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送嫁

一頂四人轎子，一身紅綢衣，外加四匹綢布，十幾盒珠寶，這就是太子爺納靈蟬的所有彩禮。

靈蟬整整齊齊地給自己裝扮一新，怎麽說也是一生一次的出嫁，雖是做妾，但她還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自己打扮得風風光光，即使這風光來得并不十分光彩。

小婉将一只珠釵別在她頭上的時候，來迎親的喜婆已經在門外催促了。

靈蟬應了一聲，突然轉身拉住小婉的手道：“好妹妹，你與我同去吧。”

“呃……”

小婉不知她為何這樣說，愣了一下。

“我爹娘不在了，家裏也沒個至親的親戚，族人全都勢力薄情，我并不指望他們會送我出嫁。這一輩子就這一次的事兒，也沒個貼己的姐妹送送我。小婉妹妹雖與我只相處了幾個月，我卻覺得與妹妹親切無間，妹妹可願意送送我？”

小婉覺得拉住自己的手冰冷異常，且還有些瑟瑟發抖，靈蟬渴切的眼神似是帶着些淚意。頓時明了，原來靈蟬也有害怕的時候。

雖說是自己使了心機才促成的婚事，但是那裏畢竟是太子府，常言道一入侯門深似海，更何況是這比侯門更加深不可測的太子府？靈蟬即使再心機深沉有手段，也畢竟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少女，心智再多機也有畏懼和不安的時候。

想想只是送她出嫁而已，對自己也沒什麽要緊，便握了握她的手，點頭道：“好，我送你。”

靈蟬展顏一笑，只是笑裏卻多了幾分苦楚，并沒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

以後，天高水長，再要相遇，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上了四人小轎，跟着一個喜婆和幾個小厮，從瑞王府的偏門出去，便朝太子府邸而去。

一行十幾人雖然不多，也沒有敲鑼打鼓，但大紅的喜轎和手捧彩禮的丫鬟婆子，還是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只是大家一看這陣勢便知是納小妾的，便都有些側目。

小婉走在喜轎一側，有些不安，只是這不安是因為靈蟬要走還是因為別的，卻連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覺得這“出嫁”卻分明帶着幾分傷感，心裏感覺有些空落落的。

若是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即使那人身份再尊貴又如何？那種凄涼不是因為身份的落差而帶來的，而是對嫁給未知的命運而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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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蟬似是感覺到小婉的不安，從喜轎裏伸出一只手來，撩起簾子對她笑笑，“今日我出嫁，小婉妹妹怎麽感覺似是在送喪？你可是在為我憂慮？”

小婉看了看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你出嫁，我本應該為你高興的，可我……”

“你不必為我擔心，一個太子府而已，你以為我還是初入瑞王府裏的那個黃毛丫頭啊？若是沒有一點心思和準備，我怎敢随便往裏跳？”

小婉看了看她，有些不解，她才來瑞王府裏多久？怎麽感覺跟歷盡滄桑似的，心智成熟得這般快？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靈蟬道：“有些人不得不逼自己快點成熟，若是人人都像小婉妹妹這般，這世間就沒有紛争與悲劇了。小婉與我雖同是丫鬟，但境遇卻天差地別，小婉大可以在你家小姐的庇護下繼續單純下去，而我，若想要擺脫自己的命運，就必須逼自己快些心智成熟，學會心機手段，否則，我今日也不會嫁去太子府，而是去那勾欄院了。再說了，嫁去太子府，以後怎麽着也是要進宮當娘娘的，這尊貴可不是一般的小妾可比，小婉應該為我高興才是。”

靈蟬看着她笑了笑，笑裏沒有傷感與膽怯，而是自信與優雅。

靈蟬果然，與以前不同了啊。

這種不同，仿佛是一夜之間變成的，似乎在那日宴會之前，靈蟬也還只是個心機有些重的小丫鬟而已，但自那日之後，她卻似突然變了一個人一般，似是看破了一些東西，甩掉了一些東西，也得到了一些東西。至于那些東西都是些什麽，小婉不得而知，也許，未知的憂懼與期待，真的能将一個人徹底改變吧？

一行人來到了太子府，依舊從偏門将靈蟬擡了進去，連前院都沒有走，只從後院将靈蟬送入了一間房裏。小厮和丫鬟們紛紛退下後，便只餘一個喜婆還陪在靈蟬身邊。

這人也送到了，小婉準備離開，靈蟬卻突然叫住了她，“小婉！”

小婉回頭看了看她。

靈蟬不好意思地一笑。

“那日，我從廢園外看到你和谟楓在一起，其實我并沒有說錯吧，你們……早就已經真心相許了吧？”

