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殷胥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外頭還是一片深藍,連半點晨光熹微的樣子都還沒有,他僵硬的坐起身來,臉色比外頭的天還難看,渾渾噩噩的半天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

他掀開裏頭錦被看了一眼,一身薄汗未幹,亵褲裏濕漉漉的。

殷胥發出了一聲惱怒又無力的悶哼,仰面倒回了床上,真想将臉埋回枕頭裏。

所有的少年,長成之時總會有這麽一遭事。殷胥也不是個毛頭小子,他前世腦子不好使,這碼事兒有的也比較晚,日後纾解腦子裏也大多是偶爾蹦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景象。

而他沒想到夢見了崔季明。

上次那個夢足夠殷胥內心驚吓的幾天沉着臉,夢見崔季明胡來,他還怕自己有些奇怪的反應,幸而前次掀開被子檢查并沒有什麽,也就安慰自己道:只是噩夢而已,他不是變态。

可這次卻不能自欺欺人了。

只是他并不是做的什麽春夢,夢裏只有常年吹過大興宮的幹燥季風,二十餘歲的他,牽着十幾歲的崔季明從含元殿臺階最下層往上走。

他帶着笑嘻嘻的崔季明走過龍尾道與飛廊,又走過禦花園中的池子,走到他的寝殿去。

他的寝殿裏是一副國破山河在的樣子,床頂的帷幔上是厚重的灰塵,鏡子前的矮凳咯吱作響,半舊的抱枕上盤龍的刺繡抽了線,木制地面上是來回拖動家具留下的凹痕,連日光都是加水也淡不開的深黃。

這半死不活的大興宮裏,崔季明從未這麽好奇,這麽肯聽他說話,她像個孩子一路跟緊,激發出殷胥心中能夠保護她的錯覺。

這些都是前世跟她走過的路,殷胥介紹着他生活的一切,站在寝殿裏留她也住到側殿休息時,崔季明滿面奇怪。

崔季明:“我為什麽要留在這裏?”

“我要回家。我的妹妹在歸義坊,我的父母在建康,我的戰友在朔方。這是你的家,你一輩子都沒離開過大興宮,這是你的籠子,不是我的。”崔季明甩開她的手,蹦蹦跳跳順着寝殿的樓梯往下跑。

明明朝南的寝殿卻不知為何對着西沉的太陽,層層臺階上是厚厚的金色往下淌。

殷胥穿着厚重的朝服,扯着衣擺從樓梯跑下去追她:“別走!子介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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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祭禮時候才穿的層疊黑衣不知道怎麽能邁開那麽大的腳步,追上了崔季明一把從後面抱住了她。崔季明一下子就從少年,抽長成一個青年,她長大的身體撐開了他環繞的臂,她有力的手指掰開殷胥的掌心。

身上穿着銀色薄甲,外頭是紅色的披風。

在殷胥惶恐之時,她卻轉身從懷裏掏出個皮酒袋,給了他一口酒。

石凍春也沒有那種一連串火滾下去,在肚裏炸開般的辣,殷胥因為這酒,身體裏渾濁緩慢的血液都跟着加速起來。

崔季明伸手抱了他一下,她鼻梁撞在他肩膀上,兩只手用力的拍他:“沒事兒。我去關外的播仙鎮一趟。”

大興宮像死透了一樣寂靜,她說是擁抱他,卻像是依偎着他。

殷胥的夢最後只記得她的發頂搔癢了他的臉頰,她好像撐不住,差點就要垮掉肩膀倒在他身上,最後還是驟然松手走了,只留那口酒,胡亂的帶着熱氣在他肚裏橫沖直撞。

如此清晰的夢,不知所謂的夢,一醒來便是這個結果。

那口酒,那雙手,就跟現在還存在般。

殷胥覺得自己不中用到荒唐,氣惱的都想拍了一下腿。

就這麽一個半分旖旎都沒有的夢!他怎麽就能……

殷胥早早起身,換下衣物,本來想淡然裝作無事,又做賊心虛似的将床單揉作一團扔到床腳,叫耐冬弄水進來沐浴,面無表情的沉進熱水裏。

耐冬每日都是要去給他收拾床鋪的,今日果然叫了一聲:“啊!殿下!殿下這是長大了呀!”

