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性感顧茫,在線脫衣

在墨熄收到帝都密函的不久後,顧茫即将回城的消息終于被重華國君公諸于世,同時公布的還有對顧茫的處置方式——

交由望舒君全權掌握。

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重華國,墨熄的大軍雖遠在北境,卻也在第三日知道了這件事。

北境軍炸開了鍋。

他們明面上依舊沉冷肅靜,然而一到輪崗休息的時候,幾乎所有人對這件事議論紛紛。墨熄看在眼裏,難得沒有管束。

他覺得他們會意難平,再正常不過了——因為這支北境軍的前身,正是所向披靡的顧家軍。軍中一大部分士卒都曾和顧茫一起出生入死。他們無疑盡忠恪守,但是很早之前,他們也真心擁戴過他們的主帥顧茫——盡管顧茫當時給他們拟定的軍號是“王八軍”。

這不是玩笑,是認真的,在墨熄沒有接手之前,這支軍隊的軍籍錄案是這樣的:

王八軍兵士劉大壯

王八軍伍長張大眼

……

如此雲雲。

打頭的是“王八軍主帥顧茫”。

照理說,名字這麽難聽的編隊,應該是沒有誰想進的。可事實并非如此,顧茫當時是重華戰功最為顯赫的将領,大多數名士主帥都有掣肘,有牽絆,有架子。

但是顧茫不一樣,他是奴隸出身,無父無母,無牽無挂,無臉無皮,也不怕死。

如果讓重華的領帥們脫了衣服戰成一排,顧茫未必是那個身材最強壯的男人,但他一定是那個傷疤最多的漢子。

他是重華帝國當之無愧的“神壇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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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顧茫的副手總看着他的傷責備他:“你這個當主帥的怎麽每次都跑在最前面,都不知道躲一躲。”

顧茫就會笑,他的黑眼睛很亮,嘴唇很柔軟,嗓音更是綢緞般的質感,好脾氣地哄着自己生氣的朋友:“腿長跑得快,我被迫的,被迫的。”

戰場上只要有他,似乎就不全是冰冷與鮮血,還有笑聲與花蜜。

他會記得每一個同袍的懸弧之日,熄戰時常領着連營的修士們去小村鎮裏頭歡鬧飲酒,有時候遇到駐地的鄉民奸刁,漫天要價,顧帥也不生氣,笑着把所有的錢帛全部拍在案上給他的士兵們換酒和肉。

末了他還大聲吆喝:“吃好了喝好了!都給老子敞開肚皮吃!各位都是我的寶貝心肝兒,軍饷不夠了老子拿別的東西給你們換!”

顧茫言出必行,有一回他把自己的軍袍戰甲都脫下來扔在酒櫃上換梨花白了,兵痞們卻笑着起哄說:“顧帥,我們還要牛肉,您還有別的可以脫嗎?”

他彼時已只剩一件雪白單衣了,卻笑着朝他們點了點道:“給我等着。”

“不會吧!顧帥你不會真的要把褲衩也當了吧!”

“那可值不了太多錢……”

顧茫沒有打算當褲衩,不過他确實已經身無長物,他就在衆人驚訝又好笑的目光中,湊過去在哈哈大笑的沽酒俏寡婦臉上親了一下。

兵卒們雅雀無聲,俏寡婦也呆住了,酒勺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漏酒,過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開始舉着酒勺攆着顧茫打——

“不要臉!輕薄老娘!”

哄笑一片。

顧茫在笑聲和噓聲中被寡婦追得滿屋跑,一邊跑一邊求饒:“真心的!真心的!你貌美!你貌美!”

“老娘知道老娘美!你小子生的也俊俏!但你也太沒羞沒臊了,不會晚上一個人偷摸着來香我啊?非得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登徒子!”

登徒子鬧得雞飛狗跳,仍不忘沒臉沒皮地大喊道:“對對對,我明晚就來找你,今晚留下也行,只要再賞咱們兩斤牛肉,求求你了好姑娘。”

“呸!自從紮營到這兒,你已經問老娘賒了三回牛肉了,這是第四回!每回都說明晚約我,騙鬼呢你!”

