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天剛大亮, 蔣川便醒了。

看了下時間還很早,把桌上雜七雜八的衛生紙掃進垃圾桶, 皺了皺眉。

昨晚真是被秦棠弄得亂了心性,現在的情況并不适合跟她坦誠, 姜坤和趙乾和的事情都沒解決,兩人在一起,勢必會引起麻煩,他最擔心的是把她牽扯得更深。

但他也清楚秦棠的個性,不逼一逼, 她只會躲得更遠。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對的。

不管如何,先把人栓在自己褲腰帶上捆着, 他才能安心。

蔣川食指在桌上敲了敲, 給曹晟打了個電話,曹晟笑:“這麽一大早, 什麽事。”

蔣川說:“我過幾天回西安,你派人暗中護住秦棠。”

那邊沉默了幾秒, “有必要嗎?”

“有。”蔣川說, “兩次, 她都跟我在一塊兒, 這次姜坤參加拍賣會,手已經伸到安壹基金了。”

“行, 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 蔣川去洗了個澡。

走出房門, 經過秦棠房門口停了一下,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以前他在義站起得也早,基本沒在早上跟她碰過面,女孩子都喜歡睡懶覺,估計她還得睡會兒。

拉開冰箱門,挺意外地挑眉。

冰箱裏食物水果還挺多。

秦棠昨晚喝得有點多,加上睡得晚,九點多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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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着頭發走進浴室,洗臉刷牙,塗抹護膚品,一邊仔細聽外面的動靜,很安靜。

蔣川應該走了吧。

她穿着家居睡裙走出去,有些意外地停在門口。

蔣川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沖她勾勾手指頭,秦棠抿了下唇,走到他跟前,說:“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蔣川站起來,拿手碰碰她臉頰,離開時捏了一下:“過來吃早飯。”

秦棠楞了下,跟在他後面走到餐桌前,桌上擺着個白瓷大碗,裏面是蔬菜瘦肉粥,旁邊兩碟小菜,她看向他:“你做的啊?”

“不然鬼做的?”

“……”

秦棠坐下,看蔣川把粥分進小碗,一碗放在她面前,“吃吧。”

她拿起筷子,有些不适應地看他,“蔣川。”

“嗯。”

“你今年幾歲?”

“三十。”

她哦了聲,“我下個月生日,二十四。”

蔣川擡頭看她,笑了:“十三號?”

秦棠筷子戳着碗裏的粥,“嗯,你怎麽知道?”

“拿手機搜過。”

她是個有名的攝影師,搜一搜就有她的資料,包括生日。

秦棠擡頭看他:“以後你想知道什麽,問我就好,不用搜,有些資料也不真。”

他看着她。

接着,她說:“你也是,有事要告訴我。”

四目相對。

蔣川盯了她一陣。

秦棠先低頭,若無其事地喝粥。

離開前,秦棠把他送到電梯口,蔣川把人帶到懷裏,單手摟着,下巴在她發頂蹭了蹭:“路莎現在只是個路人,不用跟她吃醋。”

秦棠腳尖點地,矢口否認:“我沒吃醋。”

又補了一句,“但也不怎麽舒服,她抱你了,你在追我。”

但她也看到了,他眼裏沒有起伏,甚至沒有溫度。

她在等他解釋。

蔣川只是低笑,在她唇上親了一下,秦棠耳朵微紅,她害羞的時候總是耳朵先紅,臉蛋還是白的,耳朵掩在長發下,讓人看不清,所以冷清淡漠的表面總是掩飾得完美。

“今天做什麽?”他問。

她沉默了一下,“下午去基金會,接下來還有很多工作。”

“嗯,我先走了。”

蔣川走了。

秦棠回到家裏,拿了個蘋果坐在沙發上啃,啃了一半又站起來,走進客房,被子疊得很整齊,就是……有點怪,她低頭看去,垃圾簍裏一堆的衛生紙和幾根煙頭。

驀地想起昨晚自己說的話,讓他自理。

她摸了下臉,耳朵變紅了。

流氓,在她家做這種事。

……

蔣川回到旅館,在門口碰見了趙峰和幾個高壯衣着統一的男人,舌尖抵着嘴角,眯起眼睛。

趙峰走過來,“蔣川,坤哥想跟你見一面。”

該來的總歸要來。

當初他潛伏在趙乾和身邊幾年,就是想順着趙乾和這條線揪出姜坤,或許姜坤背後還有更大的黑勢力,不過姜坤生性多疑,用人尤為謹慎,想要獲得他的信任非常難,身旁的人倒過一個又一個,再到趙乾和。

