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白錦繡在房間裏等了又等, 始終等不到父親叫自己過去,看了眼時間, 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實在按捺不住, 輕手輕腳地出來, 走到書房外,停在了門口。

書房的門虛掩着, 有燈光透出來,父親應該還在裏頭。

白錦繡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叩了叩門, 推開, 探頭進去, 看見父親戴着副老花鏡, 坐在落地臺燈下面看書。

“爹, 你還沒休息啊?”

她走了進去,停在桌邊,佯裝幫着收拾散在桌上的幾冊書本。

白成山瞟了眼西洋鐘:“你哥應該快回了, 我再等等。不早了, 你前兩天受驚不小,去睡吧。”

白錦繡說:“我白天睡太多, 現在睡不着。”

她走到了父親的身後, 伸手幫他捶背,一邊捶,一邊随口似地說:“爹, 晚上聽阿宣講,你後來又留了聶載沉,說什麽啊?”

白成山擡頭看了眼女兒,略一遲疑,摘下老花鏡,把書也放在了一旁。

“繡繡,你老實和爹講,你對他有沒有什麽想法?”

白錦繡心微微一跳:“什麽什麽想法?我對他會有什麽想法?爹你這麽問,什麽意思?”

“繡繡,你也不算小了,當初你娘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都已經有了你大哥。這兩年爹也沒問過你,你的心裏頭,到底有沒有人?”

白錦繡立刻搖頭:“什麽人?沒人!我誰都不想嫁!我就想陪在爹身邊過一輩子!”

白成山笑了,打量着女兒。

白錦繡被父親看得有點心虛。

“爹你這麽看我幹什麽?我說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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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成山搖了搖頭。

“傻丫頭,哪有女兒陪爹過一輩子的道理?你還小,爹已經老了,再過幾年等爹走了,留下你一個人,爹怎麽放心?”

白錦繡咬了咬唇,正要說話,白成山擺了擺手。

“你剛才既然問起,爹也就不瞞你。爹是看中了聶載沉這個年輕人,有本事,人品也靠得住,他要是做了我們白家女婿,你的後半輩子,爹也就放心了。正好這回他又舍命救了你,晚上爹留下了他,就是和他說這個……”

白成山停了一下。

白錦繡緊張得握拳的手心都有點發汗了,生氣似的輕輕捶了下父親的的肩。

“爹你怎麽這樣!我都說了,我才不要嫁他呢!”

“本來呢,爹以為你們互有好感,年歲又相當,是樁天成的好姻緣。沒想到是個誤會,我多想了。罷了,往後不提了。”

白錦繡的心咚地一跳,遲疑了下,問道:“爹,你說誤會是什麽意思?”

“他這回奮不顧身救你,爹還以為他對你有意,所以今晚才貿然開了這個口。沒想到是個誤會。他從古城回廣州後,不是很快就被升為标統了嗎?他以為是爹在你舅舅面前替他要的這個位子,存了報恩之心,見你情況危急,這才全力救助……”

白錦繡捶背的手停住了,片刻後,慢慢地道:“爹,你是說,他拒絕了爹你的好意?”

白成山點頭,又搖頭。

“話也不能這麽說。畢竟婚姻之事非同小可。有人想做我白成山的女婿,自然也就有人不想。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是難能可貴……”

父親後頭還說了些什麽,白錦繡已經聽不進去了。

白成山感到身後的女兒有些異樣,再次轉頭,見她站着一動不動,遲疑了下,道:“繡繡,你難過了?”

白錦繡一下回過神,繼續替父親捶肩,滿不在乎地道:“怎麽可能?爹你在說什麽呢!這樣最好不過了!我本來就和爹你說過的,我才不要嫁給他那樣的人呢!爹你就不該開口提這個的,無端端叫人輕看了咱們,還以為是我們倒貼着要求他呢!”

白成山注視着自己的女兒,沒有說話。

“爹你這麽看我幹什麽?”

