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湖邊深吻

昏昏沉沉醒來,小婉發現自己睡在自己的府邸裏。身邊下人見她醒來,趕忙過來服侍,一個個雖周到殷勤,面上的表情卻有些怪異。

她覺得有些奇怪,問身邊的綠竹道:“昨天是誰送我回來的?”

她記得她被丹木敬了幾杯酒,自己拒絕不過都喝了,之後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如今想來自己的确有些失态,就算心裏如何傷心,也不應該這樣的場合裏借酒澆愁,若是做出什麽失格的事情,可如何是好?

綠竹笑而不答,只說道:“郡主先別管這個,皇上剛才派人來說,若是你醒了,便趕緊去見他。”

“皇爺爺?”皇上如今已經認她做了自己的孫女,雖然在外還沒有明說,但私下裏已經親如爺孫,且與民間的爺孫并無兩樣,并不像是皇家爺孫那樣拘謹。

綠竹點了點頭,她趕緊起身沐浴更衣。沐浴後酒也醒了大半,這才跑去找昭帝。

昭帝似是早就等着她來,已經換上了一身蓑衣,頭戴箬笠,一副要出門的景象。

“丫頭,走,陪我出宮去。”

“爺爺你又要去釣魚?”

昭帝嘿嘿一笑,拿起一旁內監拿過來的魚竿,眼角都是狡黠笑意。

“爺爺,這宮裏有那麽多湖,為什麽你每次都要跑到宮外去釣魚啊?”而且還煞有介事地穿着這麽一身,每次都不怕麻煩似的。

“嘿,這你就不懂了,這‘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凄清雅致,豈是這宮裏能有的?咱們今天還是老地方,城郊日暖湖,走。”

小婉無奈笑笑,也只好陪着這個老頑童出宮。

坐上一輛普通馬車,一路輕車熟路出了宮,昭帝朝她笑笑,神秘兮兮道:“丫頭啊,這過了今年,你就二十了吧?”

小婉點了點頭。

昭帝繼續道:“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誰也不能免俗。如今你沒有父母為你張羅,只好由我這個做爺爺的給你張羅了。這滿朝文武,你看你看上了哪家公子,爺爺都一定幫你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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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婉垂眼,心內的一處卻微微感到疼痛,再擡眼時,臉上已無情緒,笑笑道:“爺爺,我不想嫁。”

“胡說,哪有女子不想嫁人的?你已經耽誤了幾年,若是再過幾年,縱使貌若天仙,也恐怕難覓良君了。”

小婉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依舊搖頭道:“爺爺,我不是不想嫁,只是……”

“只是什麽?”

小婉垂眸不答。昭帝心知肚明,卻故意道:“這幾日丹木王子在京中貴族女子中甚是活躍,他似是想找一個楚國貴女嫁到北羌去,以鞏固兩國交好的合約。若是你覺得那丹木王子不錯,爺爺也可以成全你。不過這丹木雖然懦弱了些,但卻是北羌王最小的兒子,依他們的規矩,王位是要讓最小的兒子繼承的,所以他将來應該會是北羌王,而你就是王妃,也不算是委屈。”

昭帝兀自說了這些,卻見小婉連連搖頭,“爺爺,我不想離開你身邊。我與你失散多年,好不容易能夠承歡膝下,才敬幾年孝道,你怎可将我嫁到那麽遠的地方去?”

昭帝原本抱着戲谑玩樂的心和她說笑,卻見她焦急的眸光忽閃,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真誠,頓時心中一暖,但在那真誠中卻分明有幾分痛楚閃過,心中了然,這丫頭,依舊不善于隐藏自己啊。

此時心中已有了計較,依他現在的年紀,自己恐怕已經沒有幾年了。她身份尴尬,現在還能夠在自己的庇護下無憂無慮地成長,若是自己百年之後,她又将如何保護自己?自己一定要将她托付給一個可以信任之人,方可放心。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點頭道:“丫頭,只要是你認定之人,不管是誰,你都給爺爺說,哪怕是用綁的,爺爺也一定滿足你的心願。”

這幾年她一直在等待的人他也不是不知道,所以他從未跟她提過婚嫁之事。只是如今那人好不容易回來了,兩人卻毫無進展,看得他這個做爺爺的也只能幹着急。

小婉笑了笑,“爺爺,我心中之人,其實爺爺早就知曉。只是我并不想以強勢的态度去勉強他,他若是不願,我絕不強求。”

“你怎知他不願?我看他昨日的樣子,簡直是願意得很吶。”

“昨日?”

