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節

斷了之後,她的話似乎更少了,回來便一直忙着配方,連同他多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原本他還自信地以為,她若斷了那個念頭,自己便有機會,可是看她淡漠至極的臉,他依然覺得惶惶不安。

“沒有不可治愈的傷痛,沒有不能結束的沉淪。”花落遲如是道。

如此肯定,如此決然,這不就是他的師妹麽。

林惜葉笑了,如釋重負般。

“落遲……”

恰在此時,沉寂了許久的千狐突然出現,在屋子裏惬意地踱起步來,花落遲看見它,眼底碎出一層淺淺笑意。

已入五月,陽光暖和的分外使人懶散,各處的花卉也開的愈加激烈,争先恐後向天地彰顯自己的美豔。

林惜葉果然信守承諾,荼芫釀成之後,親自來送了即墨一大壇,即墨看着林惜葉送酒時的神态,笑了。

想來,這人沉默寡言的性子,似乎改了不少,也不知她那位冷淡的師妹變沒。

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他與林惜葉的交情,大概也莫過于此了罷。自此一別,再見又是天涯無期,他們或許還住在桃花谷,而自己的居處,永遠不會是遠陽客棧這一家。

與林相遇,不過是一場煙花的聚會而已,相遇之後,轉眼便散。

“詩詩,這香味好特別啊!”言聿正在睡懶覺,聞到酒香,一骨碌爬起來蹭到桌邊,眼見即墨剛剛開封一壇酒,伸手就要給自己倒一杯。

即墨出手制止:“先別急。”

“為什麽?”

“你沒洗漱,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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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詩詩這是在嫌棄他!

即墨見言聿氣沖沖地去洗臉了,心底一笑,面上卻無波無瀾,接着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放在壇口轉了幾圈,随着即墨動作,有一縷缥缈的清流慢慢進入瓶中,言聿出來看見的,就是這幅奇怪的景象。

即墨覺着差不多了,便收了瓶子。

“詩詩……你剛才在做什麽?”

“沒什麽,只是覺得這酒香甚好,有些靈氣,便随手收集一些。”

言聿見即墨說話不看自己,皺了皺眉:“真的是這樣嗎?”

“那你以為是什麽?”

“沒什麽,詩詩說什麽我都信!呵呵……”言聿一邊放下自己剛剛挽起的袖子,一邊開始拿杯子倒酒,心虛地避開即墨犀利的眼神。

該死的,自己怎麽能懷疑詩詩呢,言聿你發什麽神經!

“你是妖,對這酒香應該比我更敏銳才對,”即墨執起酒杯,對言聿道,“可有察覺到什麽?”

言聿聞言,認真地聞了聞。

“确實如詩詩所說,好像有種氣息融在裏面。”

“什麽氣息?”

“我…我說不出來。”

“……果然還是太笨。”即墨不留情面地挖苦言聿。

言聿一聽不幹了,即墨将言聿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趕在他發作前又道:“這是生的氣息,是一種對生的渴望。”

言聿頓時擺出疑惑的表情:

“怎麽說?”

“裏面有一種對生的貪戀,我猜那苌歡在釀這酒時,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詩詩的意思是,苌歡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他渴望活着,渴望與相知的人長久下去,便将這種感情寄托在了酒中?”

即墨點點頭:“想來那無醉老人也是了解這種香味的,只可惜沒料到苌歡會……”

“也難怪他傾其一生尋找記憶中的荼芫,這種味道,确實獨特。”言聿喝着酒,一本正經地接話。

“言聿,你曾說過,花落遲這個名字很奇怪?”

“好像是說過……”

“再想想林惜葉這個名字。”

“詩詩,你的意思是……”

“不錯,他們二人的名字都是由無醉取的,這意思裏,也有一種想要存留于世的欲念。”

“原來如此……也不知道他倆會不會湊一塊兒去……”言聿笑了,笑的同時,臉又開始泛紅,“不過詩詩啊,這些你都是怎麽知道的?”