殷胥屏風後不想回答,半張臉埋進水裏。

耐冬興奮的跟個有了孫子的封建老太太,拎着衣服就像是抖着紅手絹:“哎呀,這都臘月了,再過十幾天殿下又長一歲,的确是應該找個宮裏管這事兒的人來教導。”

殷胥翻了個白眼:“不用。”

耐冬滿臉懷疑:“怎麽不用!殿下真的懂……怎麽纾解?”就殷胥平時那個生活日程,規範的如同大好青年,說是幾點起床,就絕對不會晚一點……

殷胥:“嗯。”

耐冬促狹:“殿下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殷胥也不知道是不是臉被熱水蒸的發紅,有點隐隐的惱羞成怒:“我會!”

耐冬:“那就好,不過這事兒也要去跟薛妃娘娘說一聲才是。”

殷胥:啥?!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耐冬就帶着需要換洗的衣物沖出去了。

……媽蛋,大興宮真是個連點秘密都藏不住的地方!

如今已經進了臘月,距離他收到上一封關于“播仙鎮被突厥侵占”的密信,已經過去了将近四五天,殷胥看到這紙條上第一句的時候,真是半邊血都快凍住了,後一句寫陸行幫已經将崔季明安全帶出播仙鎮,才化了凍。

不過縱然如此,崔季明回來的路,怕是也危險重重。

陸行幫的人似乎已經跟崔季明很熟悉,又寫了一句“崔三不知五少主身份”。

她果然不知道啊……殷胥心裏頭松了一口氣,卻又擔心起來。

朝堂上的消息比龍衆慢了幾天,不過朝堂上多送來了幾條更驚天的消息。

西突厥入侵波斯,即位不過幾個月的伊嗣埃三世外逃,西突厥還沒有占下波斯的三分之一,卻發現阿拉伯人趁機攻占泰西封,大量貴族同時向中亞私逃,許多城市還在負隅頑抗,但統治階級的鳥獸四散,已經可以說薩珊王朝的夕陽,已經大半都落下了地平線。

突厥人數不明的人馬襲擊了播仙鎮,并開始往于阗方向侵襲,官驿被毀。

庫思老帶幾名護衛趕回波斯境內,賀拔慶元遭到大批流匪襲擊,目前狀況不明。

狀況不明。

這四個字就足夠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

三軍主帥是死是活不知道。

隴右道狀況不明,消息斷的差不多了。

本來還想一起聯手對付突厥的波斯帝國,可以和中原國力相媲美的幾百年的薩珊王朝頃刻間覆滅了。

更差的消息紛至沓來。

那幫去征讨靺鞨的雜牌混亂不堪,無視将令四散而逃,靺鞨反撲境內。這倒是符合殷邛本來的想法,只可惜太不是個時候。

南方降溫,凍雪嚴重,瑞雪落在不該落的地方,不但大批奴籍之人凍死,百姓也生存艱難,最富庶的地裏莊稼死透了大半,來年的賦稅怕是連一半都收不上來。

殷邛幾天來連夜召重臣入宮,折子如雪花般連夜往外發,他一雙眼熬得通紅,連夜在萬春殿發脾氣。別說他了,連群臣都覺得多少年的點背壓在了這個臘月。

殷胥本來覺得自己這半年都表現的太平常,縱然薛菱不在意,他也不是想掐尖的人,但好歹要在殷邛面前表現過幾次,否則日後都不好施展開手腳。

不過當臘月,大邺陷入這種囹圄,他卻不打算只是表現點才能之類的。

顯然大邺在這半年內,極速的發生了他無法預料的下滑趨勢,這種趨勢是一時的,還是會提前導致大邺國勢敗落,他在無法預知的情況下,必須相信後者的可能性。

有些政策,在殷胥登基後幾年,都曾在小範圍地區實現了成功,然而那時候大邺的翅膀上都已經千瘡百孔,一點成果也不能讓這鲲鵬停止墜落的趨勢。

可若是十幾年前呢?殷胥因為如今位置尴尬,必須要把握好他的本分,又能盡量的去說動真正掌權的殷邛。

自己不能有危險,大邺也不可再磨難。

于是殷胥這日走進萬春殿就是這麽個原因。

房間內的安神香點的太重,殷胥前世頭疼病時也常用,只是安神香會越來越無用,他走進萬春殿內,還來不及感慨這前世宮變焚毀的書房如此精巧,就看到殷邛手撐在桌案上,有些昏昏欲睡。

