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八)
梁好陪着林安然回到S市,并把她送到家。梁好要留下來陪林安然,林安然說不用了,自己一個人可以。梁好離開了林安然家,因為擔心林安然,又讓司機給林安然送來了兩大包食物。
飛機上的午餐,林安然一口沒吃。看着這兩大包,她突然覺得有點餓了。于是,她拿出沙拉醬,快速地拌了一份果蔬沙拉。而她發現,梁好其實已經給她買好了壽司和三明治。她又拿起一個三明治吃了下去。
就這樣将就着填飽肚子,林安然煮了一杯咖啡在沙發上坐下。
林安然住在S市新區的一所高檔公寓裏。這個區聚集了許多高新企業,有許多高檔寫字樓,居住在此的大多是些企業高管或高級白領。雖然是租來的房子,林安然卻把它布置得非常舒适。風格已不再是童年的浪漫公主房。從客廳到卧室、書房,甚至是衛生間和開放式廚房,一律從簡。黑色的沙發,黑白相間的書架,淺灰色的窗簾,整體看上去都是冷清的。雖然不失品位,卻實在不像一個單身女人的房間,甚至床上用品都是米白色的。
這些年,她一直執迷于白色,尤其衣着。她的衣櫃裏多半是白色的,剩下的是比較素淨的顏色。一個天天和璀璨的珠寶打交道的設計師,為什麽那麽喜歡白顏色?有人甚至當面問過她,她說喜歡就是喜歡,沒有道理。可她心裏明白,那是因為她心裏一直住着一個人,一個穿着白襯衫的英俊少年。
喝着咖啡,林安然拿起茶幾上的雜志随意地翻看了一會兒。然後,她放下雜志,走回卧室。
林安然從衣櫃裏拿出一個收藏盒放到床上。坐在床上,她輕輕地撫摸着那個盒子,猶豫了許久,打開了它的蓋子。那裏有她和許亦傑所有美好的回憶。
一沓子墨綠色絲帶束縛着的信封,兩個厚厚的畫本,一個粉色的相冊,還有一個印花的小布袋裏裝滿了各種樣式的電話卡。在他們剛上大學的那個時候,手機還沒有普及,只能買電話卡打電話。她拿起一個杯子,那個和許亦傑一起買來的同款情侶杯。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床頭,那裏擺放着一個棕色的小熊。小熊也是許亦傑送的,她抱了十幾年,已經舊得有點和她的家不太相稱。可它卻是這麽多年一直陪着她安心入睡的夥伴。它陪着她去了J國,又陪着她回來。這些年,它陪着她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孤寂的夜晚。
林安然打開相冊,看着照片裏的許亦傑和自己,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從第一次畫下許亦傑,知道“許亦傑”這個名字後,林安然平靜的生活悄悄發生了變化。從相識的第二天開始,林安然發現,不論是她上學的時候,還是放學回家的路上,又或者是課間休息在操場或者走廊裏,她總能看到許亦傑的身影。
剛開始,他只是假裝幹別的事或者跟別人說話,可是她分明看到了他注視她的目光。而當他發現林安然看向他的時候,他的視線就會迅速地從她身上移開,或者幹脆一溜煙走開。
有一天晚自習放學後,走出教室,林安然發現下雪了。雪下得有點大,鵝毛般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而降,很多同學開始打電話等家長來接。林安然沒有給媽媽打電話,因為她知道最近幾天媽媽很忙,可能還在事務所加班。
林安然很喜歡下雪,看到大片的雪花在空中輕盈地飄灑,她背起書包,興奮地走進漫天風雪裏。踩着雪,看着昏黃的路燈下晶瑩的雪花自在地飛舞,感受着雪花落在臉上的冰涼,林安然開心地笑了。她用戴着手套的雙手拍打着凍得紅紅的臉頰,像個孩子一樣歡欣雀躍地往家走。
不知何時,林安然感覺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內心一下子緊張起來。而後她看到頭上多了一把傘,擋住了飄落的雪花。
“這麽大的雪,你不怕感冒嗎?”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林安然回頭看去,是許亦傑。他走在她身邊,為她撐着傘。她完全在傘下了,而他卻有半個身子在傘外。
“沒事。你過來點吧,雪花都落在你身上了。”林安然禮貌性地伸手拉了一下許亦傑撐傘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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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許亦傑壞壞地笑着問。
林安然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似的,頓時滿臉發燙,不知是被凍得還是被許亦傑的話逗的。正在林安然尴尬得不知所措時,許亦傑已經跨了一小步,離她近在咫尺。
