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

不知何時開始，手捧相冊的林安然臉上已經挂滿淚痕，眼淚一滴滴落下，打濕了她手中的相冊。回憶裏的甜蜜溫暖着她，同時也刺痛着她。在這樣一個寂靜的黃昏，在孤零零一個人的房間裏，林安然幾度哭出了聲。她幾次合上了相冊，想要關掉回憶的大門。可是，她發現，那扇大門一旦勇敢地打開了，就不可抑制地想要回去看看。在離開的12年裏，她都沒有勇氣去看這些東西，更沒有勇氣去回憶裏找尋過去。

這個收藏盒裏放着的，好像是塵封已久的曾經的自己，她很懷念那時的自己，也很懼怕再見那時的自己。那麽多年裏，她不敢輕易觸碰。很多次難過的時候，林安然都想要打開這個盒子，去那裏找尋一些曾經的甜蜜溫暖自己。可是，她摸着眼前的盒子，總是遲遲不敢打開。那種感覺讓她如鲠在喉。

而現在，她鼓足勇氣打開了它。翻看着那些珍藏了十多年，一路陪着她走過千山萬水的相冊、畫本、信件……過往的一切如洪水般洶湧澎湃。

自從那次生病之後，許亦傑便每天陪着林安然上下學。無論什麽樣的天氣，只要跨出校門或者走出家門，林安然都能看到許亦傑站在路邊等她。得知許亦傑是專門繞路來陪她上下學後，林安然曾經向許亦傑提出不必這樣。許亦傑卻說，他只有這樣做心裏才會踏實，除非她不願意。林安然沒有什麽不願意的。那個時候的她不懂也從來沒想過什麽是愛情，可她喜歡他的陪伴。

他們每天都在上下學的路上相伴而行，時間久了，難免被同學看到，後來就有同學開始傳他倆的各種八卦。林安然有些驚慌失措。她突然意識到，高三這麽緊張的時候談戀愛實在有些不合适。雖然不想失去，但她還是想退縮。猶豫了好多天，她決定和許亦傑好好談一次。

一天晚上下了自習課後，林安然早早地收拾好書包，提前到校門外許亦傑經常等她的地方去等他。許亦傑從學校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她，一種喜出望外的表情躍然臉上。她和他打了聲招呼，轉身往家走。

“許亦傑……我想和你談談。”路上，林安然吞吞吐吐地開了口。

“什麽事，說吧。”許亦傑還沉浸在驚喜和興奮中沒緩過神來。

“你每天陪我上下學，同學們都傳我們談戀愛了。”林安然害羞地壓低聲音說。尤其“談戀愛”三個字，聲音小的幾乎只能她自己聽到。

“難道不是嗎？”許亦傑突然站住，轉向她反問道。林安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着他。是嗎？他好像還從來沒有跟她正式表白過。現在這算是表白嗎？可不管是與不是，這好像都不是她想說的重點吧？

“安然，我喜歡你，已經很久了。而且，會是一輩子的那種喜歡。”許亦傑突然拉起林安然的一只手，讓她猝不及防。

“今天還不是太晚，和我去一個地方吧。”許亦傑沒等林安然同意，拉起她的手就走。林安然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只是安靜地跟着他走。

許亦傑帶林安然去了一個街心花園，那裏離林安然家只隔着一條馬路。許亦傑拉着林安然的手走到一棵大松樹下。松枝像一把撐開的大傘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線。林安然擡頭看着許亦傑，他暗淡的臉上有斑駁的樹影卻目光如炬，好像要把她吞噬。她擔心又害怕，用力地想要甩開許亦傑的手。可是，她終究沒有成功，而許亦傑的雙手卻把她握得更緊了。

“安然，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其實我也一樣。我們已經高三，要參加高考，這個時候……确實好像不妥。可是，我對你的喜歡已經停不下來。不要害怕，不要懷疑，好嗎？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們都勇敢一點好嗎？”許亦傑說着突然一把拉過林安然，把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裏。林安然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吓壞了，她想要推開他，卻發現這樣只會讓他抱得更緊。

“告訴我你不喜歡我，我就放開你。”許亦傑像在宣戰似的賭氣說。而在那一刻，林安然已經徹底懵了。伴随着微微的眩暈，心底的聲音告訴她明明就喜歡他呀。她呆呆地在許亦傑的懷裏一動不動，她竭力想讓大腦清醒地去思考他的話，但是分明沒有任何作用。而他的擁抱，她并不反感。

