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晚來風

羅管家和駱庭趕過來為倆人打傘,黑色的雨傘罩在頭頂,雨滴從傘上滾落砸在地上,唐晚睫毛輕顫,緩緩垂眸。

她撐着手臂想爬起來,宴非白的手掌放在她眼前,唐晚看着這只蒼白修長的手,挪開眼,并沒有讓他攙扶。

唐晚撿起傘站起來,下半身的裙子沾上些泥土,有些髒了。

宴非白僵硬收回手,方才的心疼轉瞬被冷冰代替,他合攏雙手放在腿上,眼鏡上沾了些水珠,神色更加晦暗陰沉。

唐晚微笑的看着他:“謝謝你。”

宴非白一言不發轉動輪椅離開。

唐晚站在原地沒動靜。

見她不動,宴非白似乎有些生氣,低冷道:“跟過來。”

唐晚抿抿唇:“嗯,我正好要去你家找你,但是我還開着車呢,你們先上車,我随後就過來。”

果然,這話一出口,宴非白神色更加陰郁了,駱庭趕緊說:“唐小姐,你的車我幫你開過去吧,你跟宴總先上車。”

她的車鑰匙被駱庭拿過去,駱庭朝她擠眉弄眼,示意她不要惹宴非白生氣。

唐晚蹙眉,半響才點頭。

宴非白背對着她坐在輪椅上,背脊緊繃,心情看起來的确不太好。

多麽沒見,他這陰晴不定的脾氣倒是一點沒變,幸虧她素來脾氣溫和,不然也受不了他這惡劣的性格。

宴非白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姑娘的皓腕輕輕搭在輪椅上,宴非白一瞬僵硬,渾身血液倒流堵在心髒處,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

他其實并不想讓唐晚碰他的輪椅,這會提醒他現在到底有多可悲。

可不過須臾,宴非白心裏那點可憐的自卑都被莫大的占有欲蠶食幹淨,等垂下眼簾時,他又恢複昔日的冷淡無常。

唐晚推着他往前走:“宴非白,別生氣了。”

每每他生氣,她總有各種各樣的辦法逗他開心,他明明不是愛笑的人,甚至憎恨一切美好的東西,可是因為唐晚,他竟然也學會慢慢接受了。

有多少年沒聽見這句話了……

宴非白唇色蒼白,終究閉了閉眼,舍不得兇她了,“……嗯。”不生氣。

唐晚開心的抿唇,低下頭就能看到宴非白長長的睫毛,男人像冰封的雕像一般,渾身緊繃,一動不動。

宴非白突然抓緊輪椅:“不用你推。”

唐晚停下,不解的看他。

他語氣低啞,似是解釋:“……你的膝蓋摔疼了,一邊去。”

唐晚輕輕哦了一聲,笑着讓開,跟随的保镖過來繼續推着輪椅。

上車的時候,幾個保镖擡住輪椅把宴非白送上車,期間宴非白一直低垂眼簾不發一語,這樣靠人擺弄的事起初會引起他暴怒,後來,他慢慢妥協了。只是脾氣也因此更加陰郁暴戾,身邊的人戰戰兢兢伺候他,從來不敢提起有關“腿”這方面的話題。

唐晚雖然問過一次,可她太了解宴非白的脾氣,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聽只會适得其反,還會讓他更加難受,只能私下裏悄悄的查。

她坐在宴非白身邊,看他濕潤的側臉,黑色發絲上的水珠落在他臉上,順着分明的下颌線條滴落在胸膛。

唐晚皺眉在車上找了一圈,車裏什麽都沒有,就連一張紙都找不到,是宴非白寡淡的風格,幹淨得有些冷冰。

她朝他微微湊近,仍然保持着一些距離:“宴非白,你冷不冷?”

宴非白低垂的眼簾動了一下,擡眼看着她,問的認真:“你冷嗎?”

“不是。”

此時是盛夏,原本天幹物燥,并不冷,可是今天的天氣頗有些邪門,一陣雨下過後,竟覺得有些涼。

唐晚倒沒什麽,只是宴非白因為她渾身濕透,她心裏自責,又找不到什麽東西幫他擦擦,就多嘴問問。

宴非白視線下移,落在她被裙子擋住的膝蓋上,看了半響,輕聲問:“疼不疼?”

