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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齊齊往聲音的來源處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男人身形高大隽挺, 站在那裏俨如岳峙淵渟, 氣勢奪人。

有認識的人輕呼了一聲, 竊竊私語了起來。

“是瑞銀集團的顧言時。”

“天哪, 他也來了, 這是要收購小牛直播嗎？”

奚子雯的臉色一下子變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委屈地叫了一聲：“顧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和她開個玩笑, 她就那麽兇……”

這話一出，別說旁邊的人了, 就連小劉都扶額不忍直視：姐姐,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假？剛才氣勢洶洶的人不就是你媽？

“道歉。”顧言時不為所動，薄唇中吐出兩個字來。

圍觀的人一下子就聯系到了前陣子奚子雯和顧言時傳出的緋聞, 忍不住交頭接耳。

“就知道緋聞是假的, 顧總那脾氣, 不可能會搭理一個女人的。”

“這奚子雯膽子可真大，還敢拉顧總炒作, 今天當場被打臉, 笑死人了。”

……

這一句句嘲諷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奚子雯的耳朵, 她難堪至極, 雙唇微翕着, 好半天才顫抖着道：“對……對不起。”

顧言時的目光落在了岑沅沅的腳上：“等一下, 她的鞋子被你弄髒了, 幫她擦幹淨。”

奚子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帶着哭腔叫了起來：“顧大哥，她也撞了我了，我的腳還疼着呢，你就這麽……這麽……”

在顧言時淩厲森寒的目光下，她的話說不下去了，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一邊哽咽一邊蹲下來用紙巾在岑沅沅的鞋上胡亂抹了兩下，扭頭飛一樣地跑了，助理呆了兩秒之後，也跟着追了出去。

小劉呆在原地左看右看，頹然抱住了腦袋：“哎，這下頒獎嘉賓少了一個，你們讓我怎麽交差啊。”

“你想要誰？”顧言時淡淡地問，“我讓人趕過來。”

小劉驚愕地看着他，雖然知道這個人來頭一定很大，就連驕縱的奚子雯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可說出這樣的話來，也還是太能吹牛了吧？

她嘲笑着問：“呦，哥，你這口氣好大啊，我想讓程汝峯來，你看行嗎？”

顧言時拿出手機撥了號碼，簡單地說了幾句，随後挂了電話。

“他午飯後到，可以呆一個小時左右，”他簡潔地吩咐，“你們做好準備，不要耽誤他下一個通告。”

小劉瞪大了眼睛，半晌之後發出了一聲尖叫，飛一樣地跑了。

沒熱鬧可看，圍觀的人都散了，畢竟，程汝峯要來這個一手消息很震撼，可以去朋友圈或者微博吹吹牛。

“那個……謝謝。”岑沅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撓了撓頭，有點尴尬地道謝。

“腳還好嗎？”顧言時凝視着她，沉聲問。

“沒事，待會兒去洗手間清理一下就好了。”

顧言時還要再說什麽，身後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好幾個人朝他快步走來。

“顧總，你大駕光臨，我們有失遠迎啊。”

“顧總你好，來來來，快到前面去，這裏太逼仄了。”

