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最美的時光(23)
周秘掐滅了煙, 劃開手機, 調出一張照片來, 蒼灰色的底板, 一個中年漂亮女人和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站在一大片青色的玉米地前。照片是他用手機拍下來的,時不時就會翻出來看一看。
郝玫湊過腦袋去,好奇問:“這是?”
“我媽媽,和小時候的我。”周秘面色黯淡傷感。
郝玫其實早就認出了周秘,“你小時候好可愛。”照片中的他稚嫩青澀, 但笑容陽光燦爛,和現在的陰郁截然不同。“你媽媽也好漂亮……”并不完全是恭維, 能生養出周秘這樣顏值爆表的兒子,母親的遺傳非同小可。
“小時候, 我家就住在城鄉結合部, 家裏還有幾畝地, 種着玉米。每年夏天,玉米長得高高的, 一片蔥茏, 像是青紗帳。”他聲音輕輕淡淡,黑暗中她雖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從他充滿磁性的表情裏聽出他對往昔的緬懷。“每年玉米剛剛成熟的時候,媽媽就會采一些回來, 帶着葉子放到鍋裏煮熟, 現在我還能回想起那時候玉米的香味, 就像深深烙印在我腦海中。以後我再也沒有吃過那樣香甜的玉米。”
“帶着母親的味道, 自然不同。”郝玫也是十幾歲的時候母親去世,身有同感。人,總是缺什麽,就羨慕什麽。
母親在她心目中,永遠是最美好的。即便父親,也無法比拟。
周秘從煙盒裏取出一支煙,再度點燃。“十五歲那年的初秋,又是玉米成熟的季節,那天我照常放學,回到家,發現我媽用一根繩子把自己吊在院子裏的一棵桃樹上……”
郝玫驚呼了一聲,心不由自主地揪緊了。
難怪,他脾氣這樣古怪。他的抑郁,定然也和她母親的自殺有着很大的關系吧。此時此刻,郝玫知道,所有的語言全都蒼白無力,她只能用自己細弱的胳膊緊緊抱住周秘,給他以溫柔的告慰。
空氣凝固了,夜濃得仿佛化不開。
周秘甚至忘了吸煙,他呼吸的聲音像是殘破的風箱。
良久,才慢慢平複下來。他的嗓音變得低沉又嘶啞,“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做一個相同的夢。在夢裏,我媽的屍體挂在樹上,被風吹得東搖西蕩,她雙目突出,舌頭伸得老長……我甚至分不清楚這個畫面是我真實看到的,還是我臆想來的……如果那天我不去上學,我媽就不會死了。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惹她生氣,她才尋了短見……”
“別說了,是你媽媽自己想不開,和你沒有關系。”郝玫嗚咽,不知什麽,她已淚流滿面。
周秘全身僵直,像是木偶一樣搖了搖頭:“我媽到死沒給我留下只言片語。那時我與她相依為命,她死之前,總該留下遺言的。這些年,我一直想一直想,可總也想不明白。”
他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裏,雙手抱着腦袋,聲音痛苦至極。他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的死,于他而言,就像是整個世界的崩塌。
“都是以前的事了,你別再想……”作為律師,郝玫口才極佳,此刻,她卻覺得,世間的語言竟如此貧乏。
“大概是前世我做了太多壞事吧。”周秘自嘲地笑笑,語氣漸漸平靜了下來,“我本來以為在我爸遇害之後,事情已經不能再糟糕,誰知道我媽也追随他去了。”
