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A市

因為還要留在劇組做最後的收尾工作，遲默的航班比肖洛整整遲了六個小時。等他到達A市國際機場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這個點的機場雖然依舊亮堂，但明顯比下午冷清和安靜許多。

既然是遲默的行程，這保密工作當然做得很好，他也因為疲憊的原因有意帶了帽子和口罩，就這麽一身漆黑地從普通出口離開。雖說簡單的一身黑就算從背影看起來也是俊朗的不像話，但不露出那張臉來和正常人沒什麽差別。

遲默這出機場的方式可比肖洛今天的要低調得多，路上雖然有人認出來，但也因為不太确定的關系而沒敢貿然上去打招呼，更別說圍堵什麽了。

所以真正的一線歌手和三百六十五線小演員的區別，就是這麽大了去了……

然而沈初這家夥每次都硬是要過個幹瘾走VIP通道，走完了才屁颠屁颠地繞遠路去停車場開車出來，這種行為在遲默看來簡直不可理喻至極。

不過好在他現在犯困，加上昨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麽就又喝醉斷片了今天有點頭疼，所以也就一言不發地在機場外面等了好久，一言不發地拉開沈初的車門坐進去，系了安全帶之後癱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地休息。

遲默的家離高速出口要稍微近一點，加上沈初在這種安靜得不可思議的氛圍裏也直犯困，差點沒開出高速護欄一屍兩命，于是索性打算待在遲默家裏過夜，反正洗漱用品換洗衣物一應俱全，明天早上回去也來得及。

在他死皮賴臉地跟着遲默往電梯裏湊的時候，遲默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在已經亮起的十六樓按鍵之上又按了十七樓。

“遲默，你真這樣對我？至于嗎？！”沈初看着他的動作忍不住悲憤地叫了起來，“從你這裏的房子裝修好了之後我就從來沒有去過十六樓！從來沒有！”

他這話倒真是完完全全的大實話，遲默幾年前在這幢樓裏買了上下相鄰的兩套商品房，兩層之間的地板打通了之後裝了樓梯，樓上有客廳、錄音房、琴房之類的設施，全部裝備影院級別的隔音效果，客廳那裏還有專門看電影的投影屏以及KTV等多種娛樂設施，平時就用作沈初師爺他們來時招待的地方，而大部分的歌也都在這裏錄制完成，基本不需要外出另租錄音棚。

或者更準确的來說，樓上的一七零一套房就是傳說中的遲默工作室。因為工作室裏的諸位神人交流制作基本可以只依靠網絡，什麽資源郵箱微信一發就搞定了，而大部分又都是懶得出門的類型，因此完全沒有必要再另買地方裝修好了讓他們來工作，那絕對是每天沒人去上班式的浪費。

而偶爾幾次聚餐慶功交流感情，那也基本都喜歡往遲默家裏竄，個個都覺得外面的飯館根本放不開手腳，而且還得需要遮遮掩掩的……于是這些家夥基本每個月都會自帶各種食材酒水餐具烤架電烤爐過來，像外出郊游野餐一般興致勃勃地來遲默家裏開party。

而遲默這種強迫症比較嚴重的人，算是比較讨厭很多人在某個時間忽然集體來侵占他的私人空間，于是就在兩層樓梯那裏加了個類似地窖入口的擋板，甚至還有鎖……這樣一來守住了基本底線，就索性把樓上公寓的密碼都給他們說了，省得每次過來他還得再上樓開門……

于是乎，這些大神現在簡直把一七零一當娛樂會所了，密碼在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經常在這裏聚衆觀影、聚衆打游戲、聚衆K歌、聚衆賭博……

但同時，毫不誇張的，沈初真的至今都沒有見到過遲默十六樓公寓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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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是遲默有一次下樓的時候讓他瞄到了樓梯的樣子，但也只限于此了……