……

人群熱情地簇擁了過來，幾個老總把顧言時接走了，率先開口的就是昨天岑沅沅看到的那個儒雅中年人。

九哥宋久寧居然也混在其中，臨走前還狐疑地看了岑沅沅一眼，給了她一個“你安分點”的眼神。

岑沅沅朝他做了個鬼臉。

這麽一打岔，藍牙鴨子的簽名也來不及去要了，岑沅沅拍着胸脯保證會給她要到簽名郵寄過去。

年會開始了，第一項議程就是小牛直播的總裁講話，上臺的就是那位儒雅的中年人。

原來這位就是小牛的宋總，看來九哥混得還真不錯，都能直接和總裁對上話了。

宋總回憶着這一年來小牛直播取得的各項成績，展望未來，岑沅沅聽着聽着，思緒漸漸飄忽了起來，目光掠過黑壓壓的人頭，落在了最前方最中間的主位上。

顧言時坐在那裏，後腦勺的頭發剪得短很幹淨，露出了他的兩個耳朵，還有泛青的頭皮，他的後背筆挺，就連背影看起來都是那麽得有氣勢。

剛才他這麽不給奚子雯臉面，就不怕奚子雯去找喬如思告狀嗎？

今天他來幹什麽？就連主辦方的宋總看起來都很驚訝，顯然是臨時起意過來的。

總不能是特意為了她過來的吧？

肯定不能，八成是因為銀河帝國的這些主演在，顧言時順路就過來看看。

這次算他立了一次功，把從前三年來冷落她的錯折去個一兩分吧。

……

幾個重量級人物各自上臺發言之後，接下來就是各種分組讨論，午餐會結束後，開始各種娛樂游戲和頒獎典禮。

岑沅沅拿的是“新銳主播”獎項，上臺的時候是程汝峯給她頒的獎，這位大影帝一見到她就笑得十分開心，那雙招牌的桃花眼一彎一彎的，勾人得很。短短上臺幾分鐘的時候，程汝峯又是替她拿話筒，又是用手勢提醒她記詞，最後結束時還特意在她身旁合了一張影。

這一連串的紳士舉動，引得下面的粉絲們尖叫連連，岑沅沅都懷疑出了大廳她要被程汝峯那些女友粉們圍攻了。

唯一奇怪的是，今天的程汝峯惜字如金，說話都只是蹦出來一兩個字節，和從前幽默風趣的風格大相徑庭，後來就連主持人也發現了異常，問他是不是感冒了，程汝峯連連點頭。

回到座位上，藍牙鴨子和寧白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紛紛表示今天岑沅沅一定要請客，居然運氣這麽好，和程汝峯有了這樣接觸的機會。

最後就是十大粉絲的頒獎，孟琛雲的直播室獨攬三席，不愧是小牛直播的第一流量。

看着十大粉絲紛紛上臺，岑沅沅忍不住就想起了言言夏日，打開手機一看，後臺居然有了三條新回複。

[我已經在年會現場了。]

[年會辦得很好，我看到你在臺上了，謝謝你的邀約。]

[我走了，下次有緣再見。]

看看時間，第一條消息是在她和奚子雯沖突前後發過來的，而後兩條消息則是在她上臺領獎後。

岑沅沅盯着回複看了片刻，心裏隐隐泛上了一絲遺憾。

看來，這位粉絲，是要把神秘路線走到底了。

晚上的聚餐是在酒店的宴會廳，因為顧言壑的緣故，岑沅沅特意向九哥走了個後門，和孟琛雲坐在了一桌。

這一桌幾乎都是和電競相關的，有孟琛雲俱樂部裏的幾個年輕人，也有同平臺的電競主播，聊的都是游戲話題。岑沅沅聽不太懂沒法插話，顧言壑聽得懂卻不愛說話，兩個人看起來顯得有些無趣。

孟琛雲善解人意地把話題往顧言壑身上引：“言壑，最近有在玩什麽游戲嗎？”

顧言壑搖了搖頭。

孟琛雲有點奇怪，“怎麽不玩了？不如吃完飯我們連線打一把。他們幾個和你年紀差不多，正在備戰排位賽，正好一起練練。”

“好啊，”岑沅沅興致勃勃地附和着，“反正晚上沒什麽事……”

顧言壑的表情有些僵硬，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話來：“我看你們玩就好了。”

岑沅沅真的奇怪了。

看得出來，顧言壑的心裏對游戲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可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直忍着，從來都沒有玩到盡興過。從上次畫展回來，岑沅沅就邀請他一起去孟琛雲的俱樂部，可他卻一直沒有答應，只說自己不想出門推脫掉了。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隐情嗎？

