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半夜風蕭
“大嬸,來碗茶,兩個素饅頭。”元容又走了些路,夕陽西下,遠遠就看到遠處簡陋的茶棚,盛夏的太陽毒辣,曬得她口幹舌燥,只高聲呼道,因着許久未進水,難免有些沙啞。
等她到的時候,茶湯已經擺在了桌上,包子有些涼,面皮不似自己以往吃的精細,帶着點點的雜色,元容兩天未吃東西,這會餓的極了,也不顧的這些,只抓了饅頭往口中塞,順手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帶下來一層薄薄的塵,她現在的模樣應該狼狽極了。
硬生生塞進肚子兩個饅頭,又‘咕咚咕咚’喝了兩碗茶,元容這才招呼看棚子的老妪收錢,手伸在懷中的布袋裏摸了摸,“多少錢?”
“小哥不用掏錢,已經有人提前付過了。”老妪連忙擺手。
“可我此地無相熟之人?”
看元容似乎還有些不解,老妪一手收着碗筷,一手指着不遠處的身影給她看,“那位公子給了銅板的。”
風吹葉搖,雪青色的身影正擡頭望着天空的晚雲。元容的卻在看見那抹怡然逍遙的身影後,漸漸下沉,似乎感到了元容的視線,顧子期扭頭沖她微微一笑。
如墜冰窟,陽光再暖也曬不暖心的寒。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元容就這麽怔怔的看着那條身影緩緩靠近。
“大概今早辰時近半。”顧子期站在元容面前,伸手撚去了她唇邊的食物殘屑。
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會走這條路,原來他只是提前來這等她,如果是這樣,那她這整整一天的逃跑算什麽?
“為什麽要等到現在?”為什麽要現在才出現,為什麽要給她那點微弱的希望。
“我想看看容兒能走到何處。”顧子期看着元容眼底的光漸漸黯淡下去,鞋子因為長時間的趕路早已磨破了邊,裸漏出的皮膚也有着細碎的刮痕,鏽色混雜着塵土,不複以往的白皙。
他跟了元容一路,看着她對着花朵發呆,看着她步履匆匆的埋頭趕路,看着元容和他記憶中的模樣重合又分開。顧子期記得,小時候的元容是個有點任性嬌俏的孩子,每次受委屈都扯着他的衣袖不停地掉眼淚,讓人本能的會去保護她。那時候,莫說留她一人在陌生地方,便是不小心磕破皮,都恨不得十倍百倍的疼給他看,他不是不煩,可每當碰見元容可憐兮兮的眼神,就覺得女子如水,本就該疼着寵着,便這麽一發不可收拾的哄着她過了一年又一年。
現在,元容什麽都沒有的被丢在這,顧子期以為她貿然跑出去,只是一時賭氣,她膽小這麽小遲早會怕的,他就這麽不聲不響的跟着,一路走走停停,沒有回頭,也沒有熟悉的淚眼朦胧。他當年總是恨不得元容快些長大,這樣他才有理由繼續把她留在身邊,可任他如何恨鐵不成鋼,元容卻依舊是那副孩子模樣。
可這次他跟着她,卻有了片刻的錯覺,元容好似不經意間長成了他想要的樣子,反倒是他有些手足無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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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容看着眼前的顧子期,忽然想到了幼年時,她和顧子期一起玩螞蟻,周圍用茶水澆出四面水牆,看着螞蟻在裏面不停地徘徊,每每以為能尋到出口,結果卻是不停地碰壁,她那時還笑眯眯地陪着顧子期往裏面放粒米,丢幾塊小石頭,然後螞蟻背負糧食四處尋覓洞穴,權當好玩。如今看來,她就像那背負着希望的螞蟻,被圍困在這方小天地,卻還自以為是的幻想可以出去,結果不過是被人當成個笑話在看。
“有意思麽?”元容問。
“有。”顧子期點頭,“容兒與我自幼一起長大,這些個小手段瞞不過我。”
“我卻不知道眼前的人還是不是那個與我一起長的子期哥哥。”原來他将世人看做蝼蟻,她姜元容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只罷。
“容兒長大了。”顧子期蹲下身子,握住她被磨的血跡斑斑的腳,順手在衣袍上撕下塊布料給她裹上,“疼麽?”
“疼。”元容看着顧子期的頭頂,任由他包紮。
片刻,顧子期擡頭,四目相對,他聲音很柔很軟,帶着點點的寵溺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疼怎麽不哭?”
“哭?”元容嘴角微挑,笑的并不美好,“哭給誰看?”
