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聽着這聲呼喚, 葉昱滿意的點了點頭。

伸手過去将已經快要抵上他的匕首推開,又微微擡了些視線, 看向面前明顯受緊的孩子,他勾唇笑道:“怎麽, 你不是沒傷着我嗎?”

“可、可是我還以為……”

秦鶴此時已經被吓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來了,那雙溜圓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葉昱小腹。話沒說完,豆子大的淚珠就已經随着冷汗, 一起噼裏啪啦的滴下來了。

葉昱被他這反應吓了一跳。

趕忙又拍肩膀又摸頭, 好聲好氣的安慰道:“你別緊張,我方才只是想測驗你一下,若是你真沒收住,我也絕對是能躲得開的。”

他說着, 将秦鶴還攥在手中的匕首掰出, 又穩穩的插放回了小孩兒腰間的皮囊之中。

然而他的這種說辭,明顯沒有什麽太大的效果。

秦鶴還是在一抽一抽的掉着眼淚,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就好像他剛剛那一瞬間,差點兒丢失了整個世界。

葉昱看的有些心疼。

可是他也實在是想不出, 還有什麽別的話能安慰一二了。

最後索性伸手将秦鶴攬進懷裏,葉昱一邊輕輕拍撫着他的後背,一邊嘆了口氣道:“放松,別這麽緊張。你師父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就算方才真讓你捅了,指不定過不些年, 我就又回來了,你說是吧?”

秦鶴身體一僵。

霎時間哭的更傷心了。

葉昱:“……”

他真的是有在好好安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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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小孩兒這麽一鬧,葉昱也徹底不敢再說點兒什麽去火上澆油了。

攔在人背後的手臂又收緊些許,師徒倆就這麽幹站着擁抱了一陣兒,秦鶴才終于稍稍緩和了一點兒情緒,吸着鼻子一句一頓道:“師、師父,那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是幻覺了?”

“當然不是。”

葉昱見他恢複不少,便也笑着搖了搖頭道 :“一開始的時候我也确實是以為他是冷風,可是幾招過後我就明白,這絕對不是我那個大師兄。”

秦鶴一愣,暫時也忘了繼續抽噎。

又抱着他師父蹭了一下,才慢慢從人懷裏退了出來。擡手将臉上眼淚鼻涕分不清的液體抹了一把,他才擡眼看向葉昱,猜測道:“是因為師父你之前說過的那個‘生氣’嗎?”

“這次不是。”

葉昱搖了搖頭:“這周圍的花草樹木都是真的,它們的生氣太足。與此想分辨出來一個人影是真是假,那着實是有些難度。”

秦鶴不解:“那師父你又如何知道那人不是真的?”

因為我師兄在修為天賦方面是個垃圾,再加上後天的鍛煉不夠,是絕對不可能在三招之外還能躲開我攻擊的。

葉昱在心裏應着。

但是這話說出,實在是有損他師門形象。因此稍作停頓,他還是選擇了另一個理由,認真道:“因為在戰鬥的過程中,我故意露過幾次破綻,但是他非但沒有攻擊,反而還一直在有意将我帶往某個方向。這情況很奇怪,所以我也就一直沒使全力,就怕會突然鬧出什麽意外。”

“當然最重要的是,在确認你方向的時候,我被他攔了一下。因而便猜出來這其中是有問題,直到你沖來我眼前的時候,我又探了一下,便知道那個是你了。”

葉昱說着,又在秦鶴腦袋頂上揉了兩下。

轉而輕笑一聲,他說:“不過話說回來,我看到的人是冷風,那你看到的是誰?”