寡婦嚷着,小拳拳砸到木板上,木板咵啦裂開一條縫。

兵痞子們笑得打跌。不過說歸說,顧茫最後還是用他那副好看的皮囊和“明天就約你”的許諾,從寡婦那裏給他的弟兄們多讨了兩斤醬牛肉。

“顧帥,你可真能哄人……”

“那是必須的。”顧茫得意洋洋,飄得搖曳晃擺,“我萬花叢中過,風流天下聞。”

有這樣的主帥,難怪當時有少年放出豪言道:“別說叫王八軍了,就算他們叫雞八軍,沖着顧帥我也投戎去!”

旁邊的友人就嫌棄道:“哎呀,你枉讀聖賢書,竟如此粗鄙。”

“那你說怎樣文雅?”

“你與其叫雞八,不如叫戟罷,乃罷兵修戈之意。”

少年哇了一聲,驚嘆道:“好名字,我喜歡。”

“……你不會吧,我只是随便說說的,誰會喜歡‘戟罷’這種名字啊,叫出來不嫌丢人嗎?不信你試試,你叫狗這個名字,狗都跟你急。”

少年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咱們的王師都可以叫王八了,我看給其他什麽東西起名叫戟罷也不是全無可能。”

這番言論幸好沒有給顧茫聽見,不然誰知道他會不會拍案叫絕,把自己改成“戟罷軍主帥顧茫”,連着手下所有将士一塊兒遭殃。

戰争太嚴酷了,只有顧茫這種小瘋子會別出心裁,熱衷于和戰火開玩笑。他不但一手拟就了“王八軍”的軍號,甚至還自己着手去繪制旌旗,碧色的旗幟別出心裁地剪成烏龜模樣,還留一根活靈活現的小尾巴。他在旌旗上施了法咒,讓這只烏龜每隔一炷香就大吼一通:“王八王八,雄姿英發,氣貫長虹,威震天下!!”

可以說是非常羞恥了。

他第一次插着這根旗去征戰時,被敵方将帥恥笑到死,結果沒出半天,對方十萬修士的大軍被顧茫的王八軍追的哭爹喊娘。這戰之後,顧茫又大大小小打過不少戰役,每回都能拔得勝籌。

這直接導致他當領帥的那幾年,那些與重華對立的國家聞龜色變,而那些敵對修士最不想看見的場景,恐怕就是——硝煙場上豎起小烏龜旌旗,顧帥縱馬出來,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自報家門:

“咳,兄臺好。在下王八軍統帥顧茫,特來領教兄臺高招。”

打不贏這個年輕修士就已經很可恥了,更可恥的是回去還要涕泗橫流地禀報自己君上:“嗚嗚嗚,屬下實在無能,竟無力與王八軍一戰!”

簡直是噩夢。

對于重華将士而言,顧茫雖然頑劣胡來,卻頗具魅力。那段時候,崇敬他的人很多,甚至有些人還将顧茫那套“賤名好養活”的歪理奉為圭臬,當時出生的娃兒,許多都不幸被爹娘取了賤名,風潮一度是這樣的:

楚根壯。

薛鐵柱。

姜蛋痛。

所以墨熄接手王八軍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給這見了鬼的王八軍改名。

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軍籍上的錄案變成“王八軍主帥墨熄”。絕不可能!

于是王八軍改名北境軍,歸入墨熄麾下,那個不屈于鮮血硝煙的黑色玩笑就和顧茫的英名一樣,頹然收場。

而那些胡嚷亂叫,嘶吼着“王八王八,雄姿英發”的小烏龜,就像一場鏡花水月的荒誕笑話,從此再也不會現于茫茫沙場。

一切又都變得很肅穆,不會有花,不會有蜜,不會有人努力去記哪怕一個最微不足道的名字,不會有人領着将士們去打打鬧鬧,除卻重衫換濁酒。

戰争恢複了絕對的冷血與嚴酷。

凜冬長臨。

大概正是出于這樣的原因,雖然如今北境軍的大多數人都恨極了顧茫,但他們提到顧茫的時候,情緒卻和普通百姓不太一樣。

尤其是那些和顧帥一同出入戰火的“王八軍”老兵,每當他們念到顧茫這個名字,眼睛裏多少都會透出一點恍惚。

“唉,真想不到啊,他最後竟然會是這樣一個下場。”

