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雙魂10

管事不知道昨晚自家主人已經狠狠地料理了那個小賊一通，令他負傷遁逃, 他看到這封短箋的時候立刻就意識到了那個膽大妄為的小賊是誰。

一個生生将盜竊做成了雅事, 還被江湖人送了盜帥名號的楚留香！

管事已經不算是江湖人, 但江湖離普通人的生活依舊很近，他沒少跟無争山莊打交道, 太原酒樓中經常有說書的将江湖事當做談資講給客人們聽，他自然知道這個出道以來便以這種明目張膽方式盜取了不少寶物的楚留香。

雖然隐隐有消息傳出，盜帥楚留香盜取的寶物兌換成了錢財後會接濟貧苦窮人, 但不客氣地說, 縱是那等為富不仁的富商家, 也輪不到一個所謂盜帥來劫富濟貧，更何況蕭家商會一向仗義, 從來不吝在天災發生時救濟那些遭災的可憐人。

至于其他時候, 有手有腳自然要養活自己, 總不能誰窮誰有理吧？

蕭家商會縱是做慈善, 也輪不到別人幫着做慈善，更何況還是要動東家的心愛之物！

管事捏着短箋直咬牙, 沒二話, 他直接派人去了太原府衙, 報案了。

不問自取是為賊, 特意留信要偷東西的, 是強盜！

敢将主意打在蕭園上，他就讓盜帥變通緝犯。

不得不說，管事是個狠人。

報了案, 管事輕描淡寫地禀告蕭明晟，蕭園被一個惡賊盯上了，他已經報案，尋得官府的保護。請主人家放心，他絕不會讓那等惡賊動蕭園的一草一木！

蕭明晟：“……好，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直到管事前來禀告他的處理方法，蕭明晟才想起來，楚留香仗着藝高膽大，每次偷東西之前都會留下一封短箋，相當嘚瑟欠揍，想來他昨晚潛入蕭園的時候就是為了留下那封短箋。

只可惜，被蕭明晟抓了個正着。別說今夜子正偷盜他的青玉山水，他現在能不能運行內力都是兩說。因為《花間游》的內力十分特別，那一招浮花浪蕊佐以《花間游》的內力，可封穴截脈，淤塞真氣。蕭明晟有理由懷疑，昨晚楚留香用輕功跑了一段路後就因為內力運行不暢而不得不徒步走回據點。

沒有他獨成一脈的解穴功法，即使楚留香遇到了出色的醫者，想要化開那些淤塞真氣也需要一段時間。

今夜子正？

做夢去吧。

蕭明晟将楚留香的事情抛之腦後，自己則留在房間裏，專心致志地等天黑。

說實話，當一雙半透明的手臂從旁邊伸出，用力地抱住他時，蕭明晟終于松了口氣，緩聲道：“敏之。”

李尋歡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抱住了蕭明晟的肩背，頸項交纏，頭挨着頭。

蕭明晟的心軟和得一塌糊塗，他擡手撫了撫李尋歡的後背，他知道昨晚那一幕吓到李尋歡了。雖然他不會承認，那個意外也吓到了蕭明晟自己。

果然，還得盡快想辦法将李尋歡從那個世界抓過來啊，那什麽道觀佛寺，半點用處也沒有。

這個時候，蕭明晟還能夠抽出一點時間，吐槽一下無法助他完成想法的道觀佛寺。

“阿晟……”

李尋歡用力地收緊手臂，聲音微顫。

蕭明晟放緩了聲音，道：“敏之，我沒事。對了，你殿試如何？是不是中了探花？”

“阿晟！”李尋歡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然後慢慢地道：“阿晟，我……想了一天……不，其實更久，我想了很久，我……我……”

“慢慢說。”蕭明晟複又捏了捏李尋歡的後頸，安撫道：“別急，我就在這裏。”

“我心悅于你。”

李尋歡一咬牙，說出了口。

蕭明晟愣住。

李尋歡身體僵直，動也不動地保持着擁抱的姿勢。而與他身體相貼的人同樣一動不動，呼吸……嗯？他怎麽聽不到阿晟的呼吸聲了？

蕭明晟忽地微笑，他微微轉頭，唇角在李尋歡微燙的頸側輕蹭，幾乎用着氣音道：“沒想到被你搶先了。”