從小到大，林安然還從未感受過男性的懷抱。他的臂膀很有力，她的頭靠在他的胸口，好像能聽到他的心跳。而他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有一股溫暖又醇厚的氣息籠罩着她。她想要對他的話有所反應，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或者做些什麽。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慌，以及從未有過的不知所措。也許這就是愛情的秘密，陷入初戀的林安然就這樣成為了許亦傑的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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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許亦傑的內心遠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鎮定，此時的他無比忐忑而惴惴不安。雖然他無端地堅信自己的直覺，相信林安然也喜歡他，但同時，他也很怕那萬分之一的意外發生。而當他感覺到林安然不再有絲毫的掙紮，而是輕微地顫栗時，他就像突然獲得無限能量一樣，瞬間自信心爆漲，興奮得想要歡呼。而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感沖擊着他的內心，在他心裏四處亂撞……

許亦傑慢慢地低下頭，開始摸索着親吻林安然……林安然像觸電一樣又開始躲閃，而在她半推半就之時，許亦傑已經親吻到她的唇上。林安然被這種顫栗的溫柔徹底融化，繳械投降。

這是她的初吻，也是許亦傑的初吻。他很溫柔，幾乎是小心翼翼而又笨拙地完成了他們的初吻。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地停下來，雙手抱着林安然的雙肩，望眼欲穿地盯着她看。而她瞟了一眼他的眼睛後，羞紅了臉。

“安然，我會愛你一輩子。”許亦傑把林安然重新抱在懷裏，像許諾一樣在她耳邊說。她聽得沒錯，他用的是“愛”，而不是“喜歡”。

林安然悄悄地說：“我也會。”聽到她的話，許亦傑露出幸福的笑容。林安然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勇氣，居然會這樣說。

簡單的海誓山盟，一場純真的初戀就這樣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突襲了一對少男少女的心。那時的他們根本不懂說出愛意味着什麽，更不知道在未來漫長的人生道路上，想要守護這份愛需要多大的勇氣、多少努力。他們戀愛了，那麽純淨而美好，只有甜蜜和羞澀。

後來，在送林安然回去的路上，許亦傑和林安然約定，以後還是照樣每天陪她上下學，不去理會別人的說辭。不過，他們也相約，要更加專心地學習，要一起考上心儀的大學。

那晚，林安然比平時晚了半個多小時回家，她向媽媽謊稱老師晚自習加課了。林媽媽看着女兒因不會撒謊而漲紅的臉，什麽也沒說，只是給她倒了杯熱水，叮囑她早點休息。

而後的日子，林安然和許亦傑過得充實而忙碌，他們像共同保守着一個秘密般心照不宣。上課的時候各自專心聽講，下課在學校碰到了，就微笑着點頭打個招呼。每天上下學的時候，除非有突發情況，他們仍然相伴同行。不管同學們再怎麽拿他們打趣，他們也不理會。在別人面前，他們也從不牽手。後來，同學們也不再開玩笑，甚至相信了他們只是普通朋友，根本沒有談戀愛。

而自從那次之後，他們也沒有過十分親密的舉動。即使偶爾下晚自習回家的路上身邊沒有人，許亦傑也只是拉着林安然的手走一段路。

周末的時候，他們會一起去圖書館或者公園。有時會在公園玩一會兒，但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是在一起學習。許亦傑給林安然輔導數學，林安然幫許亦傑複習英語。

許母看着兒子的狀态越來越好，從來不問兒子周末不在家去了哪兒。而林媽媽雖然曾經擔心過，但是看着女兒每天那麽開心又精力充沛，學習成績也沒有下滑，就什麽都沒問。

許亦傑和林安然每次模拟考試的成績都在進步。尤其是許亦傑，每次模拟考分數都特別突出，而且還很穩定。學校的老師對他寄予了厚望，期盼他能考上B市的Q大，考上名牌大學為母校争光。

時光飛逝，幾個月很快過去，高考轉眼來臨。那時候的高考要提前填寫報考志願。許亦傑和林安然在一起填寫了他們的高考志願表。許亦傑報考B市的Q大，林安然報考B市的M院。他們相信，他們會一起去B市，去那裏完成他們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