他都能撇得幹淨,警方也拿他沒辦法,沒有證據,他又是當地富豪,有名的慈善家,想要動他,沒那麽容易。

當年潛伏在他身邊幾年的卧底都沒能得到他的一絲信任,最後意外身亡。

只有他們最清楚,那絕非意外。

趙乾和算是跟姜坤交情比較深的一個,他扳倒了一個趙乾和,出了場事故,壞了隊裏的線索,丢了警籍。

姜坤或許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不屑跟一個已經丢了警籍的人計較,免得引火燒身。

也可能不知道,否則這幾年他的日子也不會這麽平淡安穩。

蔣川手插褲兜兒,說:“我換身衣服。”

他還穿着昨天那身衣服。

趙峰笑了下,“行,別耍花樣,坤哥只是想跟你吃頓飯而已。”

蔣川沒理,轉身上樓,先給曹晟發了條短信,換身衣服便下樓。

蔣川跟趙峰坐在後座,趙峰笑笑,沒說話。

他跟趙峰并不熟,只知道趙峰跟在姜坤身邊多年,姜坤身邊親信倒了一個又一個,這三四年,趙峰才爬到上頭,經常跟在姜坤身邊。

這個時間并不是飯點,飯店很清靜,只有服務員在走動,姜坤訂的包廂在最裏側,蔣川跟着趙峰走進去。

到了門口,蔣川說:“我去個洗手間。”

趙峰看他一眼,“我在門口等你。”

蔣川一路走一路記地形,經過女洗手間,餘光好像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停下,往裏瞧了眼,那人已經閃身走了進去,人影都看不到了。

蔣川把定位發出去,回到包間門口。

趙峰看了他一眼,推開紅木拉門,姜坤坐在裏面,身旁還有幾個熟眼的人,是昨晚拍賣會上的買家,姜坤笑了笑,指指蔣川:“蔣川,昨晚也在拍賣會上。”

“蔣先生個高人帥,想不記得都難。”三十出頭的女人微笑道。

“不過,昨晚蔣先生好像沒有拍中的?還是我記錯了?”

在座的都是小有名氣的慈善家,昨晚的慈善拍賣都拿下了不同拍品。

蔣川拉開椅子坐下,“沒記錯,昨晚我沒拍中。”

姜坤笑笑:“重在參與,其他不重要,有那個心就夠了。”

“對對,昨晚人多,拍品就二十多件,拍不中的買家多有一半。”

衆人附和。

蔣川話不多,聽了一會兒,聽出點意思來了。

在座的有個叫陳元的男人,想給佳縣那邊山區投點錢建一所希望小學,但能力不足,希望在座的能支持支持,盡點兒微薄之力。

一說到錢,其他幾個人臉色都變了變,昨晚剛捐出一筆,再拿一筆可就是拔毛了。

一個個開始打太極,就是沒說捐錢的事。

姜坤笑了下:“行啊,算我一份。”

他看向蔣川:“你呢?”

蔣川食指在大腿上輕敲,嘴角勾了勾,說:“正好,昨晚沒拍中,錢還在口袋裏。”

陳元笑:“爽快。”

……

飯局結束,人陸續走空。

姜坤看向蔣川,站起來,在他肩上拍了拍,“還記得林昊嗎?”

蔣川咬緊牙,腮幫子默默繃緊,淡聲道:“記得。”

“可惜了,原本是我最信任的人,好好地……跟你一塊兒出了事故,你命大,活了下來。”姜坤淡笑,“當初跟你們撞車的那幾個年輕人,你知道是誰嗎?”

“只是一場事故而已。”蔣川面不改色地說。

姜坤哼了聲,“确實是。”

蔣川抿緊唇,“既然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姜坤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笑了笑,“也行,反正回西安有的是時間見面。”

蔣川笑了笑,轉身離開。

……

站在烈日底下,蔣川緊握的拳頭漸漸松開。

當年那場事故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

到現在都沒弄清。

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在鎮巴那條泥濘崎岖的險路上,狂風大雨将臨,天色陰沉,他開車帶着重傷的林昊趕往縣城醫院。

大雨瓢盆,迷了眼,幾乎看不清路。

這種雨勢,加上崎岖險路,已不适合趕路,但如果不趕路,林昊會沒命,蔣川咬着牙,謹慎地在大雨中艱難緩行。

那時候他的心思全挂在林昊身上,他身上有重要線索。

要是他死了,同事這段時間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已經有些記不清了,車子是怎麽跟前方那輛車撞在了一起,兩輛車一起朝崖地翻滾,對面,女孩子尖叫聲劃破天際。

兩個聲。

蔣川腦子空白,只吼了聲:“林昊!”

當他從車裏爬出來,拖出林昊,他傷痕累累,已經沒氣了他在地上癱坐了一會兒,顧不得身體的傷和腿上的疼,爬到上方那輛黑色越野,抱出坐在副駕駛上的女孩,她臉頰被雨水和泥土沖刷,混着血,長發粘在臉上,看不清模樣,露出的皮膚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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