小婉愣愣看着她，靈蟬狡黠一笑，“雖然是我散布的流言，但是當時只是想要讓你和小王妃難堪而已，沒想到反而因為這樣弄得你和谟楓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對不起……”

小婉見她說得真誠，其實她早就已經不怪她了，更何況是此時？便搖頭笑笑，準備出去。

剛走到門口就撞到一個高大的男子正走進來。來人四十歲上下，身材魁梧，眼神銳利，明黃色的蟒袍明亮刺目。小婉與他撞了個對臉，難免有些慌亂。雖然沒見過太子，但這四爪蟒袍當今天下除了太子外還有誰人敢穿？

立刻認出來人的身份，小婉垂頭趕緊行禮，卻被那人伸出一只手擡住，止了她往下福的身子。雖然沒有擡頭，小婉卻覺得有一雙眼睛直往自己身上瞧，似是要将自己戳出一個洞來，如芒在背。

“你是……？”

楚柏舟皺皺眉，看着垂頭瑟縮的女孩，不知怎的覺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盯着她的身子直瞧，見小婉低頭不看他，便擡起手将她的下巴擡起來，讓她直視着自己。

小婉被迫擡頭看着太子，眼裏有些恐懼，但她在看到太子的那雙眼睛時卻不知為何覺得有些熟悉。太子微眯起來的眼裏有驚豔，有疑惑，甚至也有些畏懼。

畏懼？這難道不是自己才該有的情緒嗎為何會在太子爺的眼裏閃現？

她不知為何會在太子眼中看到畏懼，但太子就是看着她的臉皺眉苦思，沒有放了她，也沒有問她什麽，兩人都定定地僵持在那裏。

“太子爺。”

一聲妩媚異常的聲音傳來，小婉甚至不敢相信如此蘇媚入骨的聲音是從靈蟬口中發出來的。

靈蟬見太子盯着小婉一直瞧，以為太子是被小婉給勾去了魂，怕他對小婉也起了心思，才突然開口叫他。

太子果然回過神來，對她一笑。

靈蟬笑得更加妩媚，柔聲細語道：“人家等你好久了，你居然現在才來。”

“我剛下朝就過來了，怎麽才等這麽會就等不及了？”

靈蟬拉住他的手笑道：“人家想你了嘛，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靈蟬想第一時間見到太子爺。”

靈蟬趁太子不注意的時候朝小婉使了個眼色，小婉在她的眼神中會意，準備趕緊離開，卻不料太子突然道：“等等，你到底是誰？”

靈蟬的笑容一僵，讪讪道：“她是我在瑞王府裏的姐妹，我今日成親，她來充當‘大妗姐’，送我過門，此時剛要回去。”

本來還以為太子不會那麽快就過來，想讓小婉在太子回來之前先走的，沒成想竟讓他們撞了個對臉，若是太子也對小婉起了心思，自己不是害了小婉嗎？頓時心裏起了想要保護小婉的心思，便使盡渾身解數勾引太子，希望自己這個新婚“妻子”剛過門，他不要有什麽別的心思才好。

“哦？”

太子眼神眯了起來，“我怎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她一般？你過來，讓本殿好生瞧瞧。”

太子大手一招，想将小婉招到身邊來仔細瞧。

小婉站在門口，心裏已經十分害怕。不知為何，從看太子的第一眼開始，她就覺得熟悉，這種熟悉感以前在楚與裯身上也感覺到過，只是在楚與裯身上，并沒有這種威壓和恐懼感，而太子，不只是因為他身份尊貴，更多的是因為這種熟悉感，反而讓她覺得有些捉摸不定和恐懼。

見小婉站在門口不動，而且似是陷入了沉思，太子一皺眉，明顯有些不悅。

“怎麽？難道你是瑞王府的丫頭本殿就吩咐不動你了不成？”

見太子動怒，靈蟬趕緊道：“殿下有所不知，我這個姐妹從小膽子小，害怕與生人接觸，更何況是太子爺身份如此尊貴氣度如此威嚴的人物？殿下便讓她先回去吧，這‘大妗姐’也沒有在‘姑爺’家長呆的理兒啊……”

太子轉頭看了看靈蟬，眼裏分明有威懾和警告，似是在告誡她以她現在的身份還沒有權利如此和自己說話。

靈蟬心裏一打鼓，便不敢再勸，這識時務者為俊傑的理她是懂的，她并不想因為小婉而壞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地位。這護也護了，既然護不住，那便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小婉見此情形，只好挪動步子，朝太子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4.1日節日快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