“望舒君是出了名的酷吏,君上把顧茫交給他處置,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肯定是死無全屍……”

枭雄并不一定遭人嫌,但叛徒一定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也只有昔日的王八軍老兵們湊在一起時,會絮絮叨叨一些與“恨”無關的東西。

講到最後,有些上了年紀的人忽然就意興闌珊了:“唉,多好的人啊……要是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情,他也不會——”

“噓!你小點聲!居然敢提此舊事,不要命啦!”

那老兵“哎呦”恍過神來,想到自己剛剛差點說了什麽,眼裏的星星點點醉意立刻就散了,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激靈。

旁邊的士兵還在提醒他:“如今咱們是在墨帥下頭做事,墨帥最恨的人就是顧茫,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真要讓他聽見了,你我今晚都吃不了兜着走!”

“唉,唉,你說的對,你看我,這一喝酒就糊塗……”

圍坐火塘的士卒們都不吭聲了,呆呆看着那團火焰,胸中各有心事。過了很久之後,才有誰喃喃地吐出一口氣,說道:“不過,人都會變的吧。也只能說,這是顧帥的命了。”

“都多少年了,你怎麽還叫他顧帥。”

“哦哦,是,顧茫,顧茫。”

邊塞的夜色岑寂,篝火噼啪,爆出一串比星光更炫目的金色。

那微醺的老兵躺倒在地,胳膊枕在腦袋下,他望着漫天鬥數,紫薇星閃耀,喉結滾了滾,發出一串只有自己能聽到的咕哝:“唉,說句實話,當年我從戎,就是沖着顧茫才來的。我還和他圍着一個篝火喝過酒呢,他一點架子都沒有的。我那時候……我那時候看着他笑,我就想啊,要是有一天能夠為他戰死,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誰知道最後他居然會是……”

居然會是這般命運。

飛鳥盡,角弓藏。

利用完顧茫之後,敵國又将他當作議和的獻禮之一,給送回了重華國。此人終是歷經浮沉,看遍風月,一朝棋錯成了叛徒,卻已是落子無悔,無有回路。

所以什麽叫作繭自縛呢?什麽又叫多行不義必自斃。

不過話說回來,他的命運雖慘,卻也是咎由自取,落到這兩面不讨好的境地,那也是痛快人心。一時間,重華境內幾乎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着顧茫的結局。

被枭首,被淩遲,赴湯蠖,千刀萬剮、五馬分屍,就連剛剛會講話的黃毛小丫頭都知道卷着她柔軟的小舌頭,含混地跟着大人們說:“咱們不能晃過介個不要念的居頭。”

于是乎,顧茫顧帥,重華國昔日的英雄統領,墨熄的命中宿敵。這個曾被譽為“神壇猛獸”的傳奇男人。

終于不負衆望地,成了一個——“不要念的居頭”。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墨燃:我覺得今天的正文就有很多小劇場。順便顧茫你不能起名叫戟罷軍,版權費我就不和你算了,問題在于你的軍旗,你叫王八軍就裁了張烏龜旗,喊的是王八王八,雄姿英發,那你如果叫戟罷軍,豈不是要裁一張柱形旗,然後喊雞8雞8,雄姿英發?

顧茫:???小老弟你怎麽回事?你走錯場子遼。

楚晚寧:墨燃你還不滾回來!?

ps.墨燃和墨熄沒有血緣關系,本文時間大概是在二狗子正文的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大陸還是分裂的,沒有上下修界,只有割裂的王國。有一些老夥伴的祖宗前塵,有些門派的起源根基,有些老故事的前因後果,或許也會在後文中被提及,有的提的很明顯,有的就很難發現遼,大概就像隐藏彩蛋,等待有緣人(喂喂喂)的自行發現嗷~咪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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