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十分想念

這是第二次去栖霞宮，不像第一次登門拜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硬闖宮門，與他們劍拔弩張，雞飛狗跳。

杜鵑在內室門口侯着，一個年長的三十多歲圓臉小眼，中等個子，微胖的灰衣太監服的管事領着我走進了富麗堂皇的內室。

麗姬一身玫紅錦緞薄襖，大概是太子不在身邊，她也沒什麽心緒捯饬自己，雲鬓松松挎挎绾成，斜擦綴玉鑲金的華勝，淡掃峨眉，略施粉黛，神情恹恹，別有一番慵懶缱惓的味道。

美人塌鋪墊細密柔軟的棕色厚羊毛毯，她柔弱無骨側卧，一手拿暖爐，一手撚起一粒碎花淺盤盛的松子嗑着，松子在她的貝齒細碎的研磨，發出幾聲伶俐的脆響。

此情此景，美人多嬌，我瞬間就想到了一句話——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

她玉手輕揮，管事太監躬身一禮，慢慢退出內室。

我微一福身，道：“麗姐姐，皇後娘娘懿旨，聽說你已有身孕，我特來給你道喜。”

“嗯，有心了，坐吧。”她輕啓朱唇，溫和的聲音道，聽她說話的口吻，對我的态度，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嗯……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在椅子上坐下，就有端莊，進退有度的宮娥奉茶，我輕言：“多謝。”宮娥微笑福身，告退。

這次還有茶喝，不錯，不錯。不過我不口渴，不想喝茶。

“怎麽不飲茶？”麗姬狀似主意問道。

“我口不渴。”

“怕我下毒？”她揚眉。

“呵呵……麗姐姐說笑了，無冤無仇，下哪門子的毒。”我只好與她打太極。

她輕笑一聲，曼語：“現如今我懷有皇嗣，悉聽母後教誨。凡事以和為貴。月妹妹以為如何？”

我展顏一笑，說：“那樣就最好啦！本來就是，争鋒相對，兩敗俱傷。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心養胎，等到瓜熟蒂落，誕下健康漂亮的小皇子，何樂而不為。”

麗姬繼續磕松子，故作憂愁：“我是這樣想的，卻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想的？只怕是有的人平日裏備受冷落，恨不得扒了我的氣，生啖我的肉才解恨。”

“怎麽會呢？皇家兒郎，誰人沒個三妻四妾，麗姐姐想多了。”

“是嗎？你這樣認為，那麽七王以後嬌妻美妾，左擁右抱，你也忍得？”

“不忍也得忍啊，有人想嘗嘗忍耐的滋味，未必有這個機會。有得必有失吧。”我言不由衷，說了違心之話。

麗姬微微一笑，不置一詞。

最後，也與她達成協議，她若是舊疾發作，我随傳随到，用南山派的獨門絕技，養生之法緩解她的病痛。除此之外，并無其他。至于飲食調養方面，我不會多言，自有她的宮人張羅。

軒轅墨染是九皇子，搬進了他母妃的寝殿，肩負起保衛皇宮女眷幼子的重任，他安排了比以往多兩倍的侍衛駐守，三步一哨，兩步一崗，認真負責。

在這非常時期，墨染的陋習似乎收斂了許多，這是好事，希望他以身作則，莫要辜負他父皇對他的信任與期望。

為了後宮的安寧，為了前線搏殺的子楚，身懷六甲的太子妃二姐不能有任何差池，我必須好好照顧她。

為了我自己的安危，醫治麗姬的心疾，保她母子平安。我要等到子楚平安歸來，與他相聚團圓，長相厮守。

頭三個月很重要，娘備了高檔滋補品，讓宮娥洗淨用陶罐加适量的清水，放在爐子上小火慢炖，然後笑咪咪地看二姐飲用。

娘交待我也吃點，調養調養身體，我每次只用半碗而已，都是些滋補品，我可不想子楚回來，我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當二姐告訴娘麗姬也有喜之間事情，還說她指名道姓讓我醫治她的心疾，皇後娘娘已經恩準。

娘面有怒色，耳提面命，讓我盯緊她，別讓她整出什麽幺蛾子。

我連連應聲，表示一定會看好她。

十天半個月過去了，令人渾渾噩噩的陰雨天終于告一段落，陽光燦爛，心情也好起來，豁然開朗的感覺。

我打算去看望一下子楚的母妃甄貴妃，娘今天剛過來看望二姐，還帶來了許多清香撲鼻，汁多味美的橙子。當然，必不可少，還有我的一份。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挎了個竹籃，挑選了賣相可人地橙子，裝了滿滿一籃子，到二姐跟前請了個假，帶着杜鵑，向甄貴妃寝宮走去。