秦鶴一愣。

低下腦袋擰巴着眉毛。

認真思索了一會兒,他搖搖頭,略有茫然道:“我不知道。”

葉昱納悶兒。

秦鶴抿唇。

又認認真真的思考了一會兒。他終還是繼續搖頭,帶着點兒自己也想不通的味道,磨磨唧唧道:“我看不到他的臉,但是當時我又覺得我可能是看到了的。具體是誰我想不起來,可是那時候,我就好像很确定他是我仇人,滿腦子都是殺了他。”

秦鶴說着,腦中想起了方才的感覺,下意識打了個冷顫,整個人都抖了兩下。

葉昱聽他描述,大概也明白這是個怎麽回事兒。又拍了拍小孩兒肩膀,他說:“這東西不過是個幻術,因為我修為太高,所以想讓我中招,就得結合上我那點兒心魔。可是你修為不夠,想讓你聽這指揮,就是糊弄一下也便罷了。”

葉昱這話說的過分直白,但現實而言,也确實是這麽個道理。

秦鶴一貫本着師父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心裏,自然也立刻就接受了這種說辭。

“只是這樣一來,反倒是有些說不清了。”

葉昱皺眉:“如果這個幻術強到無需實體便能讓你中招,那你又是怎麽從中脫出來的?”

他沒記錯的話,秦鶴方才可分明是自己停了手的。

“這個啊……”

沒想提到這個問題,秦鶴臉上的糾結頓時又多了不少。

他擡手在頭頂撓了兩下,嘴角一扯道:“其實師父我沒跟你說過,我從小開始,經常就能聽着些奇怪的聲音。”

說着,他覺得這種說法也不大正确。頓了一下,又改口道:“也不算是聽到,那個聲音好像是在我心底響起來的。我曾經同我爹娘說過,可是他們也沒聽過這種情況就是了。”

他這一說,立刻就激起了葉昱難得一見的好奇心。

伸手過去幫秦鶴把眼角溢出來的淚花兒抹了一把,葉昱毫不掩飾自己的八卦:“具體你都聽到過什麽?說來給我聽聽啊?”

“這個……”

秦鶴有些猶豫。

想想他之前聽到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雖然具體是什麽意思他不大明白,可是理智告訴他,還是最好別讓師父知道為妙。

因此在沉默片刻後,他還是抿了抿唇,只将今天聽到的那句說出口道:“那個聲音說我是來救你的,不能再傷害你了。其實也不是我自己停的手,就是一瞬間就不能動了。等能動的時候,我擡頭看到的也已經是你了。”

他說的同時,葉昱也認真聽着。

只是在聽完之後,兩人都再次陷入了一陣無言的沉默。

過了半晌。

葉昱才擰了擰眉,心情複雜道:“你在對別人的時候,也經常能聽到這種聲音?”

秦鶴搖了搖頭。

“小時候是有聽到。可是那時候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直到我第一次見到您的,那時候我昏迷過去,就是因為我腦子裏都是這個聲音,它震的我暈過去了。”

葉昱點點頭。

半天也沒再回應。

秦鶴有些緊張,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扯了扯葉昱的衣角,小聲問道:“師父,你別讨厭我好不好?”

“怎會因為個聲音讨厭你?”

葉昱被他一扯,也愣了一下回過神兒來。随即他搖頭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你六師兄的一句胡話罷了。”

記得在藥王谷,那人是跟他說過——

我們所有人都是一體的。

這句話葉昱當時是聊過就完,從未放在過心上。

可聯系秦鶴剛剛那句……

他又忍不住開始懷疑,可能并不是老三和老六想的太多,而是他自己想的太少,或者說根本不敢去想罷了。

畢竟仔細數來,傷害過他的只有張弛。

秦鶴明明只是個剛見不久的孩子,又何談“再”呢?

葉昱擡手,在眉心狠狠摁了兩下。

他決定這事兒還是回去再問問吳念的好,不然就讓他自個兒這麽想下去,怕是想盡腦汁,也得不出什麽好結論的。

在破了最初的這個幻陣之後,這方天地的情況就變得簡單了許多。

裏面兒這片被隔出來的小地兒沒有外面那麽大,也并沒有預料中應該存在的洪荒猛獸。因此這師徒倆一起不過繞了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就成功找到了符合描述的草藥。