殷胥并沒有做出什麽父慈子孝的樣子,上去給殷邛披件衣服。反倒是将窗微微推開了一條縫隙,賈小手吓了一跳,走過來低聲道:“殿下這是做什麽,外頭風這麽重。”

“屋內香重又密閉,不利于父皇思考。”殷胥道。

賈小手仿佛第一回在大興宮看到了情商被狗吃掉的人,笑的有些勉強,就要去關窗,殷胥卻道:“父皇若是真的要睡,就會自己去休息了。他既然坐在書房內,就是希望處理政事的,如今四境危急,父皇也不會懈怠。公公若是真有心,就應該用些提神的香末或茶飲。”

賈小手一張靈嘴,一雙巧手,雖得寵,但在真心誠意方面,遠不如殷邛曾經的老近侍丘歸。只是賈小手既然上位,丘歸是個不大言語的人,也默默給他退了半個位置,反倒不大往禦前來了。

殷胥話音剛落,就聽見殷邛的說話聲:“是。我只是不小心眯了會兒。”

殷胥跪坐在軟墊上,行禮道:“兒臣見過父皇。若是父皇疲憊,的确是應該去休息保重身體,畢竟精力充沛才能更好的處理政事。”

殷邛看了他一眼。

殷邛對殷胥的印象,最多也是馬球場上那一眼,之後便抛之腦後。身為薛菱的繼子,癡傻之症痊愈,雖沒有驚采絕豔,但規規矩矩,又很努力,再加上薛菱總是喜歡誇幾句他的懂事,殷邛自然不會有惡感。

他也一直想着,畢竟薛菱回來了,若是胥有些才能,再加上薛菱的教導,日後倒是可以考慮留在長安為官,或是分封至較為重要的州郡去。

而這幾個月來胥的課業策論只能算上一般,只有最近,才出了一篇讓他稍微注意到一些的時政文章。

“你是說可以利用這次南地的冰災,推廣新種糧與耕種制度?”殷邛記憶力也不錯,從一沓折頁本裏頭抽出一個來打開,正是殷胥寫的文章。

殷胥挑這個也是有原因的。作為一個廢後過繼下來的前冷宮皇子,雖如今殷邛面臨的問題頗多,但必須選擇一個實用、重要且各方勢力都不牽扯的時政點來提議。

殷胥道:“機樞、神農等院立下已有百年,幾日前上朝時,兒臣聽有官員希望能将這些每年支出經費不費的機構,納入工部下,削減開支,甚至直接取消它們的存在。兒臣不了解這被口誅筆伐最多的神農院,便查閱了許多資料。”

“神農院用于研發農耕林業畜牧技術,這些年的新成果都不太盡人意,新稻種的産量不過是比高祖時期提升了三成不到,但其習性都與舊稻種有不少相差,幾次推廣都由于種植方法的不注重而失敗,百姓也不願意去學習,因此一直沒法推廣。”

“不如直接利用這次機會,凍災嚴重地區,只要是願意使用新稻種,并學習新的耕種方式的民戶,便可以降低賦稅。”殷胥直視殷邛道:“賦稅是按照年財産量比例來征收,如果新稻種能夠推廣,往年多三成的收成,往年少三成的賦稅比例,最後的結果是征收上來的賦稅應當只比往年少一成。這一成,朝廷應當還負擔得起,只要過了這一年,之後往年恢複賦稅比例,就能長期獲得更高的賦稅,百姓也不會感覺到壓力,甚至冰災後降低賦稅比例的做法,也能體現隆恩浩蕩。”

殷邛也在心中粗略的算了一下比例,的确是與他所說一致。這法子算不上多麽出彩,卻非常細致實用。

“你很了解這些技術,也很通算術?”殷邛眯眼問道。

“兒臣不喜歡讀……聖賢書。只是想着先學點能切實用在百姓身上的東西。農是國之根本,或許是顯宗中宗時候,神農院一直沒有成果,也不受重視。但最近兒臣發現,神農院最近十幾年卻是研究出了許多值得推廣的技術。”殷胥說着,将手中的折子遞了過去。

“稻麥複種?水稻育秧?還有這個是什麽……曲轅犁?”殷邛掃了一眼,發現這上邊都是殷胥寫下的對于種植方法與工具的總結,他年紀不大,讀書也不多,倒是寫了這樣一手嶙峋傲骨的好字。

