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蔣川把後座上其他兩人也抱了出來, 一女一男,很年輕的臉龐,十幾歲的模樣, 駕駛座上的男人被卡住,他已經筋疲力盡,沒辦法弄出來。
雨勢漸小, 他從車上翻出雨傘、帳篷布, 給那兩個女孩蓋上。
最後,蔣川靠在撞得有些變形的車旁, 大口大口地呼吸。等待救援的過程每一秒都是無比漫長。
林昊的死,意外的事故,都措手不及。
他心底空蕩蕩的, 腦子也開始空白。
雨水細細地沖刷。
蔣川看見那女孩露在外的手背被沖刷幹淨,指節纖細,慘白的手背上有個紋身,潤着雨水,細小的綠色枝葉上,綴着的花心燦黃, 繞一圈粉色的花瓣, 顏色從花心處由深到淺……
在那漫天雨幕、遍地黃土泥濘的地方, 那個紋身是唯一鮮豔的顏色。
那場車禍後,對方家屬沒有來找他。
他也在住院, 同時等待上級的處罰, 一切塵埃落定, 他被撤銷警籍。
……
手機忽然響了。
蔣川驀地清醒,攥緊的手緩緩松懈,雙手搓了搓臉,從兜裏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很快接通。
曹晟問:“怎麽樣?”
蔣川走向停車場,“已經出來了,沒什麽事,有個叫陳元的你們查一下來路,他可能是被姜坤拉攏了。”他頓了頓,輕聲問,“隊長,當年我被除去警籍,跟那場事故真的沒關系?”
曹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沉默了幾秒,“沒關系,過去這麽久的事了,而且當時我只是副隊,事情是韓隊處理的,事故主要責任不在你,所以對方沒有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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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當年給他的說法一樣。
蔣川不再多問,關上車門,自嘲地勾起嘴角:“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
蔣川坐在車上,抽了根煙塞嘴裏,淡淡地吸了幾口,完了掐滅煙頭,把車開出去。
……
慈善拍賣後續有老袁負責,秦棠只需去看看,拍賣會很成功,善款比預期多了一百多萬,多出的這筆錢暫時保存,另做打算。
各大新聞版面都争相報道昨晚的拍賣會,秦棠因為母親的原因,被推送上了微博熱搜,一夜之間漲粉無數。
微博上議論紛紛,做公益本來就是件很争議的事。
秦棠看了下微博熱搜,翻了私信和評論。
“既然你們家那麽有錢,你們就多捐一點啊,每年賺那麽多錢,夠多少山區孩子吃穿用了,還用得着呼籲各大網友嗎?”
“道德綁架真可怕,別人賺多少錢是別人的事,捐多少也是別人的事,本來很正能量的一件事,總有些仇富腦殘的人跳出來秀智商。”
“我們國家确實還是很有貧困落後地區,你如果關注過她的微博就知道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別道德綁架,有些事情沒人逼你們去做,也請尊重每一個付出過愛心的人。”
……
秦棠退出微博,她對網絡上這些評論向來不在意。
做得再好,也會有人不滿。
你不可能滿足得了每一個人。
對面,賀從安看向她:“怎麽,被影響了?”
秦棠搖頭:“沒有,怎麽可能,我又不在意網絡上那些評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好。”
“長大了啊。”賀從安笑笑,“我還擔心你會被影響,特意來看你呢。”
秦棠默默翻了個白眼,繼續處理照片。
賀從安感覺到她今天心情不錯,想了想問:“有什麽好事?”
秦棠頭也沒擡:“拍賣會很成功啊。”
賀從安便不再問了,笑了下:“晚上一起吃飯。”
“晚上……”秦棠想了想,“不行。”
“為什麽?你有約了?”
秦棠還沒來得及回答,周童就咋咋呼呼地跑過來,在她耳邊小聲說:“秦棠姐,蔣、蔣先生來了……”
說完,還沖對面的賀從安眨眼睛。
在她看來,蔣川跟賀從安是情敵關系,撞在一起肯定不好看。
而且……從外表看,賀從安打不過蔣川。
秦棠擡頭,蔣川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賀從安皺眉,轉身看過去,眯了下眼睛,他還以為昨晚的話蔣川至少聽進去一些,沒想到他壓根沒放棄。
秦棠長得漂亮,各方面都很優秀,從小到大追她的人就多。
蔣川也看見賀從安了,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眼底更深沉了些。
賀從安轉頭去看秦棠,發現她嘴角彎着笑,狠狠愣住。
蔣川走到跟前,在秦棠對面坐下,“什麽時候忙完?”