“遲默，說吧，你十六樓的公寓裏面是不是有什麽小秘密？是一房間珍藏的□□道具還是在儲藏間和冰箱裏面藏了屍塊？又或者卧室裏面都是鐵籠子，裏面裝滿了世界各地風格迥異的美女……”不得不說沈初的想象力格外的豐富，八成是平日裏那些無厘頭的推理小說看得太多了。而每一次遲默拒絕讓他參觀一六零一的時候，他總還能冒出更多更新的想法……

遲默只是把手□□黑色外套的口袋裏，什麽話也懶得說，一邊微眯着眼睛看電梯上面跳動的數字。

“太狠了……說好要做彼此的天使的呢……”沈初一邊說一邊收起他的好奇臉，開了手機打算聯系一下影子，一邊喃喃：“我的小影子啊，我估計快一個月沒見到你了吧，真不怪我啊，誰叫遲老板肝膽俱黑冷酷無情……”

“叮——”遲默聽着他自怨自艾的話語一點反應也沒有，等電梯的門一打開就邁出長腿冷酷無情地離開了。

“……卧槽，我現在知道你今天為什麽一直板着臉了，是因為和肖洛分開了不高興了是吧，那也不用這樣啊，跟來了大姨……”沈初忽然一擡頭想明白了，對着遲默一轉角就不見了的背影忙道，只是後面的話被合攏的電梯門堵了回去。

遲默聽見沈初的話也不辯解也不反駁，只默默地站在自家門前垂着頭輸密碼，那長指在微微冒出熒光的屏幕上輸了好幾遍都一直顯示密碼錯誤，這才忍不住煩躁地“啧”了一聲，皺着眉頭又輸了最後一遍。

他今天的心情的确是莫名其妙得很不好，說白了就是空落落的不知道該做什麽的郁結之感，所以……真的是因為肖洛？

之前一直沒有發現問題一直沒有陷入苦惱的遲默終于在沈初的提點之下糾結了，這種陌生的糾結一直陪伴着他整理好行李，把髒衣服扔到洗衣機裏滾，在跑步機上浪費了半小時，最後洗了澡躺在床上的淩晨兩點。

而與此同時，肖洛早就已經因為被楊曦逼着踩了一小時的健身車，看了兩個小時的劇本，讨論了兩個小時的工作，加上第二天的行程非常趕而夢會周公去了。

甚至因為太累連夜深人靜輾轉反側念君若狂的機會都不給她！

半個小時後——

遲默在掙紮着入睡最終無果之後從床上爬了起來，随便披了黑色的睡袍光着腳到廚房倒水喝。喝完了之後撐着手在黑暗裏思考了好一會兒人生——

他剛剛睡不着就真的只是單純的睡不着，腦子裏的東西亂糟糟的，什麽玩意兒都有，根本不受控制。期間雖然有想到一會兒肖洛，但也不全都在想她……所以想到也是正常的嘛，畢竟之前一直都在跟她拍戲，這個MV他也很看重，代入感是肯定了……所以今天失眠加莫名抑郁肯定只是生理上的意外，不帶有什麽感情色彩的。

這是當然了，如果見了幾次面拍了幾場戲就能這麽輕易地喜歡上一個女孩子……反正他肯定不會是這個樣子的，怎麽可能這麽快？哪有跟一個女孩子出去吃了幾頓飯就喜歡上人家的……反正他肯定不會這樣，這太随便了。而且不能因為那個女孩子性格很可愛長相很中意他就喜歡上她啊……反正他肯定不會這樣！

遲默想着想着就死循環了……

一面羅列肖洛的各種優點一面又拼命否認……

略有些崩潰地把水杯放到洗碗槽裏面，遲默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了，那還不如上樓看點東西，反正MV剪輯的這段時間他很閑，具體簽售會的工作可能得二十多天後，現在稍稍的晝夜颠倒一下也沒關系……