和想象中最多一兩株的情況有些差別,那血毒草直接在天地角落一處生長了一大片。

葉昱見狀也沒多猶豫。

直接按照吳念告訴他的方法,揮手收了小半兒進了乾坤袋裏,又四下摘了些他沒見過的花草後,便帶着秦鶴繼續尋起了出口。

眼下兩人進來時的那道裂痕已經消失不見,剩下這空間繞了一番,也實在是沒尋着哪兒有出路。

只是也沒給葉昱思考一下的機會,他從藥王谷離開的時候,那幾個徒弟讓他系在手腕兒上的珠鏈中,最大的那顆黑珠子就先一步“叮鈴鈴”的響了起來。

是華議塵。

葉昱低頭看了看珠子,跟秦鶴示意稍等之後,便往內打了一道魔氣,讓珠子停止響動,改為亮起了一陣瑩光。

下一秒,華議塵的聲音便從當中傳來。帶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他說:“師父,你尋着幾味藥了?”

“剛尋到血毒草,寒冰淚還沒來得及去拿。”

葉昱實話實說。

那邊兒華議塵似乎也猜到了這個情況,倒是沒有多少驚訝的意思,只繼續問道:“那你現在在哪兒?”

“還在尋血毒草的秘境裏邊兒。”

葉昱說着,也輕啧了聲,下意識抱怨了一句道:“不過這地方進來是挺容易,出去倒有點兒難度。我已經帶着聞天轉了一陣兒,打算再尋一圈兒。若是還找不到,那估計是得想辦法強行突出去了。”

“你還是在原地稍微等一會兒吧。”

華議塵聲音中的笑聲漸濃,還帶了些寵溺的滋味兒,他說:“我昨日探了一下你的位置,就知道你肯定是在路上又亂轉悠了。眼下我已經趕到血毒草這附近了。想來你既然能進的去,那我重新打開結界的時候,你注意着點兒靈力波動,趕緊帶小師弟出來便是。”

這話說的完全沒有給葉昱一點兒拒絕的機會。當然要說起來,他其實本身也沒打算去拒絕就是了。

嘴角上揚,勾起一個頗為愉悅的笑容。

葉昱道了聲“那我便放心等你”之後,也心滿意足的掐了通訊。

不得不說,他這個二徒弟雖然有時候看着陰恻恻的有些吓人,可在對待他的時候,除了嘴上那點兒霸道之外,行動上卻一直都是既紳士又貼心,完美的讓人挑不出一起毛病。

有點兒高興。

努力讓嘴角揚起的傻笑平複下來。

葉昱拍拍身旁小秦鶴的腦袋,給他解釋道:“你二師兄一會兒來接我們,他辦事很有效率,咱們便在這兒等就是了。”

後者聽他說着,也立刻點了點頭。

方才華議塵聯絡時的聲音葉昱沒有藏着,因此在一旁跟着的他,倒是也盡數聽入了耳中。

心裏有底兒之後,葉昱也便不急着去找門兒了。

又帶着秦鶴在結界裏面兒轉了一圈,将他知道不知道的花草藥材都一樣兒又采了幾株,手玩兒上的珠鏈兒便也再次響了起來。

華議塵果然速度夠快。

葉昱在心底感嘆,也開始觀察起了結界中的情況。

果然,幾息之後,距他們不遠的某個位置就出現了一道和他進來時撕的有些相仿的裂縫。

安全起見,葉昱讓秦鶴先從那裂縫裏邊兒跨了出去。

而後情況和他想的一樣,秦鶴前腳出去,裂縫就立刻收了起來。

預料之中的結果,葉昱也并沒有多着急。

果然,沒讓他等待太久,華議塵就在外邊兒又給他開了一個新的通路。

葉昱心情甚好,走到那裂縫邊兒上放心的一腳踏出。卻不等另一只腿邁出結界,就先給面前那張放大的臉吓了一跳——

只見華議塵雙手分開撐着裂縫,就像是故意似得,身子緊緊貼在跟前。

葉昱确定,只要自己徹底邁出,那絕對就能撞進這人懷裏。

嘴角一抽,他開口訓道:“議塵,你……”

“你親我一口。”

華議塵笑的帶着點兒痞氣,重複道:“你親我一口,我就放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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