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小情歌(七)
那天之後,穆頌的手機時刻保持二十四小時開機的狀态。年末穆家的總結大會,會場嚴肅而正式,穆頌低頭看着桌上的文件夾,聽下面的員工彙報工作。
手機鈴聲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的,衆人都是一驚,心想這個人要倒黴了,老板最讨厭開會的時候被打擾。悄悄擡頭想看看誰這麽不上道,卻見到主位上的穆頌眉眼淡定的拿起手機,衆目睽睽之下按了接聽鍵。
“你在幹嘛?我們學校今天有晚會,你要來看嗎?”九月那邊的聲音很嘈雜,說話聲音也不自覺的加大,這麽一來安靜的會議室裏基本都能隐約聽到。
“我在開會,結束之後去你學校。”穆頌掃了一眼下面神色各異的人,所有人立馬識趣的低頭。
“……開會啊,”九月擔憂的皺起眉:“那你接着忙我不打擾你了。”
“嗯。到時候給你打電話。”穆頌說着把手機放下,擡眼看向剛剛被打斷的人:“繼續。”
會議室裏的氣氛因為這麽一個小插曲一度變得很詭異,電話對面的女孩想必就是路九月吧,原本覺得媒體上說的甜蜜都帶着炒作的成分,如今這麽一看卻又覺得媒體報道的反而只是冰山一角。世界上還有第二個人,能得到穆頌這樣的語氣麽?
怕是沒有吧。
學校的跨年晚會在廣場舉行,沒有固定的座位,大多數人都是拿着各種各樣的熒光棒在下面跟着臺上晃來晃去。穆頌工作結束的有點晚,到這時演出已經開始了,九月看見路邊有賣用熒光棒做成的小耳朵發夾,就跑過去打算買一個。
穆頌覺得這東西幼稚,但是她喜歡也就随她去了。賣發夾的是兩個年輕的女孩,只有十來歲的樣子,九月原本只打算買一個,站起身後猶豫着回去又買了一個,拿回來就要往穆頌腦袋上戴。
高冷的穆少爺自然是拒絕的,九月纏了半天,他才勉強低頭,嘴裏還不滿的嘟囔:“為什麽一定要買兩個呢?”
“我以前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候,也在外面擺過小攤。”九月滿意的看着他頭上亮閃閃的小耳朵,笑的很開心:“真好看——我那個時候就很希望能多賣出去幾個,真的很辛苦,一個晚上站的特別累,還賺不了多少錢。”
穆頌看看她,伸手在她臉上心疼的摸了摸。那兩年的經歷她不是很喜歡對他講,偶爾問起也是說的輕描淡寫。怎麽會不辛苦呢,原本被他養的好好的,瞬間就變得無依無靠。
感受到穆頌的情緒,九月笑嘻嘻的抱住他的腰:“其實沒什麽的,我這不是已經長大了嘛,我都二十歲了!”
“這一年過得真快。”穆頌攬着她,雙臂收緊,兩個人就這麽依偎在一起看着舞臺上的人唱唱跳跳。很多人在這裏等待着跨年,他們只不過是衆多人中平凡的一對。這樣的感覺讓九月覺得很溫馨,卻又忽然生出了患得患失的惆悵。靠在他懷裏,聲音輕輕的:“穆頌,我們會一直這麽好嗎?”
“傻不傻,”他在她額頭上随意吻了吻:“日子都是越過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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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開會怎麽不關機啊,我這麽打過去,他們肯定覺得我不懂事。”想起這個茬,九月仰着腦袋埋怨他。穆頌無奈的皺眉:“你那時候不是因為找不到我生氣了嗎?”