于是遲默爬上樓梯推開門擋板，點播了一個無厘頭的爆笑美劇，拿了最後一盒抹茶味的冰淇淋，拆了茶幾上的幾袋零食，盤腿坐在懶人沙發裏面目不轉睛地看着……

在深夜裏，零食袋子沙拉沙拉的聲音和熒幕裏演員的臺詞聽起來格外清晰，遲默的臉映着銀幕上斑駁的光影，表情又是如此呆滞無神，活像個被新郎官抛棄了之後上吊自殺的女鬼……

只是他好像有點忘了，今天沈初跟他一塊回來的來着，而且現在好像還住在這一層來着……

沈初當然被遲默看美劇的動靜吵醒了，爆笑喜劇裏面那自帶的大笑音效實在折磨人耳。他從客房的落地床上醒過來好一會兒也回不過神，想着這屋子怎麽有點古怪呢？深更半夜的咋外面還有動靜？聽起來好像還是很多人的笑聲，還笑得很厲害？

沈初一想到什麽不好的東西頓時頭皮都炸起來了，加上想象力豐富的原因頓時就躺不住了，你想半夜要是鬼來了你還一動不動躺在床上這不是找死麽，那必須得先發制人拿起防身武器像什麽蔥姜蒜十字架王母娘娘啊……于是哆嗦着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往外面走……

“哎喲我的媽诶！”沈初剛一看到沙發上有個一動不動的奇怪黑影頓時都要給吓尿了，冷不丁就叫了一聲出來，但這也不怪他膽小，先別說背景音樂是爆笑美劇的反差有多麽詭異恐怖，就是那光影落在黑影上面好像那東西在不斷扭來扭去變換身姿就足夠驚悚了！

那黑影一聽動靜也好像震了一震，擡起頭來看他。

“……遲、遲默？”沈初穩住自己不争氣後退的步子，看清了那神神叨叨的人物是遲默之後才總算把提起的心放了下來，一面狂拍自己的胸口順氣兒一面張口罵道：“卧槽你搞個毛球？吓死老子了你知道吧！半夜不睡覺幹嘛呢！”

“睡不着。”遲默回答得倒是一個坦然，把手上的空盒子扔到腳邊的垃圾桶裏，接着來了一句噎不死人的話：“這是我家，客廳裝了吸音棉，我現在看美劇不擾民，合法。”

“……卧槽你真的吓死我了你知道吧……”沈初只能一邊用狂翻白眼的行為來緩解自己受到的心靈的創傷，一邊幽幽地飄過來坐到遲默的身邊。

遲默不清不楚地哼哼了兩句，不想回答問題或者不想聊天的時候一般都這樣敷衍過去。

“行吧，小祖宗有小情緒了是吧，那來跟老哥說說，為什麽睡不着？睡不着都在想些什麽？讓知心哥哥幫幫你……”沈初伸手搭住遲默的肩膀，一邊湊過來問道。

“沒為什麽，你手拿開。”遲默一邊說着一邊把沈初的手從他肩膀上摘下來。

沈初也不反抗，順勢就放下了手，拎過茶幾上的綠茶喝了幾口潤潤嗓子，然後掏了兩下邊上的零食堆，拿了包凍幹水果脆片拆開來吃。

也不知道是美劇太吸引人還是都發傻犯困，兩個人竟然就這麽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看了好半天的美劇，嘴上一邊“咔擦咔擦”着水果脆片，氣氛頭一次如此默契和諧。

終于等那一集美劇放完了，沈初才後知後覺地扔掉空了的包裝袋，找出濕巾來擦了擦手，嘴上終于開始重回話題：“我好像知道為什麽了。”

遲默懶懶地摟過大抱枕靠在上面，一邊拿着遙控器重新選美劇，剛剛那是最新一季的最新一集，看完了就沒得看了，一邊道：“你又知道？”那嘲笑的口氣聽起來格外慵懶，甚至低沉撩人得完全不顯惡意，然而他的言下之意卻是“你知道個卵”？

“哼哼哼，你實話實說吧，是不是在睡前看了那個新聞？心都要碎了吧啧啧啧……”沈初很不厚道地笑得滿臉燦爛，配上他帶着擠兌之意的眼神顯得格外猥瑣，一邊賤賤地伸腿踢了一下遲默，只是又弱弱地不敢踢太重。

