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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纭書院名聲宏遠,出過許多學士大家,如今前來慕名而來求學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月歌也喜歡有才華的人,就像她爹,但有時候也覺得煩惱,她爹那些學生有時候高談論闊起來實在讓人頭痛,還不如葉齊老老實實的,什麽都聽她的好。

她想,自己是喜歡葉齊的,雖然那個木頭腦袋可能懂不了,可她爹一直想着把她嫁出去,為此,她還和她爹吵過幾回。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往今來,哪個女子不得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娘說,她爹是鐵了心要把她嫁給那個窮書生了!

她憂愁地趴在梳妝臺前,想着一會兒要怎麽應付她爹的得意門生。或許是最近憂慮太多,她臉色總不太好,抹了好些胭脂才看起來氣色好了些。她心生一計,幹脆把胭脂胡亂地塗,打算吓吓她爹那個說好要登門拜訪的學生。

打扮好後,她興致缺缺地走出房間,卻迎面撞上了葉齊。

她差點驚叫出聲,還好及時抑制住了,壓低聲音問他怎麽會到她家來。葉齊還沒從她臉上移開目光,呆楞地問:“你臉怎麽了?”

“關你什麽事?!”她兇道,“你膽子不小啊!被我爹娘發現怎麽辦?!”

她爹好歹是院長,他們家就在景纭書院東偏角的宅院裏,離花苑不遠,但這是葉齊第一次來找她,之前都是她去花苑。

葉齊還是沒什麽表情的呆楞模樣:“我來逛書院。”

她狐疑地瞄他,懶得深究:“沒空理你,我還有事。”

他似有什麽話要說,但又不開口,她不耐煩地想推開他,卻推不動。

“雜草越來越多了。”他說。

“關我什麽事?!”月歌自認不是個壞脾氣的人,但每次總忍不住兇他,“我又不是專門給你打理花苑的!走開,我還要去招待貴客呢!”

他不說話,卻也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力道稍沒控制住,疼得她面色一緊。他吓得趕緊松手,沒想到人的手骨竟這樣脆弱。她果然氣極了,一個勁兒地打他,說他長志氣了。

月歌好一會兒才消氣,看到他任她打罵的老實樣子,每次她作勢一伸手他都會縮縮脖子,像是害怕了,卻不會躲,她心中忽地有些難過。

“做只妖還要被我欺負,怎麽這麽笨呢......”她嘆了口氣,低聲道。

莫說是妖,就是人,也找不出這樣聽話老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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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間,心頭一個念頭閃現,驚得月歌自己都愣了。半晌,才轉向規規矩矩站着的葉齊,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葉齊被她深沉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舒服,又不敢擅自走開,不由得表情也深沉起來。

“葉齊。”她認真道。

“嗯?”他随時準備應對她突然發作。

“我覺得,你不是笨妖......而是一只聽話的妖。”她說得一本正經,“所以,你只要聽話就可以了!”

他知道這是誇他,表情放松下來,點了點頭。

她想,他喜不喜歡自己有什麽關系呢,聽話不就好了,于是默了一瞬,道:“葉齊,你帶我私奔吧!”

“私奔?”他困惑不解,“是什麽?”

她沒想到他會無知到這個地步,又不能怪他不解風情,只好無奈解釋道:“就是我們兩個離開這裏,以後永遠生活在一起。”

他沉默,似乎在想這話的意思。

她又道:“我爹娘最怕妖怪了,你不帶我私奔,我以後也沒辦法去找你的。雖然我有時候有點兇,但也是為你好啊,有我在你一定能做一只有學問的妖,想想多厲害啊!”

他聽到學問兩字就頭痛,但還是沒思考多久就給出了答複。

“好,但你不要再打我了。”

關于私奔,月歌籌劃得很快,因為她爹太急着把她嫁出去了。她想不明白,怎麽就那麽着急呢,是害怕她嫁不出去麽?

