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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西北,榆林市也被稱為駝城,意為沙漠之城,城市裏還好,到了山區就不一樣了,不少山村都吃不上幹淨的自來水,有些村民要沿着崎岖的山路去挑水。
在這裏,水是稀缺物。
她不可能用村民挑來的水洗澡。
秦棠抿緊唇:“我不洗了。”
小白笑着說:“沒事的,一兩晚上不洗不會臭的啦。”
阿西附和:“就是。”
眼睛卻悄悄地翻了個白眼,不屑地看她的雪白的皮膚。
秦棠沒說什麽,轉身走了。
蔣川喊住她:“別走遠了,等會兒吃飯,過了時間就沒了。”
這裏不是城市,過了飯點還有飯吃。
秦棠回頭看他,說:“我沒走遠。”
她從包裏摸出包幹果送給一直盯着她看的小女孩,小女孩腼腆地看她,不敢接,她彎起嘴角:“拿着吧。”
小女孩怯怯地伸手接過,紅着臉說:“謝謝姐姐。”
秦棠摸摸她的腦袋,小女孩又說:“姐姐你真好看!”
話說完,一灰溜就跑了。
小女孩把幹果分給其他小夥伴吃,小朋友樸實純真地沖秦棠笑,她一轉頭看過去,他們又低下頭,不好意思看她,更不好意思靠近。
秦棠心念一動,按下快門。
那群孩子睜大眼看着黑漆漆的攝像頭。
蔣川和小城不知道去了哪裏,過了一會兒,秦棠見他們從一處小平房出來,小城揮手喊:“秦棠姐,都過來吃飯吧!”
這裏的人不少都認識蔣川,他每回來都有村民招待。
桌上飯菜不算豐富,卻看得出主人家很用心了。
秦棠看見那個小女孩了,她撲在蔣川腿上:“蔣叔叔,你好久沒來了……”
蔣川捏捏她的臉蛋:“叔叔忙。”
小女孩擡起頭來:“忙着賺錢嗎?”
蔣川笑了:“嗯。”
過了一會兒,小女孩又踮起腳尖趴在他耳邊小聲說:“那個拿相機的姐姐,她長得好看。”
蔣川一聽這話,朝秦棠瞥了眼,長得确實好看。
就是有點……嬌,事多。
吃過晚飯,蔣川就不見了蹤影。
秦棠拿到鑰匙進了房間,過了一會兒,聽見窗外有機車引擎聲,轉頭看去,蔣川正在戴安全帽,像是感應到她的目光,轉頭看過來,秦棠走到窗前,問他:“你要出門?”
蔣川單腳撐地,“嗯,去趟山裏。”
秦棠拿起相機和包,說了句:“我跟你一起去。”
沒等他答應,人很快就從屋裏消失了。
蔣川看着她,說:“去穿件厚點的外套,路上冷。”
秦棠出了門才發覺夜裏确實有些涼,又回去拿了件外套。
跨上摩托車,蔣川把自己的安全帽給她:“戴上。”
秦棠也不推脫,直接戴上。
“抓穩了。”
“……”
下一秒,車如離弦之箭,疾馳而去。
秦棠沒防備,挂在胸前的相機砸在他背上,連帶着整個身體砸過去,擠壓着胸口下方和他城牆似的後背,狠狠地疼了一下,她悶悶的出聲,像小貓似的。
他卻沒感覺,聲音被風吹散:
“相機放好,抱緊。”
“……抱緊什麽?”
“我。”
“……”
車速飛馳,風太大,山路崎岖,好像稍不留神就能把人甩出去,秦棠緊緊抓着他的衣服,兩人越靠越近。
秦棠大喊,風灌滿口:“你慢點兒!”
聲音依舊被風吹散。
“放心,摔不了你。”
秦棠不說話了,只能抓緊他。
胸口下方隐隐地疼。
夜空很幹淨,星光璀璨,盤旋在山路上的摩托車就像黃土高原裏渺小的一只螞蟻。
月亮挂在山頭,照着黃土地,金燦柔軟。
途徑一片棗樹林,花木清香。
她松了一只手,去夠相機,蔣川車速突然降下。
秦棠說:“你等等,我拍幾張照。”
蔣川雙腳撐地,說:“下車。”
秦棠聽話地下車,對着那輪月亮構圖,找角度。
蔣川摸出煙盒點了根,站在後面慢慢抽,等她放下相機,指指下邊,那裏有條崎岖的小路:“下面有口井,你要想洗澡現在就去。”
秦棠瞪了一下眼,以為自己聽錯了,在荒山野嶺洗澡?她沒那麽放得開。
更何況,還有個野性十足的男人在。
蔣川語氣很自然:“不去?”
秦棠說:“不去,今晚不洗。”
蔣川知道她的顧忌,扔掉煙頭撚滅,轉頭看她:“那你在這等着。”
他高大的身影越過她,走向那條道。
秦棠喊了句:“你幹嘛?”