子楚母妃的景仁宮，三進三出的院子，盡顯皇家的奢華大氣。管事太監領路，我忍不住擡頭看向一顆粗壯，枝葉凋零的大樹，待到枝繁葉茂，不知小小孩的子楚是否在這棵樹上躲藏，害得宮人們神色慌張，大呼小叫的尋找他。

好想子楚，真的好想他，不知不覺就會想起他，要是他在我身邊，我一定要好好問問他，兒時喜歡待在哪棵樹上，并且好好借此機會揶揄打趣他一番。平時，他這嘴碎的冤家沒少取笑我呢！

我被宮人請進宮裏，我與杜鵑福身問安：“參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甄貴妃紅酥手輕扶我起來，親切地說：“不必拘禮，子楚不在，你來看本宮，深感欣慰。”

“這是我給您帶的水果，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歡？”我有點羞澀的微笑道。

“喜歡，自然是喜歡。快來和本宮塌上坐下，我們好好說說話。”甄貴妃話語溫和。

“好……”我柔順道，立刻就有宮娥上前将我手中竹籃雙手接了，退下。

宮娥奉茶，我正準備發聲道謝，卻生生忍住了，因為甄貴妃出身閥門世家，從小呼奴使婢，錦衣玉食，不管是家族還是宮中，等級制度森嚴，我對奉茶的宮女道一聲謝不打緊，倒是擔心她覺得我沒個将軍嫡女的樣子，看不慣。

所以，我對宮娥淺笑颌首，她面帶微笑低眉順眼退下。

“本宮的皇兒，知子莫若母。他上次在皇後的百福宮拒婚，實則迫不得已，用心良苦。小月，他都和你說清楚了吧？”

“是的，個中原由，他都和我說了。”

“那就好……”

我和貴妃說了會兒話，對于未來的婆婆，沒話找話，有點點尴尬，子楚在就好了，他心巧嘴乖，調節氣氛，不在話下。

我們兩個生活軌跡屬于平行線，沒有任何一絲交際的貴妃娘娘和小女官，為了他走到了一起，他就像……他就像夾心餅幹的奶油，将我們聚攏在他身邊。

不過，我來看甄貴妃，子楚回來後，一定會誇獎我幾句。想想都覺得很開心。

臨了，甄貴妃硬塞給我一個色澤純正，油光水滑的粉玉手镯。貴妃将手镯戴在我手上，贊賞幾句，我推遲不得，只好道謝收了，這是見面禮咯，是不是說與皇後娘娘平分秋色，攜手打理後宮的貴妃娘娘認可我了？

回到清寧宮，娘正好來了，她問我去哪裏了？我就如實相告。太子妃二姐由兩個陪嫁丫鬟陪伴左右，在院子裏散步。

娘看一眼窗外，收回目光，她心明眼亮，發現我手腕上多了一個粉玉镯子，道：“誰送的？甄貴妃？”

“嗯……”

娘輕托我的手，細看了兩眼粉玉镯子，道：“還不錯。”

“甄貴妃給的見面禮，能不好嗎？”我小小嘚瑟了一下。

“你別得意的太早，她那種女人，出身名門，又在美女如雲的後宮混的風生水起。心中計較多的很，遇事多長幾個心眼，知道嗎？”娘又給我敲警鐘，打預防針。我知道娘也是為我好，才不厭其煩唠叨我。

“我知道了，娘。”我一副受教的樣子，虛心接受。

娘眼睛裏滿是柔善慈愛，輕舒一口氣，慢慢幫我捋順鬓角的發絲。

新春佳節，宮裏張燈結彩，可是過年子楚都不在我身邊，春節我覺得過得寡淡的很，沒什麽意思。

爹，哥哥和子楚在前線怎麽樣呢？我初一十五都會和母親去法華寺燒香祈福，幽靜禪院，松柏蒼翠，正殿之上，寶相莊嚴，檀香缭繞，梵音靡靡。頓時煩憂不安的心靈像是得到某種溫暖的撫慰，令人安适平靜。

春去秋來，萬物複蘇。

幾處早莺争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這天，我在房間看書，杜鵑進屋關好門，神色謹慎，我心中疑惑，便問：“杜鵑，怎麽了？”

杜鵑小心往門口看了看，拿食指靠近唇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我不解其意，她快速走到我身邊，從懷裏拿出一封信封沒有署名的信件，遞給我。

我下意識用手去接，擡眼看她。她小聲道：“這是七王給姑娘寫的信……”

我一聽，如獲至寶，趕緊拆開，逐字逐句地看。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人們都出征，女人們悶悶悶。

拖進度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