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美人離愁

這回不止堂內衆人,連元容的臉色也變了,那個镯子,是靜好從不離身的。

“原來如此。”靜好看着碎裂的玉镯,愣了片刻,接着像是想通了什麽似的,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笑的開懷,有些悲切的望向元容,“姐姐說的對,我果然是個傻的。”

李太醫直接被打入了死牢,而姜靜好則被打入了冷宮,這件事情被趙衷壓了下來,元容知道這是礙于姜家和梁南王的情面上,但是,靜好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元容不止一次去看她,都被靜好擋在了門外。

二伯更是直接與她斷了父女關系,沛曦也曾來入宮見過元容,聽她講完事情的經過,便紅着眼眶不再吭聲,半響才說,“我這個妹妹向來是個固執的,無人擰得過她。”

冷宮的夜,有些涼,一盞微弱的小油燈照出橘色的光。

“這又何苦。”

“我曾說過,便是死了,也不會傷他分毫。”

“女人何須這般固執。”

一陣沉默,趙衷看着眼前這個面容蒼白的女子,“你做的夠多了。”

“陛下,我想最後見一眼姐姐,是我對她不起。”

元容再次見到靜好的時候,她一身素衣,臉上未施粉黛,就這麽坐在院子裏的小石桌邊等着她。

“姐姐來了。”靜好已經倒了兩杯果酒,把其中一杯推在她面前,“今日就你我姐妹二人。”

“靜好,你……”

元容剛開口,就被靜好打斷了,“姐姐莫要多說了,今日,我只想什麽都不想,就和姐姐聊聊天,像小時候那樣。”

元容就這麽安靜的聽着,靜好講到開心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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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若能一直長不大該多好。”靜好撫着石桌上的紋路,“其實,我是真的想要殺了趙衷的。”

“靜好。”

“姐姐聽我說。”打斷元容的話,姜靜好繼續道,“只是我還沒動手,就敗了。本想徐徐圖之,卻終究瞞不過他的眼,我還真當自個是個聰明絕頂的,卻不料倒成了別人眼裏的跳梁小醜。”

“靜好,你告訴我是誰好不好。”元容看着她,聲音有些急迫。她的妹妹,自己一人絕對不會這般的心思。

“他是篤定了我不會傷他,雖然有的時候我也怨過,可是我沒辦法,我不願意讓他恨我,只要他能看我一眼,我這心裏就十分的歡喜。”靜好去握桌上的酒杯,元容立刻拉住了她。她微微一笑,把元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嗓子裏像堵了一口棉花,卻又生生的咽了下去,“姐姐,以後莫要怪我。”

“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姜靜好舉起酒杯仰頭一口咽下,然後眼淚就這麽含在眼眶裏,“姐姐,我的名字多美,而我又何嘗不想随了我的名字。”

“還有機會的。”元容反握着她的手,又冰又冷,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帶着些許的哭腔,“不說也可以,不說也沒關系,姐姐不會怪你,姐姐一定會救你的。”

“沒用的。”靜好看着她笑,眼神開始失焦,生生的穿過了她,“一開始,我就做錯了,若有來世,我再也不要做這高門世家的小姐,不要遇上他們,也不要對不起姐姐,我只盼那時能夠現世安穩,我做個單純嬌俏的小女兒。”

元容感到手上的力量一沉,她慌忙拉住,低頭看着懷裏的女子,眼睛裏又跑過那個聰慧鮮活的女孩,陽光下,她沖她揮手,臉上挂着天真,笑的眼睛眯成兩彎月牙。

眼淚一滴一滴打在衣衫上,元容摸上靜好的臉龐,她的堂妹,還不到十八歲,未曾真正的盛開,便已經在這世上凋落。

元容不知道自己在那裏呆了多久,當她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了大興宮內,她昂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深色金絲雙龍長袍,頭發被白玉冠束住,眼神依舊的平和。

“你為什麽要殺她。”元容問的平靜,仿佛在問,你吃飯了沒這麽簡單。

“朕不殺她,難道還等着她殺了朕不行。”趙衷站在她的對面,“朕給她機會了。”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她要進宮的時候。”趙衷走近了兩步,元容強忍着才沒有躲開,“朕還想多活兩年。”

“那李太醫——”話未說完,元容的話便卡住了,趙衷這人做事謹慎滴水不漏,想必那太醫也只是借靜好的手順便除了。

趙衷看着眼神不斷打量自己的元容,伸手想要揉她的頭發,卻不料她腦袋一偏小心的躲過,手掌停在空中,他似乎也沒生氣,笑着收了回去反背在身後。

“你可以告訴我,我會勸她的。”話雖如此,但是元容知道,她根本勸不住靜好,可是她就是忍不住,鑽了牛角尖。

她在趙衷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似乎料到了她的想法,趙衷嘆了口氣,“沒用的。”