昭帝知道自己說溜了嘴,不過早晚她也會知道的,今天專程叫她陪他一起出來,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車子到了日暖湖,昭帝下車,徑自到老地方大石上一坐,拿出魚竿擺弄,弄了半天才扭頭對小婉道:“丫頭啊,我來時忘記帶餌了,你去那邊瞧瞧,看有沒有蚯蚓或是別的什麽可以當餌的東西,給爺爺弄點來。”

他說得極其随意,絲毫沒有帝王的威嚴,俨然一個山間普通垂釣的老翁。而指使小婉神情,簡直就跟鄉野村夫指使自己的小兒女去跑腿一個模樣。

小婉無奈笑笑,果真跑到樹林裏去挖蚯蚓,卻錯過了昭帝轉過頭來一臉奸猾狡黠的狐貍笑。

林中疏密有致地生長着各類高大的樹木和灌木,蔥蔥茏茏綠意盎然,陽光透過疏密錯落的葉子灑下幾點金黃的斑駁影子,仿佛掉在林間的點點金幣,鳥兒穿梭鳴唱,使得整個樹林更加顯得靜谧而安詳。

難怪爺爺會喜歡在這裏垂釣。

她四下看了看,在一叢稀疏的灌木下找了一塊松軟的土地,在旁邊找了根樹枝,斂起裙裾,便蹲在地上挖了起來。

這裏離湖邊很近,土地松軟濕潤,為了不弄髒手她挖得很小心,很快便挖到幾條,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手帕裏,準備站起身來給昭帝拿去。

倏忽間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襲來,似乎是蹲得久了,讓她一時站立不穩,就要往後倒去。她已經做好了與地面親密接觸的準備,卻發現自己倒入了一個堅實寬大的懷抱裏。

她一驚,手中的手帕掉在了地上,忙離開那個懷抱,猛轉頭看過去,卻看到了一雙堅毅如松深沉如潭的雙眸。那張自己心心念念的臉正也正垂眸看着自己。

谟楓一臉沉靜,不知已經在背後看了她多久,靜默的眸子漆黑如墨,帶着幾分痛楚與隐忍。

她先是一愣,随即也默看着他,一時兩人都沒有說話,似是忘記了要怎麽開口。

時間輕如蟬翼般在兩人身旁悄悄溜走,四周蒼翠深邃,翠意蔥茏,似是要将他們也全部淹沒,融入在這一刻的時間裏,融進萬年不變的磐石中,只餘那一刻的目光亘古不變地在兩人心間不停萦繞。

小婉不知他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裏,也沒有開口去問,似是這一刻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山間靈泉汩汩而流,清澈的溪水彙入日暖湖中,潤物無聲地流過它所經過的土壤,也浸潤着這一刻不願飛逝的心境。

小婉先上前一步,目光在谟楓堅毅的臉上來回逡巡,似是在确認那張臉是否正是自己等待了四年的那張。

谟楓臉上的表情一如往常般平靜,可一雙燦若黑曜的眼卻分明掀起了驚濤駭浪,仿若平靜的湖水下正經歷着最激烈的戰鬥,最隐忍的波濤仿佛就要奪眶而出,瞬間将她淹沒。

近看過去,才發現谟楓的臉與四年前并未有太大的變化,只是眉梢處多了一個小小的疤痕。那疤正在他左邊的眉峰裏,有一半隐沒在了濃濃的眉毛底下,判斷不出具體有多長,卻并顯得不突兀,反而給他硬朗的面容更增添了幾分英武霸氣。

她不由自主擡手摸了摸那個疤痕,用指腹去摸它的長度。

在她的手觸到他面頰的那一刻,他的身體震了一震,卻始終沒有動,也沒有說話。此刻的靜默使得兩人似乎都忘記了丢失了的四年時間,仿佛橫亘在他們之間的那四年光陰全都不見了,他們仿佛從一開始就這麽親密無間,毫無隔閡,心中的那股熟悉之感瞬間溢滿胸腔,既沒有覺得陌生,也沒有覺得尴尬,仿佛一切都這麽習以為常,順理成章。

“疼嗎?”

