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前塵往事

“它一直都在幽明之地，你為什麽還要趕盡殺絕。”小月據理力争。

“作為天師的職責，誅殺魑魅魍魉。”子楚理由充分。

“幽冥之地有固若金湯的結界，它根本就出不去。”

“可它不老實，拼命撞擊結界，我要給它一點教訓。”

“你已經教訓過它了，它也知道厲害。而且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就會看好它。請你放它一條生路。”小月懇切地對他說。

他眉頭一皺，略思索，緩緩地收起佩劍，問道：“這山怪是你圈養的？”

“不是。”

“那你還為它求情？”

小月沉默不語。

他又道：“你是誰家的姑娘，還不快回家。”

“不用，我就住在這裏。”

“你住在幽冥之地？”他問道，這個問題小月不想回答，沉默。

山怪逃逸，小月回到木屋旁開始捯饬菜園。這些草真頑固，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剛拔完草才幾天，又恢複原狀。”小月一邊除草，一邊小聲的嘀咕。

那個氣宇軒昂的男子并沒有走，他來到小月的身旁，随意地坐在石凳上，把佩劍放置一邊，好奇的問：“這些都是你種的菜，你哪裏來的蔬菜種子？”

“我和婆婆住在這裏的時候，就有了，這小木屋，菜園什麽的。聽婆婆說，這地方不僅有被放逐的妖魔鬼怪，還有犯了重罪被囚禁的人類。”

“哦，可是你一個小姑娘能犯什麽重罪？”他追問小月。

小月猛然站起身來，惡狠狠得說：“因為我是巫女呀，每當月圓之夜，我就必須吸食人血，要不然我就會倍受煎熬，痛苦難耐。”

“呵呵，不可能，你身上沒有那種厲氣。在說，巫族之人也不吸食人血。”他深信不疑地說。

挫敗的小月，只好蹲下身來繼續拔草，不好玩，這個年輕的天師看來修為較高，一點都不上當受騙。

很快，他也加入勞作的行列，他把長袍随意地卷至腰際，他是男子，到底力氣大些，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小塊白菜田的野草清楚的幹幹淨淨。

他們來到清澈的溪水邊洗手，小月道：“真看不出來，你還會幹農活。”因為他玉簪绾發，一身白衣袍，如月華般雅潔，必定是名貴的衣料。不像自己粗布麻衣，頭上只得一個木簪绾發。

他淺笑道：“這沒什麽，我在玄武山也經常要幹一些師叔們分派的農活。”

“你是玄武派的弟子？”

“不錯，我是玄武派第十九代弟子，拜在掌門的門下，我姓宣，名子楚，你呢？你的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我叫巫月，巫族的巫，月亮的月。”

“巫月……那你婆婆人呢？我怎麽沒看見她老人家。”

“婆婆一個月前就已經過世了。”

子楚愧疚地說：“抱歉…”

小月站起身來，拍拍沾滿水珠的小手，若有所思道：“沒什麽，婆婆說，死亡不是結束，它意味着下一個輪回的開始。子楚，你說，這是真的嗎？”

子楚略沉吟，又道：“是的，我覺得這句話有道理。”

過了一會，子楚看看遠方，小月循着的目光看去，天高雲闊，一片蒼茫的景象，還有遠方如巨型罩子般散發淡淡白光的結界。

“你想離開這裏嗎？”

“不想。”小月不假思索。

“為什麽？”

小月沉默，我不知道。

“那我走了…”他回頭目光沉靜。

“好…”該走的總是要走，留也留不住。

“改天再來看你。”聽了這一句，小月內心又暗中歡喜，微笑着點了點頭，像得到某種允諾。

日升日落，自他走後，小月用繩子打了足足七個繩結，七個繩結都是千頭萬緒的心事凝結，心似雙絲網，終有千千結。

也許，他不會來了，他只是随口說說而已，小月看書上寫的：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閑來無事，小月又在風裏唱歌……

“小月…”聽到這熟悉又溫暖的聲音，小月驚喜的回眸。是他，他真的來了。一身藍衣，龍章鳳姿，雙瞳翦水，衣袍清揚，宛如降落凡間的谪仙。

看着他快步向我走來，小月的心像敲響了歡騰的小鼓，咚咚咚響個不停。待他走進，小月略帶羞澀淺笑，輕聲細語：“你來了。”

“本來是想早點來看你的，結果今年由我玄武派舉辦武林大會，幫派之間切磋武藝拖延了不少的時間。”

“哦…”