元容病了,病得很厲害,一個月下來反反複複,連一貫的圓潤的下巴也變尖了許多,勺兒呆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的陪着她,可是看她通紅的眼眶,元容就知道,這丫頭又在背地裏不停地掉眼淚。

趙衷賜下了很多的補品,連宮外的父親和遠在邊疆的哥哥也急的團團轉。

蘇思婉曾來朝鳳殿裏看過她,一身鮮紅的留仙裙映的她臉若芙蓉,和病床上的元容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元容揮退了所有人,不知為何,她就想和蘇夫人說說話。

“你就不怕麽?”

“怕什麽?”蘇思婉看着靠在床榻上的元容,瘦瘦弱弱,臉上因沒有血色的點綴而顯得更加的蒼白。

腦海中不知怎麽就劃過另外一個影子,當時那人也躺在床上,孤零零的,“思婉,不要告訴正度好不好。”然後,床邊的自己點了點頭,蘇思婉不知道自己當時做的對不對,只因那一瞬間,她在那個身影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眼前的兩個身影再度重合,蘇思婉忽然想到了有天元容和趙衷逛花園,她遠遠地瞥見了他們。

當時趙衷看着姜元容的眼神,哪怕隔着好遠,她也能清晰地看到了裏面那無所不在的眷戀和思念。

這張臉,也許真的是有用的。

“你有家族的庇佑,有父母兄弟的幫襯,有這至高無上的身份,有陛下的恩寵。”還有這張像極了衛子和的臉,蘇思婉清了清嗓子,“你有什麽好怕的。”

是啊,她有什麽好怕的。

蘇夫人走後,元容一個人把腦袋縮進被子裏,任樂衣和勺兒怎麽說勸,她都不出來,她需要一個溫暖黑暗的地方自己一個人想一想。一直以來,她都把自己當成趙衷的妻子,後宮的主人。

她覺得她的丈夫她只要敬重就好,她的後宮只要坐穩就行,元容卻忘了,她的丈夫哪怕再和善,他也是一個帝王,她們這些個女子同這萬裏江山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月亮漸漸高升,趙衷坐在湖心亭內看着天上的銀盤,曾經他極愛在這賞月,只不過那時他性格沒有這麽陰沉。那時的他比起天上的皎潔,更仰慕身邊的大哥,他那位承載了父皇母後所有希翼的兄長。他一直以為自己會永遠這麽逍遙下去,萬事都有皇兄給他擋風遮雨。

隔岸觀燈火,美人唱離愁。

自那場刺殺以後,仿佛一切都變了。

耳邊隐隐傳來腳步聲,趙衷不動聲色的收回臉上的情緒,腳步似乎有些躊躇,遲疑了好久,他才聽見對方的聲音。

“陛下。”

聽到熟悉的聲音,趙衷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轉過身來的表情一如既往,“今個身體好些了麽。”

嗯。元容點點頭。

兩個人就這麽相顧無言,半響,趙衷才牽起元容的手,拉她坐在石凳上,風吹的趙衷的發絲有點亂,元容伸手幫他往肩後順了順。

“朕從未想過當皇帝的。”也許是今天的月色太好,也許是趙衷被這裏的回憶壓的無法喘息。元容第一次聽到趙衷與她說這些,這個時候的趙衷顯得情緒相當低落,似無聊的把玩着手中的酒盞,“朕給你講個故事吧。”

于是那天夜裏,元容就這麽陪着趙衷,他平和的聲音如溪水緩緩流出。

很久以前有個少年,他鮮衣怒馬,無所忌憚,他有着高貴的身份,溫柔的母親,慈祥的父親,足夠優秀的兄長和溫柔聰慧的妻子,少年一直以為他的生活會這麽繼續下去,直到有一天他的兄長外出辦事,回來時卻再也不會睜開眼睛,永遠的睡了下去。母親從此一病不起,而他曾經不屑一顧的兄弟們,卻忽然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優秀的令他震驚。沒幾年,少年的母親就耗幹心血去了。少年至此始一個人應對他的兄弟,手忙腳亂,也吃了不少暗虧,最後他贏了,可是卻贏得十分慘烈。

趙衷忽然握住了元容的手臂,手上骨節泛白,眼睛有些赤紅,“贏到最後只剩個孤家寡人。”

作者有話要說: 近期沉迷于狼人殺無法自拔,

我作為一名常常拿到平民牌的閉眼的玩家,

今天終于和一群同樣呆萌的平民們,

在首輪就投死了預言家,

接着第二輪又投死了女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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