想不到這是他們見面後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谟楓搖了搖頭。

“不疼。”

小婉的手劃過他的臉頰,捧住他的半邊臉,笑道:“還好這疤沒在臉上,不然就會有更多人怕你了。”

“那你會怕我嗎?”

她搖搖頭,“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怕的。”

他想起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着實被吓得不輕,似是吓得連話都不敢和自己說,還躲了自己好幾天。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道:“老皇帝叫我來,說是有東西要送給我,他指的是你嗎?”

“呃……”

小婉語塞,她就覺得昭帝今天有點奇怪,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策劃的。

“若是我說是的話,你敢要嗎?”

“有何不敢?”他目光深沉,定定看着她,仿佛已經認定了她,便無論如何也不再改變。

轉而想了想,道:“我會想辦法讓你丈夫休了你,然後名正言順的娶你,如果他不願,我就帶兵圍了他的家,把你搶了來,就像那天在彩船上那樣。”

“啊?”

小婉被他說得一頭霧水,什麽丈夫?什麽搶?難道那天是他将自己從彩船上送了回去嗎?可為什麽要用搶?

“等等,老皇帝……額不對,我爺爺都跟你說什麽了?”

“他什麽也沒說,是我自己看到的。”

“你……看到了什麽?”

“你……和你的孩子,在醉仙樓。”

小婉思索了一下,自己抱着孩子去醉仙樓的日子。那日董明珠本來抱着孩子來她的郡主府玩耍,誰知突然接到家兄董賢良回京的消息,頓時扔下楚桓就跑了出去。楚桓一時間哭鬧不止,她才叫人去尋她,卻知董賢良和她一個樣,扔下接風的隊伍悄悄跑了,兩人心有靈犀似的都跑到了醉仙樓。小婉派出去的人找不到她,她才親自抱着楚桓去醉仙樓“抓人”,誰知兩人真的就在醉仙樓。

她一直知道他對她有誤會,但她不知道,原來誤會已經不知在什麽時候,發展到了結婚生子的地步了嗎?原來有誤會真的要及時解決,不然只會越來越大,朝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發展而去。

她捂着腦門,垂頭道:“等等,我想,我有很多東西需要跟你解釋。”

谟楓“嗯”了一聲,不過沒有等她繼續說下去,便伏下身攫住了她的唇。

她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如此胡來,竟然突然就吻了下來。随即感知到他的火熱和急切,聽到他鼓雷似的心跳,才知他竟對她如此渴切,不知隐忍了多久。原來他先前那一派冷漠平靜都是裝的,也難為他能忍那麽久。

她緩緩閉上如水的雙眸,全身心地感受他的吻,覺得自己的滿身滿心都似是被那火熱的唇給攫住了,此生都再也逃不開,走不了了。

然而她也從未想過要逃開。

谟楓的吻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火熱和急切,似是想要将失去的那四年都補回來,似是将自己的思念全都化在那個吻裏。

他先蠻橫地咬住她的唇,反複碾轉,攻城掠地,将她的所有地方全部攻取,然後又反複厮磨,輾轉輕吻,似是對待一個易碎的寶物般小心翼翼,最後他引導她的舌和他一起嬉戲,纏綿,似是要将她的整個靈魂都徹底撫慰。

她在他這個纏綿而漫長的吻中徹底沉淪,已不知今夕何夕。什麽誤會,什麽酸楚,什麽怨怼,在這人面前,這些都不重要了,全都不重要了。

她只想跟着他的步伐,和他一起,不管是做什麽,都一起抵死纏綿,追随到底便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血氣方剛滴谟楓喲~

虧你這麽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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