吃完飯，孟琛雲領着大家一起去酒店隔壁的一家網吧包了場。

這家網吧的裝修和設備很好，幾個人連線四排，岑沅沅在一旁看熱鬧。在孟琛雲額岑沅沅的盛情邀請下，顧言壑終于憋不住了，也上了手。

和幾個預備隊的年輕人相比，顧言壑的操作不夠熟練，一開始拖了幾次後腿，但幾把之後，他的手感就上來了，運氣也不錯，有一次的得分甚至超越了其中一個，位列第三。

“可以啊，你這操作，有當年老大年輕時的風範。”有個小平頭誇獎。

“你看到過當年的老大了？”另一個穿着破洞褲的隊友調侃。

“我研究過老大打游戲的視頻啊，”小平頭一下子來了精神，“還記得嗎？應該是三年前還是四年前吧，老大率領我們戰隊在M國奪冠那一晚上，又酷又拽，說話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和這個小弟弟差不多。那個晚上，我們寝室的游戲迷們，偷偷爬牆出去找網吧看通宵，連被老師抓住記過都顧不得了……”

顧言壑的臉色微微變了，突兀地站了起來：“我……有點悶，出去透透氣。”

還沒等岑沅沅反應過來，他推着輪椅就出去了。

包房裏的人都愣住了，小平頭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我說錯什麽了嗎？”

“你沒說錯什麽，不好意思啊，”岑沅沅連連道歉，“我出去看看他，你們繼續。”

“要我幫忙嗎？”孟琛雲站了起來。

“不用，琛雲，我就可以了，”岑沅沅心裏隐隐明白了什麽，婉拒了孟琛雲的好意，“酒店就在旁邊，如果他不舒服的話，我們就直接回去了。”

正值隆冬，一出網吧，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已經是深夜了，馬路上行人寥寥，岑沅沅四下看了看，這才發現了行道樹下的顧言壑。

他靜靜地坐在輪椅上，雙眼茫然地看向前方的夜空，路燈昏黃的光打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纖瘦的身影拉得長長的，看起來有種孤寂凄涼的感覺。

岑沅沅緊走幾步，到了他身後。

“你怎麽了？”岑沅沅輕聲問。

顧言壑閉上了眼，握着輪椅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抖着，好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來：“沒……什麽，回吧。”

他操控着輪椅往前走去，岑沅沅卻沒有動：“言壑，是不是你出事就是因為半夜偷跑出來看琛雲奪冠的視頻直播？我算了算時間，他奪冠的時間，和你出事的時間差不多。”

顧言壑的身影頓住了，片刻之後，他倏地一下轉過身來，疾言厲色：“你知道你最讨人厭的是什麽嗎？就是特別愛管閑事，瞎猜什麽？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兩人自從和解以來，顧言壑已經很久都沒有對岑沅沅亂發過脾氣了。

岑沅沅一時有些懵，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好好好，我愛管閑事，你總是把別人的好心當驢肝肺，我是吃飽了撐的才會管你，你去當你的顧家小少爺吧，我可伺候不起了。”

顧言壑氣得發抖，手在電動按鈕上摸了好一會兒才摸到了開關，輪椅的方向擰了一擰，走成了一條之字線。還沒開出去幾步，輪椅的一個輪子陷入了人行道的臺階，顧言壑整個人都朝外倒了下去。

岑沅沅大驚失色，撲了過去：“言壑，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她半跪在地上，吃力地想把顧言壑從輪椅上扶起來，顧言壑卻用力推開了她，帶着哭腔叫了起來：“滾開，我不要你管……我……我就是這麽讨人厭，我就是偷偷跑出去打游戲看比賽了，所以才會被一直盯着我的人綁架，我把我自己給毀了，還讓全家人都跟着我一起煎熬了這麽多年……這下你滿意了吧……你為什麽要來揭穿我的傷疤呢……”

“對不起，”岑沅沅道歉，“你不想提以後我就不說了，我先扶你起來。”

“走開！”顧言壑的手在地上用力，拖着身體往前爬了幾步，

岑沅沅跪坐在原地呆了半晌，正要起來追過去，後方一陣引擎聲傳來，随後，尖銳的剎車聲響起。

顧言壑猛地回頭一看，瞳孔驟然緊縮，朝着岑沅沅大吼了起來：“快讓開！”

岑沅沅本能地往旁邊一讓，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一股大力沖撞了過來。

劇烈的疼痛襲來，失去意識的一剎那，她的視線中看到了顧言壑從地上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朝她走了兩步，又“撲通”一聲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