白成山欲言又止,終于還是沒有開口再說什麽了,只柔聲道:“你這回受驚不小,醫生要你好好休息的,這麽晚了,你不必陪爹了,去睡覺吧。”

“好,那我先回房了。等大哥回來,爹你也早些去睡。”

白錦繡笑着和父親道了晚安,走出書房。

白成山想起女兒剛才強作笑顏的樣子,出神。

鳳臺築了,弄玉也是有心,可惜蕭郎無意。他這個做父親的,又有什麽辦法?之所以告訴女兒實情,也是看出那個姓聶的年輕人拒意是真。既然沒有餘地,不如趁早讓女兒知道,斷了念頭,省得再存什麽心思。

真要怪,就只怪自己寵壞了女兒的脾氣,沒把她培養成世上男子所喜愛的淑靜婉惠的那種女子。

現在後悔也是晚了。

白成山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

白錦繡一出書房,臉上的笑就挂不住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一關,人趴在床上,臉壓在了枕頭裏,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從床上爬了起來,快步走到桌邊,打開放在上頭的一只箱子,一陣亂翻,很快翻出一張畫稿。

她盯着畫上那個年輕男子的半身像,看了一會兒,一咬牙,想撕掉。紙才破了道口子,手又停住了。來來回回了好幾次,終于還是下不了手,一陣心煩意亂,把畫稿丢回箱子裏,轉身回去,又趴在了床上,開始悶頭睡覺。

張琬琰這會兒也沒休息,一直等到丈夫在外應酬歸來,見過了公爹的面,夫婦回到房間。

張琬琰幫丈夫挂着脫下的外衣,開口就問:“晚上爹留聶載沉說話了,肯定是那事。怎麽樣,剛才你見爹的時候,爹有沒說起?”

“爹真的對聶載沉提了?他答應了吧?”張琬琰有點緊張。

白鏡堂搖了搖頭:“爹倒是提了,但事沒成。聶載沉他不願意。”

張琬琰一愣,先是松了口氣,跟着又有點不快:“他竟然不願意?他是看不上我們白家,還是看不上繡繡?他對繡繡沒意思的話,昨天做什麽舍了命地去救人?”

白鏡堂道:“一碼歸一碼,你別那麽激動!爹也是誤會了,問了才知道的。聶載沉古城回來後,不是提拔做了标統嗎,他以為是爹在舅舅面前給他要的這個位子,昨天才出手救人的。”

張琬琰又愣了一下,嘀咕道:“也算他有自知之明。說真的,晚上我一直擔心,怕爹真就這樣把繡繡嫁了。也不是說他不好,就是覺得他配不上……”

“你別管,繡繡的事,有爹做主!”白鏡堂打斷了妻子的話。

“我就說說也不行?話說回來,我實在沒想到顧公子會失手,這回差點害了我們繡繡!你白天代爹去顧家拜謝,固然是禮數所需,但這回要是沒聶載沉,後果真的不堪設想。顧家那邊怎麽說?”

“說什麽?人家兒子都受傷了!自然是我們欠情。還好西醫替他取出了子彈,手術順利,沒大礙。”

白鏡堂看向張琬琰,哼了一聲。

“顧公子不是省油的燈,你往後給我小心着點!爹是不可能把繡繡嫁進顧家的!”

張琬琰抱怨:“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也是為了咱們家着想嗎?我以後不管了還不行!”

白鏡堂在外頭忙了一天,又倦又乏,不想聽妻子再在耳邊抱怨,皺眉道:“我累了,睡了!”

“晚上你喝了不少酒吧?趕緊坐下來。我給你備了醒酒湯了,還煲了參須紅棗烏雞湯,煲了一下午,很是清口……”

“不吃了,叫人送水來吧!”

張琬琰只好作罷。丈夫沐浴時,她出去看兒子。阿宣已經呼呼大睡了。她回房,見丈夫靠在床頭在看書,便也脫衣上床,躺到了他邊上,輕輕靠了些過去。

過了一會兒,丈夫始終一動不動,她推了推他胳膊。

“什麽事?”白鏡堂眼睛依舊看着書,漫不經心地問。

“你最近有沒有再見到過那個柳氏?”

“誰?”白鏡堂一愣,轉過臉。

“就那個姓柳的小寡婦!住十八浦的!我先前在古城的時候,聽說你和她見了面?”

