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晚來風

下午五點半左右,太陽漸漸西沉,仍有霞光鋪滿雲川的半個輪廓,唐晚推着宴非白的輪椅走到花園,良好的地段可以眺望到遠處的風景。

旁邊的樹上有個藤蔓為織的秋千,唐晚覺得新鮮,宴非白這種沉默寡言的性子,家裏竟然會有這種東西。

她在秋千上坐下,腳尖碰不到地,一時輕輕的晃了晃,宴非白看了她一眼,又沉默着去看遠方。

唐晚也看過去,這兒有小山,山下有一條小溪流,莊園的位置不算偏僻,但卻是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宴非白還挺會挑地方。

宴非白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了秋千架上,他推了推,唐晚的身體被蕩起來,她驚了一把,扭頭看他:“你幹嘛?”

他又推了推她的秋千,收回手沉默不語。

唐晚卻明白了,手指戳戳他的手臂,男人身體一僵,側目安靜的看着她。

唐晚笑起來:“你還記得啊。”

她說過讓他給自己做個秋千。

“嗯。”宴非白低低應了一聲,看着遠處,“不喜歡嗎?”

“喜歡啊。”唐晚眼睛亮亮的,拍拍他的肩膀:“再推推,用力點。”

宴非白的手掌放在她的後背,倆人的體溫似乎穿過薄薄的衣服熨帖在一起,兩個人都是一愣,唐晚催促他:“快推啊。”

他就推了一下,沒太用力,唐晚笑得開心,催促他用力一些。

宴非白唇線抿得緊:“唐晚,不要鬧。”摔了怎麽辦?

他現在不能站起來,不能像年少時去抱她,想到這兒,宴非白停下來,又沉默了。

唐晚還晃悠着,腳尖點不到地面,停不下來。她晃着胳膊去拍他,随着前後擺動的身體,時而拍得到,時而拍不到,“宴非白,我停不下來。”

她朝他伸出手,宴非白牽住她,用力穩住她的身體,秋千停下來。

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微涼與溫熱的體溫交纏,唐晚心上一跳,抽開了手。

宴非白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心好似也瞬時空了一下,他收回手,指腹輕輕摩挲,仿佛那裏還殘留她細膩綿軟的觸感。

“宴非白,這些年你在哪裏?”唐晚的聲音傳來,宴非白回了神。

“英國。”他語氣淡淡。

“你以前怎麽從來沒說過你是晏家的少爺?”

少爺?

宴非白眸中嘲諷,看着她說:“我不是。”

唐晚以為惹他不高興了,手指又去戳他的手臂,戳一下,再戳一下。

宴非白看着她認真的模樣,再去看那根戳自己的手指,黑沉的眼眸裏有了幾分笑意:“唐晚,不要鬧。”

以前他就總是說這句話,一時間各種回憶湧上心頭,唐晚有點不是滋味,她收回手靠在秋千架上發起呆。

傍晚時分的光線變得溫柔,她的側臉落在一片明黃的光裏,睫毛下渡着一層光影,姑娘垂着眸的模樣像是睡着了。

宴非白等了好一會兒,沒聽見她再問話,就靜靜看着她,“唐晚。”

“嗯?”她沒動,輕輕應了一聲。

“不高興了嗎?”

唐晚擡眼看去,宴非白眼裏有來不及收回的懊惱,她微微一怔:“沒有啊,怎麽了?”

宴非白似乎松了一口氣,“沒事。”

沒生氣就好。

他不會哄人。

好不容易能留她陪陪自己,自然知道應該好好表現。

可又不會說話,不會哄女孩子開心。

十年不見,他每次跟唐晚呆在一起都很緊張。

唐晚并不知道,他一句“不要鬧”其實飽含了多少放縱和寵溺,誰能在宴非白心上放肆,她能。

唐晚又問他:“宴非白,我一直沒用問你,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她的嗓音溫溫柔柔,眼神也是那般清亮水潤,似乎一瞬間撫平了他內心的褶皺與磨難,宴非白低低地“嗯”一聲,勾了勾唇:“我過得很好。”

“那就好。”她似乎也真的相信了,露出一個放心的微笑。

羅管家過來提醒:“先生,小姐,可以用餐了。”

唐晚跳下秋千,

推着宴非白的輪椅回莊園。

周岩和張禾芮似乎百無聊賴,張禾芮見到唐晚那一瞬,八爪魚一般的扒拉過來,小聲嘀咕:“你可算回來了,這地兒太壓抑了,我想回家。”

的确是,莊園裏面規矩太多,大家都是一板一眼的,的确也壓抑,況且周岩脾氣頗有些古怪,和張禾芮向來聊不到一塊兒,她自然無聊。

四人坐在餐桌上,吳女士領着女傭把菜端上來,宴非白跟唐晚坐在一起,吃飯期間倒一直注意着她,端茶遞水比女傭還殷勤,惹來其餘人頻頻發愣。

唐晚也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也殷勤的給他夾菜,宴非白一聲不吭,卻把唐晚夾給自己的菜吃完,也不管是不是自己愛吃的。