那時候她把他按在牆上,可兇了呢。
九月詞窮,重新靠回去:“……這種事你要酌情處理嘛。”
他在她頭頂嘆氣,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時間過得倒也快,廣場上的人越聚越多,馬上就要到跨年的時刻了。明年是2014年,很多人說在一起跨年的人能一輩子在一起,因為兩個數字連在一起就是“201314”,愛你一生一世。
廣場上情侶不少,穆頌把九月護在懷裏免得她被人撞到,兩個人的距離就被無限拉近。
“九月,你的頭發長了好多。”把玩着她的一縷發絲,穆頌聲音帶笑。
嘈雜的人群裏九月覺得臉紅到了脖子根,身體被他緊緊的鎖着,想逃都逃不開。她明白他話裏的暗示,慌慌張張的轉移話題:“你看,倒計時了。”
“所以呢,我們要不要跨年接吻?”穆頌笑眯眯的看着她。
旁邊已經有情侶抱在了一起,廣場上一時滿是熱烈擁吻的人,九月臉紅的看着那些人,埋怨的瞪他:“不要說得那麽直白。”
電子屏幕上在不斷倒數着數字,穆頌低下頭,鼻尖蹭着鼻尖,聲音低低的:“一會兒不要回宿舍了。”
“為什麽?”九月疑惑的去看他,舞臺上忽然爆發出歡呼,2014年的鐘聲就要敲響。伴随着歡呼眼前的人無限靠近,幾乎是剛剛觸及到微涼的唇,就糾纏着追逐起對方的舌尖。遠處有煙花在夜空綻放,也随之綻放在九月的腦子裏,周圍喧鬧的人聲她聽不見,滿心只剩面前的人,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以一種全然托付的姿态加深這個吻。
一生一世。她是迷信的人,她相信這種幼稚的說辭;他不是迷信的人,但他相信她。
那天晚上九月沒有回宿舍,在車上給室友打電話的時候還聽到對方不懷好意的起哄聲。她坐在穆頌的車裏,用手捂住聽筒防止他聽見那邊的笑聲,壓低了聲音:“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可是真的不是嗎?
穆頌帶她來的是自己在郊區的一棟私人別墅,剛裝修好一年,距離機場很近,他偶爾回來的太晚或太累,就會在這裏歇歇腳再回去。抱着她一路進門上樓,直到被放在柔軟的大床上,九月才後知後覺的縮成一團:“為什麽來這?”
“你室友不是說了嗎?”穆頌說着開始解襯衫的扣子:“就是她們想的那樣。”
九月眼睜睜看着他解開了三顆扣子,還想解第四顆,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地撲上去抓住他的手,可憐巴巴的看着他:“別這樣……”
順着這個姿勢,穆頌彎腰把她困在自己和床沿之間,貼着她的耳朵輕輕啄吻:“九月,你的頭發已經很長了,我們說好的。”他說着向下輕輕吻着她的頸項,微癢的觸感讓九月心尖都跟着顫抖,猶豫的伸手,在他胸前推了推:“穆頌……我怕。”
她的聲音認真而怯懦,輕易的就觸動了他的心。從她的頸窩擡頭,穆頌把她抱上床,附身上來将她圈在自己身下,凝視她滿是慌亂的眼睛:“真的怕?”
九月點點頭,随即又輕輕地說了聲“對不起”。
穆頌無奈的輕笑,伸手拿了個枕頭放在她脖子下面,好讓她能枕的舒服點。見她表情還是那麽緊張,他低頭在她臉上吻了吻:“沒事,不用覺得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你生氣嗎?”九月小心的去看他,穆頌伸手摸着她耳邊的碎發,搖搖頭。兩個人就這麽別扭的疊在一起,穆頌不動,九月也不好讓他離開,他抵着她的肩,似乎是努力平靜了一會兒,再擡頭時眼睛裏帶着點陌生的東西:“我們慢慢來好不好?”
她不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只是知道他不會勉強她做不喜歡的事,所以放心的點點頭。
拉着她的手,穆頌的聲音循循善誘:“你可以先熟悉一下我。”
手腕被他拉着,手指就被動的探進了他的襯衫領口,他緩慢的牽引着她,從凸起的鎖骨到漂亮的腹肌。九月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可是手下的感覺似乎也不壞,以至于後來他放開了她的手腕,她還愛不釋手的撫摸着他的喉結。
手下的喉結很明顯的滑動了一下,穆頌聲音沙啞:“還覺得我很可怕嗎?”
九月搖搖頭,随後有滾燙的手掌從她衣擺下探入,穆頌身體放低了些,輕輕親吻着她的耳朵安慰:“只是摸摸,不要怕。”
這一次,修長的手指解開了背後的搭扣,還繞到前面來了。九月想起很久之前她跟着陳諾看過的電影,交纏的人影在剪輯師的手下看起來很是好看,愛情最高的表達形式也許就是彼此融合。她又想起海灘上被擱淺的魚,沒有了海水便鼓着腮艱難的呼吸着,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像極了那條魚。
她的緊張通過身體傳達給他,任憑穆頌怎麽安慰還是崩的緊緊的,像一只拉滿的弓。在親密的觸碰裏他摸到了她大腿上的傷口,眼裏的迷蒙忽然褪去,他抱着她坐起來,手指在那道長長的疤痕上面劃過:“這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傷口?”
那時候她說過,在賭場工作時被人拉進包廂,為了脫身只能自殘。她說的時候是無意,他聽得卻有心,當時已經覺得心疼,此時親眼看見更覺得觸目驚心。九月軟綿綿的靠着他,聽到這個問題之後下意識的伸手去擋:“很醜的是吧?”