早知道消失一回能讓李尋歡立刻開竅，他應該找個不安穩的地方過夜睡覺的。

李尋歡呆了呆，等他領會了蕭明晟的意思時，原本就漲紅了的臉頓時又紅了好幾層，滾燙滾燙的。

“你……你……”

蕭明晟笑眯眯地道：“我也心悅于你啊。”

相較于剛才壯士斷腕般說出心裏話的李尋歡，蕭明晟的态度就坦然說了，還多了幾分調笑的意味。只是，這調笑語氣下有多少認真，李尋歡卻是聽得清楚。

他抿緊了嘴唇，片刻後，他霍地扭頭，親了蕭明晟頸後一口。

蕭明晟慢慢地吐出一口氣來，他擡手拍了拍李尋歡的後背，示意他松一松手臂。

李尋歡有那麽一點不情願地松開了手臂，下一刻，蕭明晟就捏住了他的下颌，親了過去。

方才的姿勢局限了對彼此的親近，光親脖子有什麽意思，必須更親近才好。

等李尋歡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蕭明晟按在床上親得迷迷糊糊。從生澀到純熟，似乎在這一個親吻中就得到了質的飛躍。

蕭明晟凝視着眼神迷茫，嘴唇略有些紅腫的李尋歡，溫聲道：“敏之，你說我們這般，像不像鬼故事？”

李尋歡怔了怔，在領會了蕭明晟的意思後，他心中有些悵惘——哪怕心貼在了一起，他們的身體卻相隔了三百多年的時間，豈是人力能夠改變——但他應該欣然，因為不是誰都有他這般幸運，能夠跨越時間，遇到了他的阿晟。

李尋歡擡手摸了摸蕭明晟的臉，語帶戲谑地道：“只可惜了阿晟大好郎君，不能叫我爹娘兄長看看。”

不提他們根本看不到蕭明晟，即使發現了他身邊跟着不能為外人所看到的蕭明晟，他們恐怕會第一時間到佛寺道觀中求助，絕不會允他們在一起。

“會有機會的。”仿佛看出了李尋歡竭力隐藏的失落，蕭明晟俯身，與李尋歡額頭相抵。他們凝視着彼此的眼睛，看到了別無二致的溫柔笑意。

“會有機會的。”

親親抱抱後，蕭明晟和李尋歡披着外袍，肩并肩坐在屋頂上看月亮。

蕭明晟問起了殿試的事情。

李尋歡面不改色，輕描淡寫地道：“哦，這個啊，我沒去。”

蕭明晟一呆，他扭頭看向李尋歡，道：“你沒去？”

“沒有心情。”李尋歡扯了扯成年後不知為何蜷曲起來的長發，無所謂地道：“我報了病，父親也同意了。”

李尋歡沒說的是，他昨晚的狀态吓壞了李泊顯和李恒文，幾乎以為他中了暗算。

李家對李尋歡的要求從來不高，随心順心便好，這殿試不去等于廢了之前鄉試和省試的好成績，放在別人家都得心痛死，也就是他們李家。李尋歡說不去了便不去了，還有一個做戶部尚書的父親從旁打點，以免獲罪。

“我為什麽下場，阿晟你是知道的。”李尋歡偏頭看向蕭明晟，語氣很是認真。

蕭明晟點了點頭，沒錯，李尋歡下場就是試試自己的水平，沒有別的雄心壯志。只是，眼見着都到了殿試，李尋歡卻因為他而放棄了殿試……嗯，竟然有點小高興。

果然他才是最重要的嗎？

思及此，蕭明晟不禁唇角微翹，他扣住李尋歡的手指——他家敏之的手指真的是非常修長好看還柔軟，難怪他扔飛刀的時候那麽好看——指腹輕輕在李尋歡的手背上摩挲了兩下，語帶調侃地道：“不去便不去，我養你。”

李尋歡“噗嗤”一笑，作為世家次子，不論他走不走仕途，家裏早早地給他分了莊子商鋪，保證未來衣食無憂。但他喜歡蕭明晟說養他時的語氣，于是他笑盈盈地道：“好啊，給你養。”

蕭明晟滿意地勾起唇角。

兩人就這樣在屋頂上坐了一夜，從皓月當空到月落烏啼，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蕭明晟用力地握住了李尋歡的手指，不想松開他，不想讓他走。