“怎麽樣,見了面,是不是昔時橫波目,今作流淚泉,君若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啊?”

張琬琰雖出身商家,但從小也是正兒八經進過學的。這事在心裏像根刺已經紮了好些天了,現在實在忍不住,終于說了出來,跟着又諷刺了一句。

白鏡堂大怒,大少爺的脾氣一上來,“啪”的一下,把手中的書給甩到了地上。

“不就在街上遇到,說了幾句嗎?大半夜的你想幹什麽?”

張琬琰不甘示弱,跟着坐了起來。

“你心裏沒鬼,這麽激動幹什麽?嘴上說得好聽!上月底賬房找我對賬,我們屋裏有筆一千兩的支出,走的是私賬!我沒用,自然就是你用了!你給我說,這筆錢你拿去幹什麽了?”

白鏡堂一頓,聲音放輕了些:“她現在和她兄嫂同住十八浦,她兄弟經營布店,從前抵押了出去,現在抵押到期,一時湊不齊錢,要是被錢莊收了,往後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我只是借她暫用而已,等周轉過來,錢就會還!”

“你放心,她也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好啊!我就知道!你們現在是不得了了!”

張琬琰哪裏還聽得進,憤怒不已,抓起枕頭就朝丈夫劈頭蓋臉砸了過去。

“白鏡堂,你怎麽不幹脆休了我,把她擡進來做你們白家的媳婦!”

“你瘋了!”

白鏡堂氣得從床上跳了下去。

“我要是有私心,我還從賬上走這筆錢?爹和繡繡都在家,大半夜的你給我小聲點,驚動了他們,我看你怎麽收場!”

張琬琰被一語提醒,不敢再大聲,心裏的氣卻是沒處可去,冷笑:“我就知道!這麽多年了,我在你白家做牛做馬,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那個狐貍精一露臉,你就丢了魂!你這麽看不上我,當初怎麽就不敢硬氣點娶了她?白鏡堂你這只沒良心的叉燒,你這麽對我,我和你沒完,我帶阿宣回娘家去……”

張琬琰說着,又抓起床頭的一柄癢癢撓,朝着白鏡堂扔了過去。

白鏡堂避開了,沉着臉,一言不發地撇下張琬琰,轉身出屋,揚長而去,當晚就睡在了偏房裏,直到第二天的大早,怕被下人看見了讓父親聽到什麽不好的話,這才悄悄回了房。

這一夜,這對夫婦各生悶氣,白錦繡的郁悶,比起兄嫂不少半分。她幾乎沒怎麽睡着,到了下半夜,淩晨三四點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做着各種亂七八糟的夢,睡到第二天的早上快九點才醒來,感到頭很痛,根本就不想出屋,也懶得起床。

她躺在枕上,發呆了片刻,揉了揉脹痛的頭,沒精打采地坐了起來,俯身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摸出一盒藏起來的香煙,點着一支,深深吸了一口,盤膝,靠在身後那面華麗的巴洛克風皇冠形床靠背上,微微地眯起眼,看着自指間袅袅升起的一縷青色煙霧在空氣裏變幻着形狀,漸漸地出神。

“繡繡,還沒起來嗎?”

門外傳來了張琬琰的聲音。

“嫂子,我不餓,不吃早飯,你去忙吧,我再睡一會兒——”白錦繡轉頭朝外,應了一聲。

“舅母和丁表姐來探望你了!你趕緊起來,我幫你收拾下!”

白錦繡暗嘆了口氣,急忙從床上跳了下去,到窗邊把香煙給掐了丢掉,又大開窗戶,使勁地扇着空氣,等房間裏的煙霧散了,這才順了順長發,披衣過去,打開了門。

張琬琰是她平日一貫的模樣,麗服濃妝,臉上擦了厚厚一層白|粉,塗着猩紅的唇,但今天眼睛看起來好像帶了點浮腫。

“嫂子你昨晚沒睡好?”白錦繡順口問道。

張琬琰嗳了一聲,笑道:“昨晚不是高興嘛,确實沒睡好,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她擡手,壓了壓眼角,随即打量着白錦繡,搖頭。