“你很勇敢。”穆頌吻着她的耳廓,聲音裏滿是心疼,那一年多的時間終究是成了他心裏的疤,就像這個痕跡,抹不去的。九月把他的愧疚看在眼裏,主動伸手去抱他,讨好的吻他的唇:“已經不疼了,穆頌。全都過去了。”
穆頌抱着她的腰,她主動的面對面跨坐在他身上,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個動作有多麽的暧昧。直到剛剛褪下的熱度再次上來,九月才怯生生的想逃,穆頌按着她的腰沒讓她躲,拉着她的手放在熱度的來源上:“摸摸,不要怕。”
腦海裏繃緊的弦随着手掌心感受到的熱度狠狠崩斷,九月呼吸都有點困難:“穆頌……”
“嗯。”他低低的應着,引導着她的手,昏暗的燈光裏一切都是靜止的,牆上的鐘表沒有聲音,秒針一下一下的轉動着,像極了九月手心裏的頻率。
她閉上了眼睛,很多奇怪的想法就走馬燈似的在腦海裏轉來轉去。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九月不敢看他的表情,只是有難耐的呼吸噴薄在她耳邊,讓她心亂如麻。
時間很漫長很漫長,她不停的問他可以了嗎,回答她的都是他更加粗重的喘息。最後可能是不滿意她的速度,手被握住,穆頌在她耳邊沙啞的開口:“……小笨蛋。”
等到一切都平靜下來,穆頌帶着她去洗手。鏡子裏九月臉紅的很,也不敢看他,就盯着水龍頭洗的專注而認真。穆頌靠着門框看她,見她笨手笨腳的,于是走過來親手幫她洗:“笨死了。”
這句話輕易的就讓她想起剛剛,他也嫌棄她笨來着。
拿毛巾把她的手包住,穆頌眼帶笑意:“下次不要害怕了好不好?”
“……我還沒準備好。”
把毛巾拿開,穆頌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沒關系,我等你準備好。”
這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九月覺得心力交瘁,躺下沒多久就沉沉的睡了過去。穆頌撐着手肘躺在一邊,把她遮住臉頰的發絲撩開,又把被子給她向上蓋了蓋。說不想要是假的,他不是什麽柳下惠,可是看到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又覺得不忍心。
探身在她腦門上吻了吻,穆頌拉着她的手,閉上眼睛。
大概是因為在乎的人就在身邊,所以穆頌睡得格外深。倒是九月,因為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習慣,所以很早就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見穆頌的睡臉,她湊上去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他竟然也沒醒。
看來昨晚他還是很累的。這個念頭在腦海裏一形成就把九月自己吓了一跳。床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怕吵醒他,趕快拿過來調成靜音。
這是穆頌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有一條新彩信。九月沒有翻看他手機的習慣,但是發來彩信的人名她很熟悉,雖然只見過一面。
發信人是尹昭。楊骁的貼身助理。
穆頌的手機有密碼,九月拿他的生日試了一下,不對,想了想又輸入了自己的生日。屏幕一亮,顯示解鎖成功。
心裏的甜蜜還沒來得及消化,笑容就這麽僵在了嘴角。
彩信裏是昨天她和穆頌在廣場接吻的照片,還有她拿着熒光小耳朵往穆頌的頭上戴。從畫質來看明顯是偷拍,楊骁在他們身邊安插了人,每時每刻拍下他們的行蹤,還發來給穆頌示威。寒意一點點蔓延到心底,九月把彩信删掉,慌慌張張的下床。
那個人不僅知道他們的行蹤,還知道穆頌的手機號。穆頌的電話很私人,她不敢想象有什麽是那個人不知道的。前一段時間她從秦川那邊知道了楊骁的真實身份,也是拿着槍做人命買賣的,很多事情好像在這個新年裏變得清晰起來,清晰的讓她害怕。
那天,在這個別墅裏,九月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穆頌,不要再去拉斯維加斯了,也不要再拿槍了,我求求你。”
她從來沒有這樣跟他說過話,穆頌眼裏有探尋的神色一閃而過。她希望他遠離那些血腥和罪惡,遠離楊骁會涉足的世界,避免被楊骁抓住任何的把柄。這些話她不說,穆頌卻隐約能猜到一些。只是那樣的地方,怎麽會是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穆頌做了這麽多年的槍口藝術家,當然知道不再拿槍意味着什麽。
可是,面對着神色執拗的路九月,穆頌只能嘆息。
他沒有答應她。
作者有話要說: 莫名擔心這章能不能發出去。。。
其實我覺得這章很清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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