“走吧,不然一會兒該凍壞了。”許亦傑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尴尬。兩個人一起撐着傘走在下雪的夜裏,在他們身後留下了兩條長長的腳印。
那一晚,林安然失眠了,而許亦傑卻特別安心地入睡了,還做了個美夢。
第二天早晨醒來,林安然感覺不太舒服,喉嚨很痛,可能感冒了。但她還是堅持爬起來去上學了。在客廳的桌子上,她發現了媽媽留給她的便簽,說要到外地出差三四天,叮囑她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原來,林媽媽前一天已經出差了。
林安然走出家門,一眼就看到了路邊站着的許亦傑。看到她出來,許亦傑走了過來。
“你沒事吧?”許亦傑關切地問。
“沒事。”話音剛落,林安然就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噴嚏。
“這還叫沒事,感冒了吧?請個假回家休息吧。”許亦傑皺着眉頭說。
“真的沒事,小感冒而已,多喝點水就行。”林安然輕描淡寫地說。
許亦傑看拗不過她,就一同往學校走去。下過雪的大街上,時不時有隐藏着的冰,林安然差點摔一跤,許亦傑扶住了她。他們對望一眼,都臉紅了。
許亦傑家住在父親單位分的宿舍,離林安然家有兩站路,他從這裏去學校其實比較繞路。林安然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她只是相信了許亦傑說的,順路過來看看。
上午上完課,林安然就感覺頭重腳輕,感冒加重了,她有些發燒。和老師請了下午和晚自習的假,林安然一個人回家了。路過家附近的一個粥店,她進去勉強喝了一碗粥,回家就躺下睡覺。
幫老師收完作業,許亦傑中午十二點十幾分才從學校出來,沒有看到林安然。下午上學,他在林安然家樓下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到她。眼看快要遲到,他走了。下午上完第一節 課,他跑到林安然的班上去找她,問了別的同學才知道她請假了。
下午放學後,許亦傑去向老師請假,謊稱家裏有事不能上晚自習了。然後他到藥店買了感冒藥,懷着忐忑的心情,去敲林安然家的門。
林安然中午回家後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覺。媽媽打電話來,聽她感冒了,說馬上安排好工作,争取晚上就趕回來。林安然說不用着急,多睡會兒就好了。媽媽還是很擔心。
被敲門聲吵醒時,林安然發現窗外天色已暗。她看了一下表,已經六點鐘。T市的冬天夜幕降臨得早,此時已是萬家燈火。
林安然裹着毯子去開門。打開門,許亦傑一臉焦急地站在面前。
“還說沒事,感冒了吧?你喝藥了嗎?”許亦傑急切地詢問着,把手裏的感冒藥遞給了她。她請許亦傑進來。
“睡了一下午,已經好多了。”林安然有氣無力地說。她說話的時候,許亦傑已經把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林安然覺得全身一哆嗦。看着林安然像鳥窩一樣亂七八糟的頭發,許亦傑偷偷笑了。
“還好,好像不是很燙。喝點藥吧,我問了醫師,這是祛風寒的感冒藥。”許亦傑一邊說着,一邊去拿桌子上的水杯倒水,才發現保溫壺裏是空的。
“你一直一個人?”許亦傑皺起眉頭問。
“我媽去外地出差,說晚上趕回來。”林安然一邊回答,一邊去整理自己的衣服和頭發。真是糟糕!怎麽能讓他看到狼狽不堪的模樣呢?林安然在心裏默默想。
“你怎麽不叫我呢?哦,你沒有我家電話。”許亦傑自顧自地說着走進廚房去燒開水。林安然聽了許亦傑的話,欲言又止。她确實沒有想過叫他來幫忙,為什麽要叫他呢?
許亦傑從廚房走出來,在桌子上找了張紙,拿起筆寫下自己家的電話號碼遞給林安然。然後,他問了林安然家的電話,也記在一張紙條上,裝進了口袋裏。
“你膽子也夠大的,都不問問是誰,一個人就敢給我開門。”許亦傑打趣地說。林安然卻在想:為什麽不敢呢?你又不是壞人。
那天,許亦傑一直陪着林安然,喂她喝藥,還到外面幫她買粥。他們一起在林安然家吃了一頓晚餐。偶爾,林安然會覺得尴尬,但是許亦傑好像很自如地和她聊一些學校裏的事情。後來,林媽媽下了火車,在車站給林安然打電話,問她想吃點什麽買回去。她說已經吃過了。林安然挂了電話,許亦傑說時間不早了,先回去了。送走許亦傑,林安然一個人躺在床上發呆,等媽媽。
林媽媽一進門就着急地跑進林安然的房間。林安然告訴媽媽,其實不用這樣跑回來的,她已經好多了。媽媽問她晚上吃的什麽,林安然說同學送來的粥。媽媽看着她的表情,微笑着說:“你同學真好,要好好謝謝人家。”而林安然略帶羞澀的神情已經被媽媽看到。其實,在那個時候,林媽媽就知道,女兒有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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