“什麽新聞？”遲默按遙控器的手頓也不頓，只是無比自然地反問，大概是真的不知道。

沈初眨了眨眼坐起身來，“你真不知道？你不知道還失眠？心靈感應？太神奇了吧哈哈哈哈……”他“哈哈哈”了好久就是什麽也不說，就是要賣着關子讓遲默幹着急。

然而沈初還是沒有好好掂量過自己的分量，遲默看他那樣子二話不說長手一伸拎過一個小抱枕對他就是一砸，一邊吐出一個字：“說。”看他那促狹的樣子也知道八成和肖洛有關系。

“嘶……”沈初揉了揉腦袋，一邊沖遲默伸出手來，“手機拿過來。”

遲默回他一句：“手機在樓下，用你的。”

“嘿你這個人怎麽這麽煩呢！你大爺的……”沈初一邊說着一邊跑去客房拿來了手機，在找那個機場新聞的同時不忘教育遲默：“我跟你說手機這玩意兒要随身帶知道吧，別聽那些民間傳言說什麽輻射殺精知道吧，平時沒事幹要多刷刷微博知道吧，家國大事不好好關心也就算了，人生大事你總要關注一下吧……”

遲默只是皺着眉頭看他的手機屏幕，嘴上也懶得跟他計較。

“行了，看吧看吧，不得不說小祖宗奶奶就是好氣魄啊，竟然敢這麽跟記者狗仔放話，除此一家別無分號了……”沈初一邊把手機遞給遲默，一邊還不停地打着嘴炮。

“別吵。”遲默拿過手機就擺出一副深沉的态度鑽研起來，那雙眼睛黏在屏幕上動也不動，随口甩了兩個字讓沈初閉嘴，他這麽吵吵根本一點也聽不見視頻裏的聲音。

肖洛昨天那個機場的視頻在昨晚九點多就被某家娛樂公司的微博爆出來了，幾乎是一出來就竄上了熱搜，标題也非常的醒目——“MV女主公開否認戀情：可能連好朋友也算不上”。

沒錯，之前沈初微博那張照片之後，媒體就各種猜測遲默和肖洛兩人實為戀人關系，拍MV只是想有個紀念巴拉巴拉的……

不得不說遲默剛看到這個标題的時候只覺得心裏一下子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什麽叫做可能連好朋友也算不上？有這麽誇張嗎？

而那個機場視頻總共也就只有五分鐘，畫質還不算太差，很容易能認出來鏡頭裏的那個人就是肖洛，只不過前面粉絲和媒體的各種質問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被剪掉了，視頻一打開就是肖洛的那句“很抱歉，你們的所有問題我都有不作出回答的權利”，接着就是她一席耿直到梗塞的澄清內容。

大概是當時機場裏光線的原因，肖洛的皮膚看起來非常蒼白，表情也頗有點生硬，顯然是心情不大美好，但偏偏就是能給人看出一種非常冷豔的美感，那微微上挑的眼睛很有□□，甚至連那抹好看的下巴也都讓人覺得驚豔……

再配上那一身利落的黑色風衣和幹脆的回應，最終只能用“霸氣側漏”四個字來形容了……

遲默完整地看完了視頻之後心裏那種不高興才緩解了許多，那标題的确是個十足的噱頭，但肖洛說的話卻句句屬實甚至滴水不漏，這種快刀斬亂麻的澄清對于她現在所受的争議來說無疑是最好的解決方式……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看着這個視頻，竟然覺得……有一絲心動。

“傷心嗎？這幾天拍了這麽幾場吻戲吃了這麽多頓飯結果說好朋友也算不上，小祖宗奶奶看起來真的坐懷不亂毫不心動啊……”沈初笑得很壞，又道：“到底是誰說我小祖宗奶奶好騙的？這明明機智到不行了好嗎？嘿嘿……我怎麽覺得你那個一五計劃現在又危在旦夕了？之前還見得到的時候直接沖上去表白不就好了還培養什麽感情啊？活該你個悶騷注孤生！”

遲默把沈初的手機扔還給他，一邊給他的喋喋不休吵得頭疼，只是問：“粉絲那邊的态度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