“你爸爸是被人害死的?”郝玫想起他曾說過,他是個孤兒,只是她沒想到他父母兩人都是非正常死亡。
“法醫鑒定說是鈍器傷導致顱腦損傷死亡,也是死在家裏。警察定性是謀殺,可是追查了十年,到現在也沒能抓到兇手。”
十年未破的案子,是一樁懸案了。
先是父親被謀殺,抓不到兇手,接着母親自缢而死。怎麽這麽多悲慘的事都叫周秘趕上了,郝玫終于明白他何以成長為這樣的性格了。
若換作是她,恐怕早就瘋了。
“都過去了,不說了,睡覺。”周秘用這句話結束了今晚的談話。随即他安靜地閉上眼睛,呼吸均勻,似乎很快睡着。
郝玫知道他根本就不可能睡着。黑暗中,郝玫緊緊抱着男人的身子。
當晚,郝玫做了一個夢。她和他,年輕了十歲,在高高的玉米地裏追逐、嬉鬧,他們坐在屋子裏,一塊兒啃着香噴噴的玉米棒子……
郝玫晚上睡得遲,早上醒來的時候腦袋嗡嗡響。周秘已經下床,她跑到廚房一看,周秘正在廚房裏做飯。
他偏過頭來看她,微笑:“你先去洗漱,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
他收拾得清爽幹淨,一絲不茍。甚至笑容和以往也并無二致,可落在郝玫眼裏,卻有了很大的不同。
“你還好嗎?”郝玫有些不确定地問。
“我很好。”男人微微垂眸。他用層層硬殼将自己武裝起來,面容平靜,甚至沒有熬夜後的黑眼圈,郝玫甚至有些懷疑昨晚上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她一廂情願的幻覺。
吃完早飯,周秘收拾碗筷,見她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問:“你不去上班嗎?”
“我在家陪你吧。”郝玫觀察着他的表情,小心地說。
“我不用你陪,你快去上班,一會兒要遲到了。”周秘拉着她的胳膊站起來,把她往門外推。
“你行不行啊?”郝玫擔心極了。
“我沒事。”周秘臉上泛起一抹潮紅,似乎有些生氣了,“你要是不走,那我走。”
“你能去哪兒?”郝玫很有些無奈,“算了,還是我走。”
她拿着包包起身出門,上了車拿出手機想給佟青打個電話叫她來陪陪周秘,猶豫了一下又放棄了。她給周秘發了一條微信:“你出去工作吧。”
這樣呆在家裏,不和外界接觸,只會變得越來越自閉。
她覺得她對周秘有種沉甸甸的責任感,誰叫她把人家給睡了呢?
沒想到這次周秘回複很快,還是一個字:好。
陡然,郝玫放心了許多。
一路上,她滿心裏裝的都是周秘,一會想着周秘家裏的攝像頭也該早點裝上了,不能時刻看着他,總覺得有些不放心。又想起昨天晚上周秘對她說的那些話,她決心幫他一起探尋十年前那宗迷案。
在快到律所的時候,心思一動,驅車去了市公安局。
郝玫在刑偵一隊見到了耿子揚。
“什麽風把大律師給刮來了?”耿子揚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郝玫卻沒有心情和他開玩笑。“難道是又接了新的刑事案子?”
“師兄,能不能借一步說話。”郝玫單刀直入。
“咱們別打擾老大和郝律師……”兄弟們紛紛起哄,一窩蜂地出去了。
“什麽事啊?”耿子揚點了一支煙,身子往後靠,倚在椅背上,敞着腿,很是放松。
“青城有沒有十年未曾偵破的殺人懸案?”郝玫神色凝重。
“有意思,”耿子揚吐了一個煙圈,目光鷹一般銳利:“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麽說是有了?”聽出言外之意,郝玫精神一震。“能不能給我看一下當年的案卷?”