即墨瞧着他眼神開始迷離,頓了頓無奈道:“……現在與你說不清。”

“說不清?怎麽會說不清呢……”

因為,你醉了啊。

即墨望着已經趴倒在桌上的言聿,眼底隐隐泛出柔光。

起身,将人橫抱起放在床上,又握住他的手将他沒放好的袖子扯平,再深深看一眼那張傻笑兮兮的臉,起身離開。

琉璃月(一)

琉光一瀉草木頹,

璃墨見世滿城追。

素錦年華真□□,

唯嘆咒約不可違。

天幕深沉,夜風飒飒,柳月高懸。

廣袤無垠的草地上,依稀有幾棵大榕樹,三三兩兩各自生長,誰也不礙誰。這方天地長年無人打理,不免有些荒涼,荒涼之下,那幾棵大榕樹遵循自然生勢長得越發葳蕤芊郁,竟多出幾分孤傲的意味。

其中一株大樹的樹幹上,倚坐着一襲白色身影,一動不動,唯有那垂下來的衣袂随風一下一下地飄蕩着。

白衣人身後,隐隐有藍光若隐若現,逼人的寒氣也不知道是來自那把泛着詭異藍光的劍,還是來自于他。

“你要坐到什麽時候?”樹下,同樣身着白衣的一個俏麗女子,仰着小臉對樹上的白衣人道,“琉月,你下來,我們回去,好不好……”聲音到了最後,弱弱的帶着點委屈。

白衣人始終閉着眼睛,對身下的呼喚恍若未聞。

女子嘆了口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來到樹根旁坐下。既然他不回去,那她就坐在這裏等,等他回去。

反正,之前那麽久都等過來了。

夜色加深,風也濕重起來。白衣人終于睜開眼睛,眸光掠過樹下,心底一驚。

女子靠在樹上睡着了,雙臂緊緊相環,似乎冷的不輕,臉色在月光的映襯下越發顯得蒼白。

突然,一件白色長袍自樹上無聲飄落,正巧落在昏睡的女子身上,近乎同時,白衣人翻身下樹,一聲不吭地将女子橫抱起,在寂夜裏消失不見。

“詩詩,那個白衣人……怎麽如此冷漠!”言聿同即墨也坐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看到我見猶憐的小美人就這麽被撂在一旁,言聿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冷的簡直不忍直視!比初見時的林惜葉有過之而無不及,那麽漂亮的美人來請他回去他竟然都無動于衷!”

即墨聽着言聿發牢騷,頓覺無力。言聿的這個一見着美人就容易同情心泛濫的毛病,他是和他待在一起不久之後發現的,唯一的感覺就是無奈的緊。

“回去吧,夜深了。”

睡了一覺,言聿立馬将昨夜自己的不愉快忘了個七七八八,一個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整個人恨不得飄起來。

自打林公子一事結束後,他跟詩詩就離開了望州城,如今待在這人傑地靈的長寧城,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把這裏挖個透熟!

路過面攤,包子鋪,茶點店……聽着小販們卯足了勁的吆喝,言聿笑着賞味人間煙火,心情極好,端的是少年得意,風流不羁的作态,随便一個潇灑側目,便惹得路上的妙齡少女頻頻媚眼秋波暗送,言聿開懷,來者不拒,慶幸此次詩詩沒和他一起出來,否則自己的風頭定是蓋不過他,又走了不遠,言聿最終在一個生意不錯的畫坊前停住腳步。

吸引住言聿目光的不是畫,而是那賣畫之人。

偷偷尾随在言聿身後的少女們一看惬意少年郎停駐的地方,全都嘆息失落地離開。

一身飄逸的白衣,就那麽安靜端莊地坐在那裏,冰清玉潔。纖纖玉手按照買家的要求執筆作出畫的輪廓,末了将畫收好,溫柔一笑:“王公子的意思璃月明白,大圖已經布置好,三日後王公子直接來取便可。”

被稱為王公子的胖胖小哥樂呵呵地點頭,付下定金後便離開,後面排隊的人們忙不疊地上前,白衣美人耐心地重複着之前的工作。

白衣美人那一笑,言聿直接看癡了,良久才猛然意識到,這姑娘有些熟悉的臉蛋,自己似乎見過啊……呀,她不就是昨天晚上的那個女子嗎?!

乖乖,真是巧了!言聿默默感嘆,等等,她剛剛說她叫什麽來着?璃月,璃月是吧,好像昨晚那個男的也叫什麽月來着……琉月!對,就是琉月,琉月璃月,這兩人,莫不是有什麽……

思及此,言聿趕忙回了昨兒個才入住的往來客棧,将自己的所見所聞悉數告訴即墨,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大秘密一般。

即墨靜靜地聽言聿唾沫橫飛地講述,聽完後,無比淡定地寫了一封信寄出。

言聿看着,傻了眼。

詩詩這一寫信,保準不出明日,他們必能把情況摸得一清二楚。畢竟,詩詩背後有一位叫相裏蘇的江湖大俠,這人無所不知,那個琉月還背着一把劍,定也是個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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