一頓飯下來,倆人互相照顧,雖然全程話不多,卻默契十足。

周岩可從沒見過宴非白這麽聽話,他在唐晚面前幾乎沒有任何攻擊力,也從沒有見過唐晚這麽溫柔的模樣。

周岩調侃:“你們幹脆結婚得了。”

其餘三人都頓了頓。

離開莊園時,周岩作為宴非白的“朋友”自然要去跟他問候一聲的,唐晚和張禾芮在車上等他。

周岩正與宴非白說話,宴非白的目光時不時放在唐晚臉上,好似沒怎麽聽周岩講話。

要說這兩人是朋友,可這半天下來幾乎零交流,要說不是,周岩卻也不怕宴非白,甚至還調侃他。

等了一會兒,周岩上車拍了拍張禾芮:“你開車。”

“憑什麽?”

周岩笑:“憑我是老板。”

張禾芮一噎,默默去開車,唐晚問他:“你跟宴非白說什麽了?”

周岩坐得慵懶,閉着眼睛好似睡覺,聲調也是懶散散的:“我說,你們結婚那天別忘了請我喝喜酒。”

唐晚沉默了。

宴非白目送車子開走,想起周岩臨走前那句玩笑話,垂着眸,慢慢勾起了唇。

娶她嗎……

他是真的夢寐以求啊。

**

孟筱今早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火急火燎推開辦公室:“完了。”

“什麽完了?”郭琪眼睛都沒擡。

“剛剛得到的消息,宴總和唐晚合作了。”

郭琪一怔,慢慢靠向辦公椅,沉眸看着孟筱:“你确定?”

“我們派去盯梢的人剛打電話來過了,老大和唐晚張禾芮昨天從宴總家出來。”

“那也不能确定他們已經合作了。”

道理不錯,但是周岩都去了,想來也是穩了,不過郭琪還是不願意認輸:“等他們回來再說,咱們先穩住,就算投資被唐晚拿下了,咱們也別慌,讓別人看了笑話咱們。”

“你說的是。”孟筱強行鎮定,倆人在辦公室等了好一會兒,唐晚三人姍姍來遲,周岩走進辦公室,讓秘書通知開會。

會上,各位制作人自然是滔滔不絕彙報近期電視劇或是電影拍攝情況。周岩懶洋洋聽着,時而提幾個問題,懶散散的語氣一針見血的戳開幾個制片存在的問題,倒讓會議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冷飕飕。

郭琪和孟筱強自鎮定,心神不安的聽着同事的工作彙報,輪到唐晚,她淡笑着說:“我這裏已經搞定了金融巨鱷宴非白先生做我們公司的投資商。”

一時間萬箭齊發的眼神看向她,唐晚笑得更為溫和,垂眸不說話了。

周岩瞥了瞥郭琪,笑了笑:“挺好。”

兩個字,說明老大心情好了。

郭琪只覺得憋屈,心想:裝什麽裝,還不是你陪着去搞定的,偏心!

周岩撥弄着鋼筆:“晚上吃飯,我請。”

**

晚上九點,天堂飯店。

樊客影視裏稍微有點名氣的制片人都在這裏了。

周岩出手闊綽,請在雲川本市最貴的頂級餐館,服務員送上菜單,他扔給員工:“自己挑,我随意。”

“老板真好!”有人起哄,其他人就開始附和,周岩不可置否,笑着一一接下各位的馬屁話。

唐晚和郭琪坐在對桌,面對面簡直冤家路窄,她一擡眼就能看到郭琪審視的目光,坦然的與她對上:“郭制片幹嘛老盯着我?”

郭琪皮笑肉不笑:“還不是因為唐制片漂亮,我作為女人都想多看幾眼。”

其他人低頭吃飯不參與,一個月總有幾次兩位大制片的交手,同事們早已習以為常,就連助理張禾芮和孟筱也在暗暗用眼神交鋒,

唐晚聽完郭琪這話倒是笑了笑,傾身稍稍靠近:“那郭制片多看看。”

她優雅的切了一塊牛排放進嘴裏,漫不經心的模樣讓郭琪恨得牙癢癢,郭琪用叉子摁住牛排,刀子狠狠的切着,切割的聲音劃拉着盤子,直讓人皺眉。

餐桌上女性居多,時而會去洗手間補個妝,唐晚和郭琪便在這裏狹路相逢,當着老板和同事的面,郭琪還能裝一裝,只有唐晚的時候,她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唐晚,你好手段啊。”

唐晚淡定的補口紅:“你也的确技不如人。”

郭琪險些氣死,冷冷一哼:“宴總的滋味不錯吧,跟你睡過的其他男人比起來怎麽樣?”