秦棠問:“再一個小時吧。”
“我去會客廳等你。”他站起來,繞過她身旁的時候,擡起手,在她耳垂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秦棠耳朵很快就紅了,她還不太習慣在別人面前這樣親密,有些慌亂地擡頭,周童捂着嘴溜走了,賀從安正緊緊盯着她,嘴唇抿得很緊。
他看向蔣川的背影,問:“怎麽回事?”
秦棠平靜地看着他,沒有否認,“就是你看到的樣子。”
賀從安皺了皺眉,說不上什麽感覺,就連當初她跟陳敬生在一起,他都沒覺得那麽難以接受,因為他覺得秦棠跟陳敬生是走不到最後的,陳敬生出了那樣的意外,也是他料想不到的;他們以那樣的方式分開,不管陳敬生好或不好,秦棠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個人。
在那樣刺激的一場戀愛後,她會找一個愛她,給她平靜的男人。
蔣川或許愛她,卻不是能給她平靜的男人。
“棠棠……”賀從安嗓音低啞,忽然拉住她往外走。
秦棠皺眉,叫了聲:“幹嘛啊……”
蔣川從會客廳看到這一幕,立刻沖出來,秦棠回頭看了眼,沖他搖頭。
蔣川站在門口,黑眸緊緊盯着她。
看着她跟賀從安走出去。
賀從安把她拉到門外,抿着唇看她,半響,才說:“你是認真的?”
秦棠看了他一會兒,說:“嗯。”
“你了解他嗎?”
“會了解的。”
“他可能跟陳敬生一樣,危險刺激,但絕對不是好依靠,他……”
“他不一樣,他不是陳敬生,他不會拿命去賭。”她忽然打斷他的話,像是在說一個魔咒,又重複了一遍,“他不一樣。”
賀從安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隔了一會兒才說:“你爸媽不會同意的。”
秦棠低頭:“我沒想那麽遠。”
就算到了那一天,他們會理解的。
賀從安總算緩了口氣,秦棠擡頭看他:“你別在我身上耗時間了。”
這句話,她幾乎每年都會說。
賀從安說:“這個你不用管。”
秦棠咬了下唇,“你先回去吧。”
她不再看賀從安,轉身回去。
……
蔣川還站在會客廳門口,高大的身形倚在門框上,眉目冷峻,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門口,見她一個人走進來,舌頭舔了下門牙。
秦棠跟他對視了幾秒,慢慢低下頭。
在桌前呆坐了幾分鐘,秦棠打起精神,接着處理照片。
蔣川喝了兩杯咖啡,抽了兩根煙,目光不時掃向坐秦棠,她背影挺直,手臂雪白,右手覆在鼠标上不斷移動、食指輕點,那朵格桑花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迷了他的眼。
秦棠關掉電腦,裝進包裏,背着包站起來。
蔣川掐滅煙頭,緩慢地站起來,朝她走過來。
秦棠很自然地問:“去哪兒吃飯?”
蔣川低頭看她:“你來訂。”
“哦”她點頭,“也對,你對北京不熟。”
兩人走出安壹基金。
蔣川忽然捏住她的右手,粗粝的拇指細細摩挲,秦棠楞了下,很快回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幹燥帶着粗糙的繭,指尖輕輕撓了一下,回頭沖他笑了笑:“你的手好大。”
蔣川低頭看着她,許久,笑出一聲了,在她耳邊說:“是麽?還有更大的要不要試試?”
秦棠臉色通紅,一下抽開手,走到前面,“流氓。”
蔣川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收斂神色。
……
昨晚拍賣會剛結束,秦棠現在走在路上會有人認出她來。
為避免麻煩,她挑了家清靜的餐廳,還預定了包廂。
蔣川看她吃完,叫來服務員買單。
秦棠看着他,“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蔣川走過去,拉起她:“路上再說。”
秦棠借着他的力站起來,被他牽着走出餐廳,跟在他身後,想了想,說:“我拒絕過賀從安了。”
蔣川腳步頓住,回身把她拉近一步,“我知道你不喜歡他。”
“那你今天下午急什麽?”她反問。
他勾起一邊嘴角:“控制不住。”
“……”
蔣川笑着看她:“想去哪兒?”
秦棠:“嗯?”
他手指插入她發間,“秦棠,我明天晚上就要回去了。”
秦棠楞了下,擡頭看他,小聲道:“這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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