他頭也沒回:“洗澡。”
秦棠:“……”
這一刻,有點後悔跟他出來了。
山區裏安靜得有些詭異,只聽見下面那口井傳來潺潺的水聲,月亮躲進雲裏,周圍變得黑黢黢,只有車燈亮着。
秦棠舔了下唇,手伸進包裏摸了半天都沒找到煙盒。
就在這時,寂靜崎岖的山路裏忽然傳來摩托車聲,由遠而近。
秦棠朝聲音方向看去。
拐角處漸漸透出幾縷微弱的光,她心頭一緊,朝那口井的方向喊蔣川:
“蔣川!”
她迅速扭動拔下車鑰匙,車燈瞬間熄滅。
一陣沉穩匆忙的腳步聲。
蔣川很快走到露面,朝越來越亮的拐角處看去,嗓音低沉:“過來。”
秦棠借着月光迅速走到他跟前,蔣川上衣還沒來得及穿,古銅色的身軀修長健壯,肌肉上流淌着清冽的井水,停留在凹處,在月色下泛着水光,像蜜。
蔣川将人拉到身後貼住岩石壁,秦棠抿緊唇,兩人默契的不說話。
她想起趙乾和說的那句話“你等着”,以及今早貨車輪胎被紮破事件,表情嚴肅。
她扶着相機動了一下,立刻被他按住,大手壓在她手背上,掌心粗糙,很溫熱,粗粝地磨着她細嫩的皮膚。
蔣川動了一下,拇指在她手背上按了按,往右邊一磨。
這一下,秦棠察覺出有一絲不對,手往後一抽。
蔣川盯着拐角的亮光,扣住她柔軟的手指按在腰後,他勁兒大,她動了兩下便安分了。
摩托車拐出彎道,帶着越來越亮的光。
然後在上方停住。
有個男人用方言說:“這有輛車。”
“別管了,也不知道是誰的。”
“要不要看看?別是出了什麽事兒。”
蔣川辨認了一會兒,拉着秦棠走出去,沖那兩輛摩托車說:“是我,蔣川。”
“哎!是蔣川啊!”那人很驚喜。
“……哎?”
兩人這才發現,他身後還跟着個姑娘,臉白得泛光,眼睛烏黑水潤,特別漂亮。
最重要的是,蔣川沒穿上衣,褲腰卡在跨部,看得出還有些濕潤。
那條路下是口井,村民都知道。
蔣川帶着一漂亮姑娘在下面做什麽……
秦棠看向那兩個騎摩托的男人,一身淳樸。
手用力抽離他的掌心,站到一旁,臉色淡然。
蔣川想起剛才她喊他的名字,搓了搓手指,想将那種柔軟細膩的感覺搓掉。
他看向面前的兩個村民:“既然在這裏碰見你們,那我就不進去了。”
兩村民咧嘴笑,很高興:“又給孩子們帶東西了嗎?”
蔣川指指秦棠:“她叫秦棠,東西是她捐的。”
“哦哦,謝謝秦小姐……”村民連連說了好幾句客套話。
蔣川從摩托車底座下翻出件T恤,“行了,我們先回去了。”
村民問:“那你明天還過去嗎?我家那小子前兩天還在念叨你呢。”
秦棠看過去,蔣川正跨上摩托車,一邊套上T恤,兩輛摩托車車燈很亮,照在他身上,她看得很清楚,幾道刀疤不規則地橫在他的背肌上,有一道蜿蜒到褲腰,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他說:“看情況。”
下一瞬,轉頭看她:“上車。”
秦棠收回目光,走過去。
回去的路上,風更大。
蔣川車速不減,他身上依舊是井水清冽的味道,很幹淨,很好聞。
秦棠有些後悔沒有去洗澡。
她貼在他背上,不輕不重地問:“你以前是什麽人?”
普通人身上不會有那麽多刀疤。
她能想到的,除了刀口舔血,沒別的。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她沒聽到他回答。
她也沒再問。
過了一會兒,蔣川低呵了聲:“不是什麽好人。”
秦棠盯着他的後腦,他頭發看起來又短又硬,就算濕了也是根根豎起,事實上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很硬,脾氣也硬。
這種男人卻在做義工,看起來很不可思議。
但他确實在做這件事。
她問過小城,小城說這件事蔣川做了五六年了。
秦棠說不清他是好人壞人,大概好不到哪裏,也壞不到骨子裏。
……
第二天一早,他們剛吃完早飯,各村的代表就領着村民過來了,大多是中年人,還有些五六十歲的老年人,不過這裏的老年人都下地幹活,手上皮膚粗糙幹裂,指甲縫黑兮兮的,一看就是過了大半輩子的苦日子。
村裏年輕健壯的男人不多,很多都外出打工去了,一年到頭也回不來幾次。
這群人裏臉上喜氣洋洋的,像過年似的。
蔣川利落地爬上貨車頂,将蓋在上面的棚掀開,小城跟着爬上去,衆人合力卸貨,分發出去。
秦棠今天穿了條紅裙,民族風,配一件披肩,在雲南買的。
纖細白皙的腳踝露在晨光下,白嫩得像牛奶似的。
有人偷瞧她,一不留心桌子砸了腳,疼得嗷嗷叫。
蔣川站在車頂,直起身時有種頂天立地感,他高高地俯視秦棠:“秦棠,幫我拿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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