李尋歡無聲嘆息，哪怕心意相通，時間與世界終究是一大難題。

就在兩人相對無言，心中滿是不舍的時候，下方傳來一聲充滿了疑惑的聲音，帶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感，道：“晟哥，你在屋頂上做什麽呢？”

院子裏，一個一身青衣，長身玉立的英俊少年仰頭看向屋頂上的蕭明晟，眼中滿是詫異不解。少年清亮的目光看了看蕭明晟，複又落在蕭明晟身邊的李尋歡身上，繼續道：“這位兄臺是晟哥的朋友嗎？”

蕭明晟&李尋歡：“！！！”

蕭明晟緊緊握住李尋歡的手，飛身躍下屋頂，近乎急切地問道：“小靈，你看得到敏之？！”

“敏之？”青衣少年，也就是蕭明晟的三弟，丐幫幫主任慈的入室弟子南宮靈眨了眨眼睛，做恍然狀，道：“原來是敏之兄啊。”南宮靈拱手行禮，道：“在下南宮靈，晟哥的弟弟，親弟弟，見過敏之兄。”

因為兄弟不同姓，時常被人疑惑是不是領養來的南宮靈十分鄭重地在兄長朋友的面前這般介紹自己。

李尋歡還未從除蕭明晟以外的人也見到他的這一重大事實中回過神，一邊的蕭明晟已經毫不猶豫地開了口，道：“敏之是你叫的？叫李哥！”

南宮靈：“……李哥。”

蕭明晟的眼中浮起了清晰的喜色，他與李尋歡對視一眼後，就在南宮靈有些發懵的目光中，李尋歡伸手拍了一下南宮靈的手背。

“啪”地一小聲，雖然不疼，但是南宮靈懵啊。

他哥和他哥的朋友，怎麽奇奇怪怪的？

在李尋歡的反應中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後，蕭明晟長舒了口氣，露出了一個異常燦爛的笑容。他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了一下南宮靈，道：“小靈，歡迎回家！”

南宮靈：“啊？哦，哦哦……”雖然還是有些懵，但長兄的關懷讓他很受用。小少年的臉紅了紅，小聲地道：“嗯，晟哥，我回來了。”

“看來，我回來的這時間……有些不對？”

就在這時，院門口則傳來了一聲刻意拖長了的聲音，溫潤文雅，幽幽地道：“這，小僧是打擾到了諸位嗎？”

南宮靈退出蕭明晟的懷抱，他用力地搓了搓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過頭，看向院口處那個一身白色錦袍，用發帶簡單綁住頭發的少年，道：“軒哥。”

正是南宮靈這一世的同胞兄長，莆田少林方丈天峰大師門下俗家弟子妙僧無花南宮軒。

雖是同胞兄弟，但南宮軒的長相與南宮靈并不相同。南宮軒的長相正如他上一世的姣好，眉目如畫，雖不再一身僧衣，但一身錦袍依舊有如谪仙臨塵。

“晟哥，小靈。”南宮軒微微颔首，旋即探究地看向李尋歡，對方姝麗的眉眼和潇灑出塵的氣質，絕非尋常，但卻是南宮軒前世今生都不曾見過的人。

所以，他是誰？

李尋歡一笑，雖然仍有後患，比如說他現在的家裏如何了，但能夠真正見到南宮軒和南宮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畢竟，他們倆也算是李尋歡親眼看着長大的小子呢。

“在下李尋歡，是你們兄長的……”

“夫人，夫君，什麽都好。”一旁的蕭明晟淡淡開口，有如一顆深水魚雷，炸得一向淡然的南宮軒都瞠目結舌地看向蕭明晟，更別提差點跳起來的南宮靈了。

“咳咳咳。”李尋歡還沒有說完的話被蕭明晟這麽一補充，他頓時就嗆到了自己的口水，咳嗽個沒完。

一旁的蕭明晟連忙伸手撫着李尋歡的後背，關切地詢問道：“是哪裏不舒服嗎？”

往日裏都是半透明的狀态，現在終于落實下來，是不是哪裏仍有些不适。

作者有話要說：#賭上蕭家管事的榮譽，盜帥你死定了#

#殿試是什麽？阿晟不見了沒心情不去了#

#我哥和他的朋友怪怪的，不造怎麽回事#

#啥？夫人或夫君？我是在做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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