她好不容才明白,如果那些她哭了就會疼她寵她的人都沒了,眼淚便是這個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手上動作微停,繼而被顧子期拂袖帶過,他起身又端看了眼,笑道,“甚好。”
那模樣,仿佛她還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而他依舊是那個邙山下等着她到來的少年。
“去哪?”
“不跑了?”
“可以嗎?”
“當然不。”顧子期伸手,元容只看了眼便垂了頭,空留下他伸着手停在半空,許久後才笑着落下,“這離縣城還有數十裏,便是腳程再快,也趕不上進城,何況……你腳上還有傷。”
“破廟、農家、露宿野外無非是這三種,我曉得了。”元容眼睛直視着地面,小心的踢踏着腳下的小石子。
這一路,兩人皆緘默不言,等到星月高挂,才尋到了一間廢棄多年的廟宇,小廟因常年失修而牆壁斑駁,廟內燭臺桌子殘缺的倒在一側,房梁上布滿了灰白的蜘蛛網。
顧子期單手護着手中撿來的半截蠟燭,四處打量,“破舊了些,尚可住人。”
話音将落,元容便伸手把藏在懷裏的首飾拉了出來扔在地上,金閃閃的步搖在破舊布袋的襯托更顯得精致華貴,經過今天,顧子期是決計不會讓她身上在留有這些的,與其他開口,不如自己扔出去。
顧子期雙眸驟眯又飛快睜開,元容比他想象的要聰明。眼前的身影嬌嬌小小,只抱了大片的枯枝稻草堆成小山包,剩下的則均勻的鋪在地面上,等一切準備妥了,元容才安靜的縮在稻草上。
雖為盛夏,但是荒郊野外的半夜還是入骨的,得點些柴草取暖。
現在人在外,元容也不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賭氣凍病了疼的還是自己,何況現在她還不知道顧子期要做什麽,打算把她帶到哪裏,要是病在半道上,顧子期又不一定會停下照看她,說不定十有八九就客死他鄉。
她堂堂姜家女,關內侯的嫡孫女,便是活的再不堪,面上骨子裏也不允許自己這麽窩囊。
柴火被點燃,元容也不多言,只靠着火堆不遠處躺下,月光清冷,小廟內安靜異常,只有木柴發出噼裏啪啦的燃燒聲。
“等入城後便買輛馬車。”許久,顧子期的聲音傳來,“這樣你便不用再走路了。”
沒有回答,顧子期借着火光看向元容,只見她眼睛微阖,一動不動的縮在稻草鋪就的床鋪上,若不是眼簾上跳動的長睫,倒還真像是睡着了。
“也別再跑了。”沒頭沒腦的落下這麽一句,顧子期收回視線,閉眼的瞬間,元容轉了身,黑暗中,她緩緩睜開雙眼,裏面沒有絲毫的睡意。
半夜風蕭,每逢這種時刻,人都會顯得多愁善感,元容背對着顧子期,手不自覺地摸到脖子上的紅繩,紅繩上的玉緊緊貼在心口,那麽暖,她不由的想到當年應陽城中的那個少年,灑脫美好。
這世上總有些人适合再相逢,而有些人則适合死在記憶裏。
她心中那個明亮的少年,原來早在多年前就死了,就在他約定好會回來娶她的那天,就死了。
身子縮成一團,元容把自己埋在手臂中,不停地告訴自己,要睡好,要吃好,要活的好好地。
這晚,顧子期難得做了個夢,夢中的他和十幾歲的自己一起坐在馬車上,車內燃着百椿香,自己哭的正傷心,身邊的男人在不停地勸慰。
“少主不要再想了,這麽些年您該清楚,她柔弱的就像天懸崖的紫莺草,連摘下來都會掉兩片葉子,又怎能妄想把她種在大漠的風沙中。”
“我答應會回來娶她的。”
“您不會回來,也不會娶她,等過幾年您把她忘了,便是親手摧毀也不會心疼的。”
顧子期随着少年的眼神望去,遠處是大片的花林,風吹過,花瓣簌簌落下,極美。
沒娶她,忘記她,然後選擇殺了她。顧子期揉揉身邊少年的頭,輕聲道,“你好像只做到了第一條。”
“那我該怎麽辦?”少年委屈。
顧子期歪頭想了想,“再試試,若忘了便放她條生路,若忘不掉,一定要殺了她。”
“可她是我的容兒。”
“但她不僅僅是你的容兒。”
廟門發出微弱的碰撞聲,夢境瞬間破散,顧子期警覺的清醒。腳步聲伴着鋒利劃過地面的聲音,僅片刻,顧子期就飛身落在了元容身邊,猛地把她拽起,還未等元容清醒反應,手掌已快一步的掩住她的唇,顧子期的力氣有些大,元容掙不開,就看着他張張嘴,無聲道,“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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