這手字真的很像高祖。

神農院相關的這些技術很細碎,殷邛平時都不會太主動關注,此時殷胥細細整理來,他倒是很有興趣。

“你每個都與我解釋解釋。”殷邛可不希望這些都是殷胥不知道從哪裏謄抄的,或者是薛菱、神農院讓他撰寫的,便将折子合上,讓胥給他逐一解釋原理。

殷胥靠近殷邛的書桌,展開了他桌面上卷起的羊皮地圖,手指輕輕劃在地圖上:“與靺鞨交界的東北地區,土地肥沃,卻由于積溫不夠,乃是一年一熟。關隴、華北之地兩年三熟,江南一帶也是一熟有餘,兩熟不足,唯有至廣州港舶附近,則可以達到一年兩熟。積溫是取決作物成熟的關鍵,所謂稻麥複種,便是在一片田地上連續種植兩季的作物。”

殷邛皺眉:“這一點在先魏的《齊民要術》中似乎有提及。”

殷胥:“是,但自兩晉至南北,戰亂不休,技術不足,各家均田沒有統一管理,百姓對待土地的種植都不夠精細。前南朝一直有加墾江南的土地面積,但是兒臣認為将一片土地加大利用,才是能顯著提升農糧産量的方法。聽聞神農院內的小片土地,使用複種制,縱然是在北地,複種後産量增加到了五成!若是在土地肥沃的南方,這個産量應該能直接增加一倍。”

殷邛愣了,他也有些激動:“若如你所說,一片土地上,分種兩至三季作物,那的确是能達到南方全地區的一年兩熟制。如此精細的種植作業,只怕是百姓未必能做得到。”

他猛地直起身子,疲憊的樣子頓然一掃而空,翻出其他的折子,攤開在桌面上,心中盤算着。

殷胥卻并不激動,只是垂眼等他發話。

殷邛兩眼晶亮,縱然是布滿血絲也不能阻止他的激動:“雖然實行起來可能會有種種預料不到的困難,但這好歹是有個方向。是你母親與你提及過賦稅問題?”

殷胥點頭:“正是。這些想法也都是神農院之人研究出來的,兒臣只是思考整理後轉達到禦前來。”

殷邛撫膝笑嘆:“你能關注這些實際的問題就很了不得了。你也是個沒出過長安城的,倒是對于那些一年幾熟的農耕狀況十分了解。”

殷胥:“父皇在大興宮中也見不到外人,聽聞旁人傳話遍知天下。兒臣也沒有去過田間,但是可以向神農院之人讨教這些問題,從他們口中了解。”

殷邛:“不過沒有離開過長安,沒有去看過,再怎麽問,很多事情也是不知道實行的困難啊。就如這耕種一事,高祖時期就不抑兼并,不少百姓失去土地而逃亡,前朝的租庸調制已經很難實行,高祖末期開始實行兩稅法。兩稅法增加了財政收入,也算是減輕了部分貧苦者的負擔,可弊端仍然許多。土地兼并,百姓流離,必然昭示着國家根基不穩。”

殷胥聽聞此言,開口道:“土地兼并,乃是千年不可避免的趨勢,千萬書中無不痛斥這種行為,認為百姓流離失所成為佃戶,将會遭受更加的剝削,貧富不均,社會必定動蕩。千年來無數士子、貧民的夢想,不過是土地分天下,不論是哪裏鬧出來的流匪、反賊,無不打着‘均分土地’的口號。”

“但兒臣認為,土地兼并乃是極難抵擋的趨勢,若不能均戶分田,仍可平天下!”

關于均分土地的好處,天下人幾千年就有的都有一種共識。

就像是不論誰知道太陽是圓的一般,對于土地兼并,自秦皇漢武,至拓跋氏、蕭氏,無不認為這是毀壞社會安定的毒瘤。

殷胥這句話仿佛是嘩衆取寵的反語,殷邛都氣笑了:“剛剛還說複種制度能增加賦稅,這頭就想讓百姓流離失所了?”

殷胥忽然退幾步,俯身跪倒在殿前。

“兒臣認為,仍有一條出路,便是廢奴婢制,使天下再無賤民!”

廢奴婢制?!