“不疼啊。”她輕輕的一笑,濕漉漉的目光看着他,宴非白心上猛抽,連帶着整個身體都有些緊張。

唐晚依舊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水盈盈地,柔和得像嵌入了一輪清亮的白月光。宴非白喉結動了一下,搭在側邊的手摩挲着玉扳指,忍不住仔細看她。

唐晚也是渾身濕透,長長的頭發垂在腰間,偶爾還滴着水珠,臉側沾上幾根濕潤的發絲,本就柔美的臉蛋添了幾分薄弱美态。

淋過一場雨的姑娘,倒像是在花骨朵上澆了水,美得越發清冽動人。

她低着頭理頭發,似乎是發覺自己弄濕了他的車,抱歉的蹙起眉,輕聲說:“對不起,下車我幫你擦幹淨好嗎?”

宴非白緩緩擡手,唐晚恍惚的看着他,忘了閃躲。

他的指尖冰涼,輕輕點在她眉心,描摹一般的撫過她的眉眼,“沒事。”

唐晚怔神,不知如何答話。

良久後才反應過來,她坐得稍微遠一些,宴非白的指尖頓在半空中。

他收回手時。

羅管家提醒:“先生,我們到了。”

唐晚跟着宴非白進了莊園,不用宴非白吩咐,羅管家就十分有眼色的讓女傭帶唐晚下去換衣服。

渾身濕透的跟他談事情也不好,唐晚沒拒絕,換好了衣服去書房時,宴非白已經在等她,他的濕衣服也換下來,穿了一件薄襯衫,從頭發絲到皮鞋,皆是一絲不茍的黑色。沉悶且壓抑,卻又極符合他一直以來的風格。

唐晚站在他跟前:“你知道我是來找你說事情的吧。”

屋外雨過天晴,陽光從窗戶落進來,一截陽光籠絡在她纖瘦精致的腳踝,幾乎白的透明。宴非白盯着她的腳,從重逢開始,她總是刻意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他取下眼鏡放在桌上,沒有了眼鏡的遮掩,溫文爾雅的外表徹底蕩然無存,陰郁的眸子直直盯着她,竟慢悠悠勾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知道。”

唐晚點點頭:“你今天應該沒有見郭琪吧。”

“沒有。”

“你是在耍我嗎?”唐晚語氣輕輕的,并不是質問,隐約還有幾分無奈。

宴非白卻皺起眉,他的确惡劣卑鄙,想用這樣的方法讓她再次站在自己面前,可面對唐晚這般無奈甚至有些放縱的問話,他所有的卑劣在她面前一下子變得可笑至極。

“是。”他冷冷看着她:“我就是在耍你。”

明明要說的不是這個!

他眼眸緊縮,他明明想說的是,

……我不是耍你,我想留住你。

宴非白挪開眼,有些不敢看唐晚,甚至害怕她下一秒就會生氣。他向來不會說話,向來不懂讨她歡心,言不由衷的話也說過很多,甚至傷害她的話也說過不少。

年少不懂事,可現在呢?

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人,她也不是當年十三歲的小姑娘了,又如何用天真去包容他的惡劣呢?

“那好玩嗎?”

唐晚的語氣果然淡了一些。

宴非白垂着頭,嘴唇緊抿,怕自己再開口又說什麽惹她生氣的話。

有腳步聲響起,唐晚慢慢走了過來,一片明豔的衣裙在他面前停住,姑娘蹲下身仰起頭看他,皺着眉有些不高興。

宴非白心髒狂跳,卻神色冷靜的對上她水潤的眼眸。

對視一會兒,唐晚突地一笑,宴非白愣了。

她抱着膝蓋蹲在他面前,歪頭輕輕笑着:“宴非白,你怎麽還像以前那樣?都這麽大的人了,不會哄女孩子開心可怎麽辦?”

眼前的姑娘跟那個十三歲的女孩笑臉重合,那時候她愁眉苦臉的說:“宴非白,以後你要多哄哄我,可不能是我一直哄你啊。”

那時他怎麽說的呢?

他看着她眼睛,認真說道:“好。”

可是這麽多年,他到底都在做什麽?

