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6月1日。

周一，高三學生們最後一次站在操場上參加升旗儀式。

李鳶穿着白色校服，立在高三3班的人群裏，她踮起腳尖張望，目光習慣性地朝高三10班的方向望去。

目光來回在高三10班最後排的位置掃射，只可惜，以往站在最後一個的于舟并沒有出現。

他，沒來參加升旗儀式？

之前他都會參加升旗儀式和課間操，目的就是為了能和李鳶來個“偶遇”。

他想多看李鳶幾眼。

然而今天于舟并沒有出現在李鳶的視線中，難道，他請假了？

她不敢帶手機到操場，所以暫時也無法聯系到于舟。

升旗儀式結束，她特意去了一趟10班，許是她這陣子和于舟走得太近，當李鳶出現在10班門口的時候，不少同學都用意味深長的眼睛看着她。

“于舟去哪了？”李鳶問了一個10班的同學。

那同學搖了搖頭，“今天沒來上課。”

沒來上課？

李鳶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心中的不安就如浪潮一樣朝她湧來。

她不由得回想起昨天于舟所說的話，看一眼少一眼。

難道？

“咚——”

上課的鈴聲敲響，李鳶吓了一跳，整顆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李鳶六神無主地回到了她的教室。

坐在課桌前，她低着頭，講臺上是正在講解試卷的數學老師。

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她想伸手去拿藏在書包裏的手機，她想給于舟發條信息，問他今天為什麽沒有來上課。

可是，她坐在第二桌，随時都有可能被老師發現她的小動作。

然而，李鳶的心情還是無法平靜，她心髒狂跳不止。

她擡頭看了一眼眉飛色舞的數學老師，而後終于戰戰兢兢地給于舟發了條短信，“你今天去哪了？怎麽沒來上課？”

對方沒有回，短信也一直處于未讀狀态。

“轟——”

雷聲響起，大雨傾盆。

李鳶身子微微一顫，她愣愣地看着窗外，明明是上午，窗外的天色卻是灰蒙蒙的，陰沉至極。

她整節課都是心神不寧的。

她煎熬着，等到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她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李鳶就像做噩夢驚醒一般，她慌忙地低頭看着手機短信，看到收件箱新消息裏躺着于舟兩個字，她終于肯松了一口氣。

他回信息了，那麽他應該沒什麽事，李鳶應該可以放下心來。

但不知為何，李鳶卻不敢點開短信內容。

教室外的雨下個不停，這風雨交加的上午，于舟為什麽沒有來上課？

好奇心又不得不讓李鳶把視線移向了手機，她咬着唇瓣打開了新短信：

“李鳶，我要走了。之前一直沒有敢告訴你，其實我的戶籍是外省的，所以高考要回去考。其實當年來到這裏來上高中，我本以為這三年會非常地枯燥乏味難以度過。卻不想，在最後的日子裏我遇到了你，我也不曾想我們終有一天會走得那麽近……謝謝你，謝謝你這段時間給我帶來的快樂。”

“每次和你在一起，我才真正感覺我存在過這片土地。每次看着你，我都在奢求着今天遲遲不要到來。可是，時光總會不留情面地流逝着，我最不想期盼的今天終究還是來臨，我今天還是得走了。剛才我在寝室收拾東西，你發信息給我，我知道你在上課，所以沒回。”

“你知道嗎？你發信息問我去哪裏的時候，我在想，你是不是上午找了我呢？你找不到我的時候，你臉上的神色又會是什麽樣子，是驚慌失措？還是其他的什麽……然而當我想到了這裏，想到你找不到我有可能會無助的時候，我卻想到了昨天你在操場哭泣的樣子，那一瞬間我內心充滿了酸楚，心也莫名絞痛了起來。當時的我還不由自主地掉了一滴淚，告訴你我會流淚，你會不會笑我呢？哈……你可能也覺得驚訝，一個男孩子怎麽也會流淚呢？”

“可是，李鳶，我真的很難受，我也不想走……”

于舟的短信很長。

李鳶的手都在顫抖。

于舟要走這件事對于她而言太過意外，她怎麽也不會想到于舟會到外省參加高考。

他說的那些話，字字戳進了李鳶的心裏，她的雙眼被水霧彌漫，在這些水霧還沒有凝聚成淚之前，李鳶握着手機直接沖出了教室，她跑到了廁所直接給于舟打電話。

好在，電話很快被接通，于舟的聲音變得低沉又有些無力，“喂。”