“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吃的？”他取下附在肩上的包裹，語調歡快地說。

他從木屋裏搬了小木桌，小月搬了兩把椅子，然後他佩劍取下放置桌邊，包裹全部打開，豐富多樣的糕點水果印入眼簾。

随着包裹的鋪陳，一顆紅豔豔，小巧圓潤的果子來回滾動了幾下，一下子就吸引了小月的注意力。

小月伸出纖細食指，把它吧啦一下，觸感光滑，這圓溜溜的小球又來回滾動幾下。

小月擡頭問子楚：“這是什麽？能吃嗎？”

。

子楚笑言：“這是杏子，你嘗嘗看。”

“杏子”小月好奇地拿起杏子，左看右看，鮮豔欲滴，閃爍着誘人的光澤，

小月在子楚鼓勵的眼神下，把杏子放在嘴邊，小心地咬一口。

“呀！好酸。”小月龇牙咧嘴。

子楚忍俊不禁。

不過，酸味過後，又襲來一陣陣舒心的甜味。小月口齒生津，大口大口吃起來。小月的嘴巴很忙，用含混不清的語氣說：“你怎麽不吃？這兒有很多。”

子楚笑着也拿起一顆杏子準備品嘗，忽又颦眉道“喲！這些果子沒洗呢？”

小月不以為意：“看着很幹淨啊。”

“不行，得拿去洗洗。”

“婆婆說，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話是這樣說，但是萬一吃了鬧肚子怎麽辦？”

“不會的，我身上有個的封印，雖然令我逃不出結界，但是也保護我不被此地的妖魔鬼怪侵擾，更令我不會生病，從小到大我連感冒發燒都沒有。”

子楚眸光一閃，循循善誘：“這封印是誰給你施加的，解除的方法知道嗎？”

好啊，他在套我的話，小月只埋頭吃東西，不再言語。

他又好言相勸：“小月，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為你解除封印，帶你離開這裏。”

小月擡頭看他，他堅毅迫切的目光，令人心頭一震。

他又語氣加重，一字一句地說：“小月，我想…我想成為你歌裏的那個人。”

往事歷歷在目，小小女孩撅着小嘴，委屈萬分問婆婆：“婆婆，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他們要把我囚禁在這裏？”

婆婆就用充滿善意的故事安慰她：“小月，是落難的小公主，總有一天，會有一位俊美不凡，天神一樣的男子來解救你，帶你遠走高飛，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真的嗎？”小女孩一臉期待。

“當然是真的，婆婆什麽時候騙過你。”

小女孩笑眼彎彎，心中憧憬着美好的未來。

回過神的小月，故作平淡：“哦，只是随口唱唱的歌兒，做不得數，當不得真。”我是巫族的後人，世人眼中的邪惡之徒，我不想連累你。

子楚不依不饒，溫柔糾纏：“如若我偏要當真呢，你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小月一時語塞，站起身來，看向遠方，胭脂色的晚霞，夕陽西下。

子楚也站起身來，走到小月的身側，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在夕陽的餘晖下，一個男子高大英挺的背影和一個女孩小小的倔強的背影相映成趣。

他們只有一步之遙，他們的長發衣角在風裏飄着，女孩略微前傾的背影似乎想逃，男子的右手停頓半空，忽又放下握緊，似乎迫切想給女孩一個無處可逃的擁抱，他們各懷心事，眼睛卻都在眺望同一個方向。

暴風雨是不講半點情面的，說來就來，更何況天氣變化無常的幽冥之地。瞬間，烏雲蓋頂，風聲大作，當豆大的雨點砸落地面，他們只淋了幾點雨，快速跑進屋，天黑沉沉壓下來，白日轉換晝夜。

小月迅速拿火折子點燃煤油燈，柔光暗影，一室溫馨。

“哎呀，那些好吃的。”小月有點氣惱，子楚無可奈何地看她一眼，他流露出可愛的嗔怪的眼神，他将長劍放至桌上，沖進雨中。很快，他将包裹小桌子，兩把椅子統統拿進來，一股腦放在屋裏。

不過，外面密集的雨點将他從頭到腳都澆透。

光影交錯，他濕濕的黑如綢緞的長發貼在臉龐，長睫毛沾滿了晶瑩的小水珠，給他湖水般深邃迷人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更顯迷茫溫存，飽滿嬌嫩的嘴唇像清晨帶露的明豔花蕊，濕透的藍色衣袍緊貼着，恰如其分地勾勒出他比例勻稱，線條優美如天神般尊貴修長的男性軀體，愛和美的化身也不過如此吧。

他用玉色手指随意抓一抓頭發，優雅利落地取了束發的玉簪，突然用力甩了甩了頭發，發絲飛揚，水花四濺，調皮的水珠好多都落到小月這看客的臉上。

“哎呀…”小月以手遮面，不滿的抗議。

子楚眼波橫流，壞笑着說：“誰讓你偷看我的？”

小月沒好氣給他個眼神殺，他更樂呵了，像一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一臉的得意洋洋。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又恢複正常了，唉……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