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下山路上

她剛想說話，卻聽見一旁的顧懷瑾說道，“我留了記號，可以下山的，沒事，放心。”

兩人均是一臉驚訝地扭過頭去看他，顧懷瑾見兩人的模樣，輕輕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一個樹枝上頭，卻見那樹枝被他折斷一半，高高地挂在枝頭，顯是人為的。

兩人驚喜地笑了出來，這才想到，原來适才上山的時候，他落後幾步便是在忙活這個，果然是心細如發，要是今天沒有他，他們兩個可是要活活困在山上了。

想到這裏，兩人不免對顧懷瑾生出了幾分感激之情，顧懷瑾輕輕地笑了笑，什麽也沒說，領頭往前走去。

上山容易下山難，李秋水上山累得半死，下山亦是累得半死，走動兩步便覺得腿部酸疼發軟，額上的汗也不住地往下滴，腿肚子只打顫，感覺身上的肉都忍不住地顫抖着。

她死死地咬着牙，強撐着自己不要落下腳步，眼看着太陽快下山了，若是天黑之前趕不到家裏，阿爹阿娘他們要擔心死了！

盡管如此，可她漸漸發白的臉和愈發慢下來的速度也是騙不了人的，顧懷瑾扭過頭來看見她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側頭叫了李時泓等一等。

李秋水臉上尴尬，要不是因為自己身體素質不行，他們現在最起碼要下了一半了，她如今的這個身形……便是要人背也是足夠尴尬的。

“不不不，不用管我，我可以走的，我們快點下山吧，回家就好了。”她讷讷地說道。

李時泓也察覺出她面色不對，身上發顫，咬了咬牙道：“妹妹，我背你吧！”

李秋水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連忙擺了擺手，要李時泓這個瘦弱的青年背着她，呃……畫面太美，她不敢看。

顧懷瑾看着兄妹兩人争執不下，頓了片刻，擡起頭來看了看天色，想了想道：“五哥，你帶着魚先下山回家，要不然阿娘會擔心，我留在這裏，陪着秋水慢慢下山吧。”

此言一出，兩人都驚訝地扭過頭來，李秋水臉上一紅，想開口卻是說不出來，畢竟這荒山野嶺天色漸暗，她身無長物孤身一人，還真的不太敢在這裏，可叫顧懷瑾留下來陪她……

她咬住唇，不知道如何是好，臉卻慢慢地紅了起來。

李時泓也頗有些猶豫，頓了片刻之後，看着天色再看看李秋水，跺了跺腳只好咬了咬牙點頭道：“好，既然這樣，阿七你好好地照顧好秋水，我回家讓阿娘做好飯等你們。”

顧懷瑾笑着點了點頭，李時泓這才一口氣拎着魚忙不疊地下山去了。

Advertisement

看着李時泓的身影漸漸消失，原地只留下兩人默然無聲，靜得除了風聲，幾乎可以聽見兩人的鼻息聲，李秋水坐在原地，捏着手指不知如何是好，耳邊卻突然聽見響動，一驚之下驀然擡頭的時候，卻見他俯身扶住了她的肩膀和腰身，聲音近在咫尺，如清風拂在耳畔。

“還要走路，便不能按腿了，待回去之後再好好歇歇，我扶着你，你盡管倚靠我就是。”說着，手中輕輕地一勾，卻是極有勁似的，李秋水都不确定是自己主動站起來的還是他伸手把自己撈起來的，只覺得身上虛浮的像是有了倚靠。

靠在他的肩膀上，腰間的那只手便愈發顯得有些熱燙了，李秋水只覺得自己腰上發燙，像是熱鐵一般環着自己，耳邊的清淺氣息緩緩拂過耳尖、發絲和鼻端，讓她的臉愈發地滾燙起來。

兩人并行了一會兒，李秋水也察覺出顧懷瑾的鼻息微微有些不穩，心中不免一燙，頗有幾分尴尬，如今的李秋水原身頗有些分量，讓他來扶着自己實在是有些吃力了。

頓了頓之後，抿着唇輕輕掙紮了片刻道：“你不用扶我了，我自己能走。”

顧懷瑾詫異地低下頭來看着她，她額上的汗并未減少，而且面色也有些發白，當即便擰緊了眉頭，“不要逞強，我扶着你一會兒就好了。”

李秋水卻有些像着了惱似的，伸手推開了他的胳膊，扭身站到一邊，側過臉不肯看他，“我說了我可以走。”

顧懷瑾茫然地看了她一會兒，疑惑地瞪大了眼睛，見她固執己見的模樣，也不好勉強她，只好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們慢慢下山。”

他聲音溫柔清和，像是山風吹拂碧波，雖然和煦柔軟，卻像是在李秋水的心底攪起了一股狂風驟雨似的，她用力地壓了壓心緒，實在沒想到，自己一個好端端的新青年，來到這異世之後，竟然也有了諸如自卑的情緒來。

想到這裏，她只覺得想唾棄自己，卻又覺得自己拘泥于這些情緒實在是太過無理取鬧了，可眼下已經說出去了話，能怎麽辦？上下不是的滋味可真是難受。

她慢慢地紅了臉，片刻之後才接上一句話來，“嗯。”

顧懷瑾見她開口，這才放下了心，點點頭，只叫她走在前頭，自己跟在身後，手中始終做着防護的動作，李秋水不經意回頭看見時，心中更是忍不住砰砰地跳了兩下。

兩人一路上無語，說尴尬又不像，說暧昧卻又少了幾分氣息，只這麽一路無語地走到山下的時候，天已經完全地黑了下來。

窮鄉僻壤的古代裏是沒多少亮的，只是能聽見各家各戶傳來的飯香味和點滴的火光，照亮了回去的路途，因是摸黑，路上也沒碰見什麽人，很快就到了李家院子門口。

李家獨處在一處，四下的鄰居也少，只轉過房子後面走上幾十米才有另一戶人家，是以便是院子裏的歡聲笑語也并未影響到什麽人。

聽見那笑聲，李秋水心中便是暖洋洋的，像是灌了鉛一樣的腿頃刻間有了力量似的，趕忙走到門前，伸手推開了門，甜甜地叫了一聲，“阿娘——”

屋子裏的笑聲靜了一瞬，随即便愈發地大了。

“阿妹回來了！”

“秋水回來了！”

“唉喲！娘的心肝，你五哥說你累得不行了，快叫阿娘來看看，你這個死孩子，誰讓你上山去的！你還敢這般胡鬧，若是磕着碰着怎麽辦？你讓阿娘怎麽活？”梅氏聽見女兒的聲音，連忙從院子裏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