耿子揚往煙灰缸裏彈了彈煙灰:“這件事,我說了可不算。”
“師兄,這次算我求你。”她望着他,眼中滿是祈求。
耿子揚受不了這樣的目光,偏過頭去。
“師兄……”她可不常叫他師兄。
耿子揚狠狠一腳把煙踩滅,“我他。媽上輩子欠了你的,跟我來吧。”
郝玫垂下眼簾,假裝看不懂耿子揚眼中的深意。耿子揚三十了一直沒結婚,他曾對她半開玩笑地說起過,只要她沒結婚,他就還有機會。
可是從前她有邵義,現在她有周秘。
兩人出了辦公室。耿子揚身高腿長,郝玫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市局檔案室是一棟單獨的建築,位于主樓後面。這些年随着國家法制的進步,警方越來越重視證據的收集和管理,檔案室的範圍也一再擴大。
兩人到了門口就被一個守門的民警攔住,耿子揚花了不少口舌,賠了一頓酒出去,那名民警才網開一面,放他們進去。
“只有一個小時時間,時間一到你們必須馬上出來。”
耿子揚不耐煩地擺擺手,“別廢話,規矩我懂。”
耿子揚拿着民警給他的一張卡片,刷卡進入其中一間屋子。檔案室裏,四面都是高高的書架,一直延伸到頂棚,為了方便取閱,檔案室裏配了一個梯子。
靠角落裏擺着一桌一椅,簡簡單單。
耿子揚說:“你先坐,我給你把案卷找出來。”
郝玫十分乖巧地答應一聲,在桌子後面坐了。
耿子揚踩着梯子,不大會兒拿下來厚厚的兩卷卷宗下來。
“這麽厚?”郝玫有些吃驚。
“雖然是十年前的案子了,但是我們警方一直沒有放棄偵破。”警察的語氣難得嚴肅,“這麽多年來,不斷補充證據,卷宗自然就厚了。”
郝玫小心接過案卷,封皮已經發黃,紙張特有的發黴腐朽的味道傳來,充滿了歷史的陳舊。
封皮上“二一一案”幾個大字映入眼簾,郝玫有些怔忪。
翻開卷宗,就像翻開十年前的那一樁陳年往事,心情格外沉重。
卷宗雖舊,但一看就是經常被翻閱。郝玫擡眸,看了耿子揚一眼,問:“誰看的?”
耿子揚掏了一根煙出來,看到牆上大大的禁煙标志,又把煙揣進兜裏。“當然是我。”
郝玫道:“事情過了十年了,證據早都随着時間灰飛煙滅了,你們還想破案?”
耿子揚抱着肩膀,給她一個不屑的眼神,“這是局裏唯一一件沒有偵破的殺人懸案。局裏上上下下,從來就沒有放棄過這件案子。當年這案子就是我師傅張文斌負責的,他雖然退休好幾年了,但每年我給他拜年,他都會拉着問我這案子有沒有新的線索。這個案子,是紮在他心裏一根永遠拔不出的刺。”
郝玫點頭表示相信他的話。确實存在一些警察以權謀私,騎在老百姓的頭上作威作福。但是也有不少警察兢兢業業,履職盡責,對得起自己那一身警服。
比如耿子揚。
郝玫不再說話,開始翻閱卷宗。
厚厚的一大本卷宗,表面已經發黃,有着斑駁的鏽痕。打開卷宗,撲面而來歷史的陳舊氣息。
一頁一頁文字,一副一副照片在郝玫眼前流過,仿佛時間就在指尖流淌而過。
十年了。當時周秘是什麽樣子,當他知道父親被殺的消息又是怎樣的心理狀态?
她不得而知。
郝玫緊抿着唇,表情顯得有幾分嚴肅。足足半個小時,她才走馬觀花地把卷宗內容看了一遍。
十年前的辦案條件和現在完全不能比,卷宗中更多的是當時警察的走訪筆錄,以及鎖定的幾個嫌疑人的供述。
“筆錄還真多。”郝玫說。
耿子揚對這個案子如數家珍,“根據證據推斷,這個案子應該是熟人作案,所以我們警方派出了大量警力,對案發周圍以及附近的幾個村子進行了排查。”
“怎麽就能斷定是熟人作案?”郝玫問道。
“周自強是被鈍器擊打頭部死亡。法證人員化驗了留在他衣服上的血跡,是自上而下流淌的,加上傷口的位置,判斷他是站着或者坐着,被人從後面襲擊致死的。另外,周自強的身上并沒有發現抵抗傷,也就是說,他并沒想到兇手會忽然對他出手……”
“原來如此。”郝玫點頭。
痕跡物證,是不會說謊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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