殷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這句話如驚天霹靂炸在了萬春殿裏。

長安城外,紛飛雪天裏。

四個養老般的男女坐在灰白筒樓子裏玩擲盧。

珠月往細炭火爐上頭煨的圓托盤裏又倒了些冷水,滋滋啦啦騰起一大片白霧似的水汽,她拍了拍臉:“唉,我就不喜歡長安這地方,要不是因為小九,我何必搬回來,臉都幹了。”

矮虎子瞪了她一眼:“枯皺老皮一張臉了,能不能別事兒多。咱今兒商量大事兒,你就別插嘴說那些有的沒的。”

珠月聽不得旁人說她老,氣的桌子底下狠狠踩了矮虎子一腳。可惜矮虎子坐在胡椅上腳都夠不着地,只讓珠月蹬着了椅子腿,疼的腳趾頭都麻了。

老秦咳了咳:“行了,如今說的是南千的事兒。乞伏,你确定南千都跟昭王走了?”

乞伏半天才道:“應該不會全都去了突厥。雖然說龍衆分作了北機和南千,那也是中宗挂了個名,要咱們南北兩邊不要牽扯太深。誰能想到中宗這麽偏袒他這個兒子啊……”

中宗當年将龍衆七支分散,四支在北,三支在南。

看起來挺公平的,實際卻不然。

四支在北,環繞長安,中宗本來是為了方便臨時啓用。卻不料位置太近,太後看的太緊、反倒讓這四支一動不敢動,成了壓在五行山下毛都耗禿了的猴子。

而另外三支,在天高皇帝遠的南方,再怎麽差,只要能伸展手腳,也比他們好。

中宗的偏袒就在于,他大概預料到昭王會被帶到南方,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到長安,便兩邊分立兩位接引人,而昭王怕是在幾年前就已經找到了南方的那三支。

而那三支是否跟着昭王去了突厥,或是這麽些年,他們已經發展成了何等樣子,如今的龍衆已經很難完全得知了。

珠月罵道:“我不明白,怎麽會有南千的人去了突厥,縱然就是這麽多年半死不活沒人管,心裏有些怨怒,可是若連叛國之事都做的出來,那骨子裏就是真爛了!”

老秦道:“哼,別說他們了,中宗自己最疼愛的兒子都跑到了突厥去給鞑子作狗了。”

乞伏是個唐僧嘴的好脾氣:“唉,也不能說這個。中宗再怎麽疼愛昭王,可昭王的日子過的有半點好麽?聽聞他十三四歲才從偏宅接到崔式手邊去,之前是怎麽長大的都不清楚呢。”

珠月卻搖頭:“一個殘廢,奪皇位也不成了,就想滅了大邺麽?恕我理解不了這麽烈的想法,吃的是大邺的米,喝的是大邺的水,被這片土地養大,縱然只是個貧民,也不能去投敵,更何況他還是個王爺!”

一圈打馬吊的四個人陷入了憂國憂民的沉默,珠月最後扔了個骰子,起身道:“走了。”

三個男人起來收拾東西,這回各自分別,卻不知是從這樓裏分別,更是要離開長安,去辦好手頭上接下的事情了。

“陸虎,你那徒弟啥時候能回來?”老秦問了一句矮虎子。

“誰知道呢,他是要把陸行幫都帶回長安來,怕是快不了啊。”

在陸行幫的隊伍往東艱難行進的時候,更往北,涼州大營往北的雪海刀風裏,也有一處紮根的營地,暫時一陣無風的寂靜,一斷笛聲毫無阻隔的流入厚重的營帳。

營帳內一位年輕的小可汗正與一群武将坐在一處,腳下是落滿黃沙的厚牛皮地圖,一群人正讨論着,外頭傳來了笛聲。

小可汗賀邏鹘笑着放下手中的馬鞭道:“是先生,快請他進來。”

“那位不願意進來,說是想請小可汗去外頭談話。”衛兵垂頭道。

旁邊的武将顯得有些惱火,賀邏鹘卻不在意,裹上了披風,掀開層疊的帳簾走出去。外頭藍天雪海,無風時是泾渭分明的藍白兩色。

外頭不遠處一條長凳上坐着一道人影,帶着雪渣的灰色披風,青灰色薄冠,腦後垂着兩道熨帖的帶子,脊背筆直,端放的兩膝撐開青色棉麻衣擺,寬袖滑下,手中拈着一柄黑玉青纓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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