聽到他的聲音，想起他此刻一個人在收拾東西的樣子應該很是孤獨，李鳶的鼻子忍不住酸了，她在于舟面前果然容易暴露出自己的柔弱。

“于舟，你什麽時候走？我……我去送你。”她很急，她很怕，很怕這輩子真的會再也見不到他了。

于舟笑了笑，語氣如以前那樣，溫柔中帶着一絲寵溺，“不用了，外面下着大雨，我怕你會被淋感冒。快高考了，可別病倒了呀。”

“于舟，告訴我，你在哪？”李鳶豁出去了，她打算翹課，“你再不說，我直接去你們宿舍樓下。”

于舟頓了一下，随後無奈地笑了一聲，“李鳶，看你這麽緊張我，我很感動。只是，我現在已經坐在我爸的車上，我爸媽已經把我接走了。”

李鳶整個人都快沒了力氣。

于舟的離去對她而言就好比巨大的打擊。

李鳶還有些不敢相信于舟已經離開的事實。

昨天他還和她坐在操場的看臺上，昨天他還給哭泣的她擦眼淚。

當時的他還說，一起出校門吃個飯吧。

他知道自己要走，所以想和李鳶吃頓飯麽？

李鳶為什麽沒有察覺呢？

昨天他還輕輕抱了她……

昨天，他抱她的時候，她還推開了他。

如果她知道他今天要走，昨日的她肯定義不容辭地與他緊緊相擁啊……

有什麽東西正在抽打着李鳶的心髒，疼得厲害。

“快到上課時間了，好好上課吧。”

沒等李鳶回應，說完這句話之後于舟挂完了電話。

聽着電話的忙音，李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教室座位上的。

她頭腦一片空白，腦海裏的快樂被分解得支離破碎，給她留下的是說不盡的悲傷。

在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于舟在她的心裏已經這麽重要。

只可惜，似乎一切都晚了。

要是李鳶知道于舟最終會走，那麽她肯定會珍惜曾經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但現在後悔已然沒什麽用。

……

李鳶籠罩在陰霾之中，離高考只剩下6天的日子裏，沒了于舟，她仿佛失去了一切的精神支柱。

第二天，李鳶就生病了。

重感冒，頭暈腦脹。

她不知道是不是傷心過度，所以才會病倒。

離高考越來越近，她一生病，可把班主任吓到了。立馬送到李鳶出校門到診所吊水。

李鳶不用在教室感受着臨考緊張的氣氛，她坐在診所裏吊着水，她擡眼看着輸液瓶，心裏想的卻是于舟。

李鳶是不會向于舟透露自己生病的，此刻的于舟興許趕往外省，所以他們也沒有聯系。

第二天，李鳶依舊在診所吊水，傍晚的時候，奚歡歡出了校門，找到了診所裏的李鳶。

李鳶面容有些憔悴，奚歡歡給她帶了好吃的。

李鳶卻沒什麽胃口。

“這壓抑的高三生活，終于快要結束了。”奚歡歡嘆了口氣。

李鳶看着窗外，天陰沉沉的。

“是啊，高考結束，我們都會好的，對嗎？”

奚歡歡別過頭來，“你可以去找你的于舟。”

“那你呢？”李鳶反問。

奚歡歡笑了笑，“我曾經執着地迷戀一個人，現在我卻看開了，高考以後，我還會擁有更好的人生，擁有更好的人。”

李鳶笑了，伸手握住了奚歡歡的手，“前路一片開闊，高考我們一起加油，然後再去實現我們的夢想，去追尋我們想追尋的人。”

幾天後，高考結束。

當所有高三生在收拾書桌裏的書籍，奚歡歡抱着書走向自己的宿舍。

還在半路上的時候，葉戎卻攔住了她，仿佛有話與她說。

奚歡歡停下了腳步，擡頭看着葉戎。

她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高中三年，在結束的那一天，她終于和葉戎面對面地瞧上一眼了。而且，對方似乎也終于敢和她說話。

“歡歡，打算報哪所大學？”

他，為什麽現在才問呢？

上次與他雙删後，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找她說話吧？

奚歡歡沒有欣喜，沒有安慰，反倒覺得自己曾經多麽愚蠢。

此時的她也早已放下了，看着葉戎，她并沒說出自己的意願，也不想與他多做糾纏了，只對他道了一聲，“畢業快樂，同學再見。”

再然後，就真的沒有然後了。

葉戎立在樹蔭下久久不能回神。

李鳶拖着行李走出了校門，她早已康複，看着熙熙攘攘來回的人群，她拿出了手機給于舟打電話，電話還在接通中，她回首看着這所學校，面帶微笑，高中三年已然離去，她邁出步伐走向了新的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