死了, 而且死的很蹊跷, 留下來的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張她在死前塞給自己的滿是血跡的魔法學院宣傳單, 在那之後她的屍體就被魔王的部下帶走了。

奈奈那時候還小, 即使她的死亡疑點重重也沒有多想, 而是沉浸在失去友人的悲傷中，等過了一段時間之後, 她回想起來的不合理之處越來越多, 于是開始試圖去調查，卻什麽都查不出來。

簡直就像是被人為的銷毀了所有的證據一樣。

直到那天，奈奈偶然看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宛如活着一般走進了魔界城堡。

明明就是親眼看着她停止了心跳，怎麽可能還活着？但是那個人的側臉，奈奈再熟悉不過了，『牆』還在的時候，她每天每天，都在用眼睛描繪那個人在溫暖的陽光下側臉的弧線。

于是她守在魔界城堡門口，守株待兔般的等了大半個月之後，終于看到那個人再次從城堡中走了出來，外貌的确和她一模一樣，但是臉上卻一點笑容都沒有，昔日總是散發着耀眼光彩的眼眸，此刻卻死氣沉沉的，完全沒有“活着”的感覺。

……簡直就像是當初，被『牆』隔在這一邊的自己。

奈奈有些不可置信，卻又抑制不住欣喜的朝她沖過去：“凜！”

凜僵硬的停下腳步，像是慢放一般的轉過頭看向她，眼中沒有一點光彩，甚至可以說了無生氣，然後仿佛機器一般生硬的打招呼：“你好，我是凜。”

“诶？”奈奈愣了愣，然後又強顏歡笑的說，“你在說什麽呢？我是奈奈呀。”

凜依然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你好，奈奈。”

“……凜？”奈奈表情古怪的往後退了一步，從上到下的把她仔細打量了一眼，确實是自己所熟悉的凜，但是內裏……卻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咬了咬下唇，又擠出笑容問：“凜，你還活着嗎？為什麽會在城堡裏？”

“……”凜仿佛看陌生人一樣的看着她，然後緩慢而又機械的吐出幾個字，“很抱歉，你的問題凜無法回答。”

“……凜，你怎麽了？”奈奈試圖去抓住她的手，卻在觸碰到她指尖的一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的手冰冷而僵硬，根本沒有一點溫度。

“凜，你在幹什麽？”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凜慢慢回過頭，然後對着那個皺着眉的高大的金發男人颔首：“十分抱歉，總管大人，凜現在就去購買食材。”

“……”奈奈怔怔的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身旁的男人斜睨了她一眼，然後勾起嘴角嗤笑了一聲，“活着，真的是件很美妙的事，對吧？”

奈奈的心猛地一縮，她攥緊的指尖陷入手心，咬着牙死死的瞪着他問：“你對她做了什麽！”

“呵，真是無禮的家夥，”金發男人表情嘲諷的看着她，“凜早就死了，你現在還能見到她，難道不應該感謝魔王大人的垂憐嗎？”

“……死了？”奈奈又下意識的看向凜離開的方向，她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人群中，回想起剛才冰冷無比的指尖，奈奈有些混亂的腦袋突兀的冷靜了下來，就像是無數次從兇殘的魔獸手下救下凜一樣，她微微眯起眼問，“那位魔王對她用了傀儡術嗎？那可是禁術啊。”

“禁術？”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金發男人古怪的笑了起來，“只要是被創造出來的魔法，就是用來被人使用的，哪有什麽禁術不禁術之分，就連存在了幾千年的『牆』都可以消失，區區一個傀儡術又算得了什麽。”

“那為什麽是凜？”奈奈的腦中一點一點回想起凜死亡時的疑點，她的眼神沉了沉，“使用傀儡術可是要把靈魂碎片植入目标身體內才行，花了這麽大的代價去驅使一個沒有什麽戰鬥能力的人，是不是有些過猶不及了？”

“哦？沒想到你懂的挺多的，是那邊的居民嗎？”金發男人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輕聲笑了起來，“想知道答案，就來魔界城堡吧，啊，差點忘了……”

他的手從頭頂沿着臉頰下滑，然後用力的挑起她的下巴，彎下腰湊近她，金色的眼眸中充斥着蔑視的笑意：“真遺憾，你連魔法使都不是呢。”