宴非白抿緊的唇角微微放松,生澀的彎起一個溫和的弧度,手掌放在她頭頂輕輕拍了一下,“對不起。”

他看着唐晚訝異的神色,更加無地自容,他從來都在占有她的寬容和溫柔,少有會對她好。

所以也難怪,難怪他們會分開。

唐晚笑得更開心:“沒關系,我不生氣。”

宴非白看了一眼旁邊的沙發:“坐過去。”

她不能總這麽仰頭看他,一個女孩子這般的姿态仰望着一個男人,誰都抵擋不了誘惑,別人不能,他更不能。

宴非白知道她不喜歡被他碰,也就忍住想扶她一把的沖動,唐晚坐在旁邊,依舊看着他。

實際上,宴非白很怕她用這般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的眼神那般幹淨溫柔,他卻如一個惡獸,只想把眼前的姑娘撕碎融進骨血。

他神色晦暗的躲避,唐晚曉得他一向不太待見自己,也沒有放在心上。

題外話說了很多,總算想起來正事:“宴非白,我想了一下,要我跟在你身邊不可能。不如你想想別的什麽事是我能做的,我可以盡量滿足你的。”

宴非白看着她,冷淡的說不。

他除了想要她,什麽都不想要。

唐晚問:“你要我跟着你幹嘛呢?贖罪嗎?”

宴非白嘲諷的勾唇:“是又如何?”

果然啊。

唐晚垂眸,他果然還是恨她。

她咬咬唇,似乎快哭了。

宴非白蹙眉盯着她的臉。

可……千萬不要哭啊……

他知道唐晚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潇灑明豔,可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仿佛還是以前那般年少不知愁,他剛才恍惚生出一種錯覺,是不是唐晚只有對自己才會這樣?

他一邊狂喜高興,心底卻有些手足無措。也怕唐晚真的哭,宴非白軟下語氣,幾乎祈求:“你……別哭,我不會傷害你。”

唐晚輕輕看他,倒也沒哭,只是向來水盈盈的眼眸看得人心頭一軟,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真的快哭了,裝可憐也是一把好武器。

她聰明,知道如何讓宴非白心軟,可宴非白的語氣卻強硬起來,“不要耍手段了,你必須跟着我。”

必須這兩個字,好像她已經成了他的所有物,唐晚知道說不通了。

“宴非白,你跟那些人好像沒有分別。”

姑娘輕柔綿軟的聲音成了最鋒利的利刃,刺得他渾身都痛。

宴非白沒有否認,他的确在用強,他就是在逼她,用她多年來拼命累積的地位來威脅她。

既惡劣又無恥,只是為了得到她。

唐晚又說:“很多人對我說過這些的話,可我偏偏不認慫,我當初不會為了一點利益妥協,現在也不會的。”她頓了頓,“很遺憾不能和宴總繼續合作了,我先走了。噢,這件衣服我洗幹淨了會還給你的,謝謝您的邀請。”

走過他的身邊時,宴非白猛然拽住她的手腕,力道極大,弄疼了唐晚。

她皺眉看着面前臉色陰沉的男人,淡淡道:“宴非白,放開我。”

“休想!”他咬牙,怒極反笑,“唐晚,你以為我宴非白的家門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他覺得自己等不了了,現在就要把她綁起來,假如她再要跑,就弄斷她的翅膀,讓她再也飛不起來,只能乖乖的呆在自己身邊。

唐晚被他陰郁的神色吓得蹙眉,她剛才幾乎忘了,宴非白的心理狀态十年前就非常不好。這麽多年沒見,他成了這副模樣,看來并沒有得到改善,反而更嚴重了。

猶豫了一會兒,她又慢慢蹲下去看着他,宴非白緊扣着輪椅喘粗氣,冷冷盯着她,忽然捏住唐晚的雙肩:“你別想離開我,一輩子……都不可能!”

前一句兇悍狂暴,後一句卻低啞祈求。

唐晚的手掌蓋在宴非白冰涼蒼白的手背,他猛然一顫,對上她眼睛。

“宴非白,別生氣了。”

她笑一笑,哄他:“好不好?”

宴非白挫敗的捏了捏鼻梁,他不應該兇她,更不應該又讓她來低頭。

他有些無措,抓緊唐晚的手:“……對不起,我…我錯了。”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唐晚無奈,笑着說沒事。

她根本沒看見宴非白斂下的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得逞。

有時候宴非白會想,如果唐晚沒有給她這些溫柔就好了,他可能就不會這麽瘋狂的想得到她。

可是人心都是貪婪的,得到一點甜頭就想得到更多的,宴非白就像是黑暗中漂泊的塵埃,好不容易被光芒青睐一次,他怎麽能放得開手?

所以哪怕是拼了命,哪怕是不擇手段,他也一定要摘下唐晚這朵嬌花!

作者有話要說:  以上病嬌手段不可模仿哇

PS:如果你問男主為什麽這麽喜怒不定?

因為他有精神病啊(嘆氣)

祝大家兒童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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