“你看看你,這都什麽樣子!趕緊梳洗穿衣,打扮整齊點,可別讓她們誤會你怎麽了!剛才舅母和你丁表姐說,你要是不方便下去,她們就來你房間看你……”

“別!不用不用!我穿好衣服自己下去。嫂子你先去吧。”白錦繡趕緊擺手。

張琬琰叫家裏丫鬟進屋幫小姐收拾,再三叮囑她,要打扮好才能去見人,這才轉身去了。

白錦繡很快梳洗完,梳了頭,換上一套家常的衣裳,接過丫鬟送來的粥,随意吃了兩口,就往樓下走去,來到樓梯口的時候,聽到客廳裏有說話聲傳了上來,腳步停了一停。

舅母正在說着她的事。

“……繡繡出事,我在家聽說了,也是急得要命。不過說真的,當時我就覺着,你們家老爺有些欠考慮了。繡繡是個黃花閨女,誰家大姑娘出了這種事,能遮掩,自然是要盡量遮掩的,何況你們白家這樣的人家。當時要是沒驚動那麽多人,也未必救不回人。現在可好,防營,巡警營,消防營,不止廣州,連外縣都翻了個天。人是救回來了,阿彌陀佛,不過繡繡這事,全廣州也都知道了。咱們是自家人,知道繡繡沒事,可經不住外人的嘴呀,萬一外頭胡言亂語,繡繡沒了名節,往後可怎麽嫁人!哎,我想想都替她發愁!”

她啧啧了兩聲,搖頭嘆氣。

張琬琰臉上的笑容沒了,臉色難看了起來,說:“繡繡出了事,我們家老爺和鏡堂唯一想的,就是怎麽讓她平安回來。只要人能盡快歸來,別的我們怕什麽,那全都不叫事!”

她頓了一頓。

“舅母你自己剛才都說了,咱們是自家人,既然是自家人,舅母怎麽也說出這樣的話?我是還沒聽到有誰敢這麽快就議論我小姑的。她好好一個人,我白家寶貝着呢!要是叫我知道了,看我不撕爛臭嘴!”

将軍夫人面露尴尬。

張琬琰又似笑非笑地道:“舅母,我沒什麽見識,說話老得罪人,您別見怪,我剛才可不是說您。我也知道舅母是出于疼愛之心。不過,往後舅母你要是聽到了這樣的話,我教舅母,千萬別發愁,上去幫着呸兩口,不成就再加個耳光子,看誰還敢放肆!”

将軍夫人讪讪地笑,一時說不出話,她身旁坐着的丁婉玉插話道:“好久沒見表嫂了,表嫂還是這麽利索,叫我實在羨慕。表嫂你是不知道,先前幾天表妹沒回來,我姨媽在家,飯都吃不下,天天早晚在菩薩面前拜。确實,表妹平安歸來才是第一,別的又有什麽打緊?”

張琬琰瞥了她一眼,對将軍夫人笑道:“舅母,幾年沒見,婉玉不但出落得越發好了,人更是玲珑心肝水晶做。看看,這才是一身詩書香,誰家翰林女啊!我往後要是有福氣再得個女兒,一定要多多和婉玉親近。”

将軍夫人終于從尴尬中緩回了一口氣,心中暗自後悔剛才只圖一時嘴快,忘了白家這個出身落魄商戶人家的兒媳不是個好惹的貨,聽出她這是順了外甥女的口風,在給自己遞臺階下,忙跟着點頭。

丁婉玉羞澀道:“表嫂,你別拿我尋開心了。”

“舅母你有沒有替婉玉尋合适的親事?要是不嫌我多事,包我身上,我保管給婉玉配個如意郎君!”