**

安靜的聽完奈奈的話，黑子輕輕撫摸着她伏在自己肩上的腦袋：“所以……才想要成為魔法使，然後進入魔界城堡去尋找真相嗎？”

“……嗯。”奈奈悶悶的回答，聲音低的幾乎要聽不清。

“赤司君知道這件事嗎？”黑子認真的問。

“不……”奈奈的手不自覺的抓緊黑子的衣服，聲音含糊的說，“不能告訴他這件事。”

“為什麽？”

奈奈愣了一下，從他懷裏擡起頭，正對上黑子認真的水藍色眼眸，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然後又重複了一遍：“為什麽不能告訴赤司君？為什麽……可以告訴我？”

“诶？”像是害怕被他看穿一樣，奈奈下意識的避開兩人對視的視線，側過頭盯着桌子上的演劇部道具，“因為……哲也和小征不一樣啊。”

啊咧？

奈奈的眼神微微一變，不一樣？不對，他們兩人對于自己來說是一樣的吧，同為任務目标……明明就是一樣的不是嗎？

為什麽自己會認為赤司和黑子不一樣？

“奈奈，”黑子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然後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你喜歡上赤司君了，對吧？”

“……”奈奈感覺心裏有什麽掩藏已久的東西漸漸明朗起來，她慢慢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微微彎起嘴角，露出完美的笑容，“哲也，你在說什麽呢，我是不可能喜歡上任何人的啊。”

黑子頓時怔住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奈奈卻拿來兩個毛茸茸的狼爪套在了他的手上，然後擡起頭微笑着看向他：“哲也，你該走了，比賽已經開始了。”

就像是為了證實她的話一樣，黑子口袋裏的手機突然滴滴滴的響了起來。

學園祭結束了，在那之後大家的校園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一成不變的學習和社團活動中，但是在看似穩定的環境下，內裏卻開始一點點發生變化，直到……徹底分崩離析。

時間進入第三學期，冬天已經悄無聲息的來臨，每一個人似乎都在漸漸發生變化，但是又說不出是什麽變化，尤其是監督入院之後，籃球部裏的日常練習也彌漫着凝重的氣氛，仿佛一個灌滿氣的氣球一般，勉強維持在爆發邊緣。

黃濑靈活的把球灌入籃筐內，落地後看向赤司：“小七海今天怎麽沒來？”

“不知道，”赤司用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再說，她本來就不是籃球部的人。”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黃濑看了眼赤司看不出情緒的臉，默默的把這句話咽了回去，怎麽感覺赤司的反應怪怪的，難道他和小七海吵架了？

黑子遠遠的看了眼赤司，然後又沉默的收回了視線。

不得不說，黃濑其實不小心真相了。

學園祭結束之後，赤司以為他會和奈奈回到之前的狀态，沒想到奈奈卻主動和他拉開了距離。

赤司那時才想起，奈奈是魔法使，如果她刻意遠離自己的話，自己就真的無法再進一步，之前的親密關系，只不過是她在縱容自己接觸她而已。

結果，兩個人的交流越來越少。

除了奈奈每天睡前的例行一問：“小征，要向我許願嗎？”

而赤司的回答也一如既往：“我沒有願望。”

今天也依舊是這樣，聽到那句亘古不變的回答後，奈奈只是笑着說：“好，那我明天再問。”

赤司看着攤在桌子上的書，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他支着下巴淡淡的問：“你要持續這個問題到什麽時候？”

“直到小征答應我的時候，”奈奈淺淺的笑着，“籃球部現在的狀态，已經讓小征開始感到不安了，對吧？”

“……”赤司的眼神微微一變，然後合上書看向她，“為什麽這麽說？”

奈奈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彎了彎嘴角：“因為小征想向我許願了，我感覺到了。”

“不，你錯了，”赤司沉聲說，“我沒有願望。”

“是嗎？”奈奈并沒有再多說，而是轉身準備離開。

她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手準備打開房門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剛剛打開一條縫時，一只手越過她的肩直接按在了門上，強行把門又砰的一聲關上了。

奈奈愣了愣，下意識的回過頭，才發現自己被赤司圈在了一個狹小的範圍裏，他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自己，赤色的眼眸忽明忽暗，半響之後才彎下腰極輕的在她耳邊說：“是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