雖說葉齊完全聽從她的安排,但月歌并沒有想好他們要去什麽地方,更何況,她始終還是放不下家中父母,于是最後只能選擇落腳在景纭山東邊的盧城。她的打算是,先在盧城藏匿一段時間,吓吓她爹,讓他再不敢提起把她嫁給那個窮書生的事。

盧城是個好地方,有得吃有得玩兒,而且人多,只要老實點混在裏面,別人是很難找出他們的。但有一點讓她犯難,那就是葉齊無論是作為妖還是作為人,都太顯眼了,尤其是他一和人說話就露餡兒,總有人懷疑她有一個傻子“哥哥”或呆子“相公”。

無奈之下,她勒令葉齊沒有她的允許不能和其他人說話,葉齊本就話少,這下完全成了跟在她身後的尾巴。

“既然你不想學詩詞歌賦的學問,那我就教你做人的學問吧!”她自顧自地說着,便要拉他去逛集市。

葉齊對怎麽做人并不感興趣,有那空閑他寧願修煉,他一直計劃要做一只法力高強的大妖怪,但現在他好像離目标越來越遠了。可是月歌的決定又不能不聽,否則她生起氣來動手怎麽辦?

月歌最喜歡的就是盧城熱鬧非凡的夜市,可她爹覺得她本來就性子野,便不準她大晚上的這樣瞎晃悠,後來還是她求了家中兄嫂,才跟着他們來晃了一回,卻沒有盡興。這次沒有管束,她當然要好好地玩兒。

上游的百姓在放河燈,月歌在下游的河邊撈起一盞,仔細瞧了瞧,見上面題了一首小詩,筆風遒勁,一看便知是男子在向夢中之人傾表思慕。她把河燈放回河裏,回頭看了眼木讷的葉齊,連連搖頭。她一不能指望他會作詩,二不能指望他會為自己作詩。

葉齊不解:“為什麽取了又放回去,那燈不好看嗎?”

她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好道:“是啊,難看死了!”

夜色中,河面的點點燈光如星光點綴,葉齊掃了一眼,伸手輕輕一揮,便有數十盞河燈向岸邊一飄一蕩地浮過來。水波輕蕩的河面,點點星光逐漸彙聚,最後停在月歌腳邊,供她獨賞。

葉齊說:“挑一盞好看的吧。”

她抿着嘴不說話,忽然覺得什麽詩啊詞的都不重要了,餘光裏的河燈也成了多餘,她只看得到他認真的模樣。

一聲大喊打斷她的凝視,遠處,有人高喊:“快看,那裏有兩個偷燈賊!”說完,那人就帶了幾人要來捉他們。

她一驚,趕緊拉了葉齊就跑。葉齊輕松地跟着她跑在後面,疑惑道:“我們為什麽要跑,我有法力,可以......”

“閉嘴!不許說話!”她斥道,拉着他腳步不停,“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妖嗎?”

葉齊噤聲,不敢說話了。

他們一路跑了許久,終于甩掉了後面窮追不舍的人。月歌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怨道:“不就,不就幾盞破燈,至于麽……”

葉齊随便跑跑一點不覺得累,但看她喘氣都難受,不禁皺了眉頭,附和道:“對,幾盞破燈。”

月歌聽他這麽說頓時笑了,氣又喘得急,話都說不清楚了:“哈哈哈,連你.....你都說破燈,那可.......可......可就真的是破......”

話沒說完,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讓她眼前一黑,她臉上的笑意還未褪去,就這樣暈了過去,直直倒在他的懷中。

“......”葉齊愣愣地接住她,半天沒說話。

等了一會兒,依然不見她反應,他擡起她的臉左右看,見她面色平靜日常,不明白她怎麽會突然睡過去,他想了想,開始懷疑她又在想什麽法子作弄他。

他搖晃了她一下,沒反應,又鼓起勇氣拍拍她的臉頰,還是沒反應。

“真的這麽困?”他困惑地自言自語,難道凡人跑幾步路都會累到這個地步?

他將她摟緊了些,輕聲說:“我帶你回去休息吧。”

盧城東郊,他們租住的宅院四周花草豐茂,清幽雅致,是她親自挑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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