丁婉玉臉更加紅了,轉過頭,忽然看見白錦繡就站在樓梯口,正看着下頭自己幾人,急忙站了起來:“繡繡你起來了?要是累,別撐着,盡管回房歇着去,等下我去看你。”

白錦繡走了下來。丁婉玉快步上前,扶住她胳膊。

白錦繡抽開手,叫了聲舅母,對丁婉玉笑道:“表姐放心,我就只關了幾天罷了,昨天回來就沒事了。多謝表姐關心。”

丁婉玉仔細端詳了下她的臉色,方露出笑容,籲了口氣道:“你沒事,姨媽和我就都放心了,前幾天一直記挂着。昨天原本就想來的,又怕擾了你休息,這才等到今天才來。”

白錦繡笑着請她坐,自己也坐到了張琬琰的邊上。

将軍夫人剛才一時大意弄了個沒趣,這會兒自然不敢再多說什麽了,只反複地叫白錦繡好好休息,表達自己對她的關愛之情。白錦繡一一答應,陪着坐了一會兒,就聽她和嫂子兩個人開始扯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笑聲陣陣,實在是無趣。丁婉玉仿佛看出了她的無趣,笑說:“繡繡,讓姨媽和表嫂說她們的吧,咱們倆一晃都好幾年沒見了,走,去你房裏,咱們說說自己姐妹的私房話。”

其實白錦繡和舅母系的這位遠房表姐從前并沒多少交情,出國前,只零星地在将軍府見過幾面而已。但她這麽開口了,白錦繡就說好,于是站了起來,被丁婉玉親親熱熱地挽住胳膊,兩人并肩上樓,來到了她的房間。

她的房間是去年為了她回國重新裝修起來的,全西式裝飾。丁婉玉打量眼四周,笑道:“這樣的好地方,也就只合妹妹你住,要是換成我,還真不配。”

白錦繡笑道:“表姐你客氣了。聽說你一個人就把蘇州那麽大的門庭給撐了起來,還從別房過繼弟弟。表姐你是真的能幹,我得多多向你學習。”

丁婉玉自謙。跟着她來的一個丫鬟提來一只食盒,她打開,捧出了一只湯盅。

“這是我在姨媽家裏親手給你炖的靈芝蟲草參湯,有補氣寧神的功效,知道你家裏不少這個,好歹也是表姐的一番心意。”

白錦繡向她道謝,接過喝了兩口。

她的房間裏豎着幾個畫架,上面釘了幾幅畫。有剛畫完,也有畫了一半的。丁婉玉走了過去,仔細欣賞了一番,稱贊道:“妹妹你真是有才,畫得這麽好。不像我,只會描幾筆石頭草葉,要是有空,妹妹你教教我才好。”

白錦繡知她只是随口說說,胡亂點頭,嗯嗯了兩聲。

兩人又坐一起,談了些閑話。

丁婉玉不但出口成章,對人對事也頗有見地,對着白錦繡時,更是處處顯露長姐之風,關懷備至,勸她接下來不要再去香港了。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中午,白家下人來請白錦繡和表小姐下去吃飯。一同吃完了飯,再喝過茶,舅母就起身告辭。

丁婉玉握着白錦繡的手說:“今天和妹妹久別重逢,深有知音之感,我在廣州還會留些時日,妹妹要是看得上我,咱們姐妹之間往後多多往來才好,免得冷了親戚關系。”

白錦繡是真心折服于丁婉玉的大家風範,自愧不如,點頭應下。

送走了客人,白錦繡回到房間,坐在椅子上,什麽也不想幹,發起了呆。

假期快結束了,因為出了這個事,不但嫂子極力反對她再去香港女校繼續做事,父親也是這個意思。

她原本有些搖擺不定,但是現在,越想,心情越是低落,不知道自己留在這裏能幹什麽,還不如去香港算了,眼不見為淨。

她勉強打起精神,開始收拾自己的皮箱。正忙碌着,聽到身後傳來嫂子的聲音:“繡繡你在做什麽?”

白錦繡頭也沒回:“嫂子,我想好了,快開學了,我還是去香港吧。”

張琬琰一把奪過皮箱:“你在想什麽?剛出過這麽大的事,前幾天爹都急得要病了,現在剛回家,你就去香港?現在外頭那麽亂!不行,你哪裏也不能去!”

白錦繡從前一直覺得和這個嫂子有點隔閡,兩人話說不到一處去,但剛才聽她開口替自己說話,差點噎死了舅母,忽然覺得親切了不少,說:“嫂子,我待在這邊也沒事,我會和爹好好說的。你們要是不放心,大不了多随幾個人去好了,反正我們家也不缺那幾個錢。”

張琬琰放下箱子。

“不行!萬一再出這樣的事怎麽辦?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裏!”