唐晚從容的把口紅蓋上,收進包裏,再從鏡子裏看她一眼:“聽郭制片這口氣,你睡過的男人應該也不少吧。”

“再怎麽多也比不上唐制片啊,一雙玉臂千人枕,這話說的可是你呢。”

唐晚脾氣好這是誰都知道的,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她也有發脾氣的時候,而且慣用軟刀子,直往人心上戳,半點不留情。

唐晚洗完手,刻意甩了甩,水珠甩到郭琪臉上,她抽出紙巾慢慢的擦:“郭琪,這都是別人的傳言,別人信也就罷了,但是你也信,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了。這麽多年你明着暗着抓我的把柄,可有抓到過我跟人睡覺的證據?倒是你郭制片,我手裏可有一大堆你被人‘千人枕’的模樣呢。”

郭琪心裏一慌,圈子裏互相捏對手的把柄這種事屢見不鮮,大家彼此捏着彼此的醜事。你不敢公開我,我也不敢對你耍什麽陰謀詭計,表面上安生,背地裏一團亂,只是從來不會擺在明面上說。

郭琪的确從來沒抓到過唐晚的把柄,娛樂圈誰能幹幹淨淨?抓不到,就只能說明唐晚真的從來沒有做過。但是,她自己的把柄早就被唐晚捏在手裏了,唐晚還是頭一次這麽明明白白的威脅別人。

洗手間只有水流的聲音,唐晚把郭琪面前的水龍頭關上,手裏的紙巾扔進垃圾桶,看郭琪的眼神也像看一堆垃圾,言笑晏晏道:“郭琪,在我面前夾着尾巴做人才好,否則說不定,明天的頭條就是你郭制片的驚天醜聞了。”

郭琪呼吸一滞,唐晚拍拍她的肩膀,她似乎站不穩,高跟鞋一崴,雙手扶住洗漱臺勉強支撐,鏡子裏是自己慘白的臉,她看見唐晚對她一笑,然後身姿婀娜的離開。

**

聚餐結束,同事前前後後離去,唐晚今天沒開車,準備打出租車回去。

從天堂飯店出來就被人叫住,她回頭,一名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人,笑得很溫柔的朝她走來。

“打你電話不接,給你發短信也不回,我就親自來找你了。”

是簡烨,追了她一年多的富家少爺,唐晚一開始覺得他同那些富豪想包養自己的心态差不多,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他倒是挺持之以恒,一追就是一年多,無論唐晚怎麽拒絕,怎麽躲都沒用。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唐晚見他還要靠近自己,皺着眉後退,與他保持距離。

簡烨見她态度冷淡,就忍住想親近的舉動,站在她兩步外:“我去公司找你,你們同事說你在這兒,我就來了。”

唐晚哦了一聲,站在路邊打車,簡烨笑着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打車。”

“這兒不好打車,還有,我有事跟你說。”

“什麽事?”

唐晚看他一眼:“那就在這兒說吧。”

“這兒?”簡烨笑着指了指周圍,再看了看她身上穿的小裙子,準備脫自己的外套給她。

唐晚趕緊擺手後退:“不用,我不穿。”

簡烨尴尬的停住手:“上車說吧,夜裏的風有些涼。”

唐晚蹙了蹙眉,還是搖頭。

出租車停在路邊,唐晚上車,沒想到簡烨也跟着上來。

“你幹什麽?”唐晚看着他,有些不高興。

簡烨說:“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回家我不放心,師傅,朝霞路188號。”

朝霞路是她住的單身公寓,簡烨追了她那麽久,知道這個不足為奇。不過這人現在的模樣實在讓唐晚不太喜歡,她準備要下車,簡烨拉住她胳膊:“師傅快開車,別讓我女朋友跑了。”

“……”唐晚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猛地把自己手抽出來:“簡烨,我不是你女朋友!師傅別聽他的,我要下車。”

“師傅快開車!我跟我女朋友吵架了,她不讓我送她回家。”

簡烨的模樣簡直可憐兮兮,司機師傅看他們郎才女貌,以為是女朋友鬧別扭,無奈一笑就開了車。

唐晚見車子啓動,臉色冷了一些,別開臉看窗外,沒搭理簡烨的讨好。

遠處坐在車裏的宴非白把這一切盡收眼底,陰冷的眼中漸漸浮現嘲諷。

他的位置和距離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麽,不過卻能看出男人和唐晚之間的關系不同尋常。到最後倆人上了一輛車一同離去,他還久久的看着空空如也的路口。

……無法忽略的心上抽痛。

作者有話要說:  簡烨:怎麽樣,是不是很想捶死我?

作者:……阿媽勸你善良!

PS:小魚祝大家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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