張琬琰說完,覺察自己語氣有些重,怕得罪了小姑子,急忙又露出笑臉,拉着她一道坐了下去,輕言細語地勸:“你自己想想,現在又去香港的話,爹能放心?爹年紀也大了,咱們總不好老叫他操心,你說是吧?”

白錦繡不語。

張琬琰看了她一眼,忽然福至心靈:“莫非你是聽到了什麽消息,怕爹把你胡亂嫁人了?”

她安慰小姑子:“你放心,你不用嫁給那個聶載沉的!這事成不了的!”

白錦繡一聽,好是紮心,眼角忍不住紅了。

張琬琰還是頭回見小姑子在自己面前紅眼睛,一下慌了,幫着她抱怨:“我實在是不懂,爹到底怎麽想的,這麽委屈你!顧家兒子沒用,爹看不上就算了,咱們又不是沒別人可選了,怎麽想到把你嫁給聶載沉?他是咱們白家的大恩人,怎麽謝都是應該的,但不能拿你的終身去謝,是吧?你放心,幸好他也上道,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昨晚爹一提,他就主動給回絕了……”

張琬琰不解釋還好,越解釋,白錦繡心裏紮刀更甚,呆呆坐着,一動不動。

張琬琰忽然想了起來,說:“放心放心,別怕,這事啊,爹他就是再想,也絕對成不了了!我跟你說,就剛才你上樓後,你舅母跟我一直打聽着聶載沉的事呢。”

白錦繡噌地一下坐直身體,轉頭看着張琬琰。

張琬琰見勾出了小姑子的興趣,故意賣關子,不說了。

“舅母打聽他想幹什麽?”白錦繡忍不住追問。

張琬琰這才笑眯眯地道:“你那個丁表姐啊,看上他了!你舅母也覺着好,說聶載沉是個能幹的人,要是成了,往後能幫你丁表姐支撐門庭。她剛才急着回,我留都留不住,就是要準備晚上請人到家裏吃飯呢!你丁表姐不是才女嗎?古筝彈得那叫一個好。你舅母說,讓她晚上彈給聶載沉聽。你表姐長得自然沒你好,但也是個美人,有才,人又知書達理,溫柔賢淑,聶載沉那種當兵的,怎麽可能不喜歡這樣的?你想,他們的事一成,爹還怎麽拉郎配?”

“嫂子原本還有點想不通,咱爹主動開口,招聶載沉做女婿,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別人求都求不來,他怎麽可能拒絕?原來是和你丁表姐先對上了眼!我說呢!聶載沉配你自然是不夠格的,不過說真的,除了你,別管是誰家小姐,那還真沒問題!”

白錦繡驚呆了,以至于說不出一句話來。

張琬琰以為小姑子放心了,輕輕拍了拍她手,哄道:“聽話,你在家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了。”

嫂子走了,剩下白錦繡一個人心如貓抓,又是沮喪,又是難過,再也忍不住,撲到床上趴着,默默地掉了好一會兒的眼淚,心底那股陰暗的嫉妒之火再也遏制不住,熊熊蔓延,剛才吃了幾口丁表姐送來的補湯而生出的姐妹之情,在妒火之前,瞬間破裂。

古城回來這才幾天,他竟然瞞着自己,已經和丁婉玉對過眼了?

難怪他會拒絕父親的好意!

男人果然都是叉燒包,昨天才剛抱自己下山,今天就要去聽丁表姐彈古筝!

既然丁表姐還要和他再勾搭一番,那就說明兩人事還沒成。

她還真不信了,憑自己出馬,會收不了這個聶載沉。就算不要,也是她不要他,怎麽能讓他先甩了自己,另結新歡?

她含淚出神了片刻,從床上一下坐了起來,擦了擦眼睛,扭頭看了眼西洋鐘的時間,過去就打開了門,叫人去把燙發師傅接來家裏做頭發,她打扮好了要出門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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