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生

軒轅皓看着眼前這個十六歲的軒轅宇,身形還未完全長開,一路從府門跑來,鼻尖上沁出了汗。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袱,露出一套詩集,《落雲詩集》,整整五本。抽出最底下的一本,翻開第一頁,指着上面的三個字“隐閣人”興奮地道:“三叔,你知道嗎?原來“隐閣人”就是先謝太傅的孫女穆家六小姐……”

一如多年前,整整和他叨念了一天,從女扮男裝相識到識破身份。少年慕艾的情愫溢于言表,卻猶不自知。

一臉信賴之色,毫不防備地對着自己這個适婚男子稱贊着自己喜歡的姑娘。

軒轅皓閉上雙眼,心裏忍不住酸澀。

當年他心不在焉地聽了一天,腦子裏反反複複只記得“穆家六小姐。”

以至于第二日父皇問他想聘誰為妻時,他毫不猶豫脫口而出:“謝太傅的孫女,穆鋒之女,穆家六小姐。”

盡管穆六小姐穆霜因一直養在江南連張畫像也沒有。

可是自己怎麽能讓呢,他吃盡苦頭從地獄回到這人間,不是為了将心愛之人拱手相讓的。

當初沒有,如今更是不可能。

“阿宇。”軒轅皓打斷他的話,溫言道:“男兒當立一翻功業。”

軒轅宇臉有些紅,祖父、父親便是在戰場上為了這大業捐了軀,自己不喜武,每日裏只好吟詩作畫,文不成武不就,做個甩手掌櫃,着實有些不承祖業。

“可如今國泰民安,蠻夷早在多年前就已被打敗,哪有哪有……”軒轅宇嚅嚅地說不下去了。“居安思危,未雨綢缪”一直是當今聖上對子侄們的訓誡。

“改天三叔奏明聖上,你去西北軍營歷煉吧。”軒轅皓道。

“我不去西北,要去就去江南。”軒轅宇驚得跳了起來,像小時候跟他讨糖吃一般,搖着他的胳膊,“好三叔,西北太苦了,我吃不了苦。讓我去江南吧。”

怎麽吃不了苦,前世的你可是在西北最寒苦的地方,待了足足四年,剛二十出頭就成了大業朝的名将。

“不行。”軒轅皓不留餘地道。更不可能讓你去江南。

禦書房內,父子倆難得的獨處一室,軒轅皓站在禦案一側,一手執墨,一手輕挽衣袖,濃黑的墨汁在硯臺裏徐徐打着轉兒,一如一圈圈的年輪,數也數不清。

餘光中撇見軒轅政執筆的手微抖。暗襯,那時總以為父皇去得突然是因為急怒攻心,一下子得了急症。如今看來卻是身子早已虛虧,受不得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悲痛。

軒轅政批完奏折,放下朱筆,站了起來,起得太急,有片刻的暈眩,軒轅皓适時地扶住他。

這個兒子雖身為太子,卻不是自己最喜愛的孩子。在一衆皇兒之中沒有什麽出彩之處,好在也算中規中矩沒什麽大的短板。能貴為太子,全因命好,托生在皇後的肚子裏,到底比別的皇兒更名正言順些。

看着這個已比自己高出半個頭兒子,不知不覺這老三也二十了呀。

望着軒轅皓眼中毫不作假的關切之情,軒轅政難得地有了些閑情,問:“前些日子,聽說皇後給你看了各家小姐的畫冊,可有中意的嗎?”

“兒臣意屬穆鋒之女,穆家六小姐。”軒轅皓退開一步,恭謹地行了個大禮,以示鄭重。

聘穆霜為太子妃,父皇最初是有猶豫的,但最終還是會應下。

果不其然。

軒轅政的話有些冷:“穆鋒夫婦久居江南早在三年前便已離世,留下這六小姐一人獨居于江南。且這六小姐打出生起就未回過業都認過親。”

言下之意,你若要借鎮國公穆家的勢,這六小姐怕不是好選擇。

“兒臣以為,大儒先謝太傅之孫女,二十多年前業都第一才子穆鋒之女定是德才兼備之人。堪為太子妃。”與那時一般無二的回答。

軒轅政坐回龍椅,思忖片刻已緩了語氣,“這穆鋒可是個不羁之人,當初抛家棄父,求朕去了他的世子位,跑到江南當上門女婿去了。這穆六小姐雖姓穆骨子裏怕是姓謝的。”

軒轅皓不語,靜靜地聽他繼續回憶。

“當年穆鋒還是朕幼年的伴讀,打小這腦子就比常人活絡三分,什麽東西都學得快,尤其是畫藝,可謂登峰造極,偏偏還傲得很,輕易不肯示人。朕若不是常和他混在一處,還真不知道他有這門技藝。

他母親早逝,父親寵愛繼妻與繼子,冷落了他,也渾不在意。娶了妻之後,卻因為妻子在穆家受了氣,一怒之下辭了官,舍了世子位,去投靠岳丈了。謝太傅向來偏愛他,真不知成了上門女婿後,是開心多還是糟心多。”

軒轅政不由地低笑出聲。

“穆鋒當年來求朕讓他去江南時,朕本不想允的……”軒轅政适時截住了話頭。

當年穆鋒說,皇上,我走了這不正好麽,穆家少了我這個文武雙全的聰明人,你就可以好好收拾穆家了,借機收回兵權。

這個人真是壞到骨子裏了。但自己也确實被他說中的心思,于是痛快地允了。但世事終究難料,風雲突變,兵權他至今還未及收回。如今太子求娶他的女兒……,“太子,穆家重兵在握,若再出太子妃,這皇恩怕是要過于浩蕩了。”

軒轅皓清楚記得,那時的自己如此答“烈火烹油,也離油盡不遠了。人走到最高處,才能摔得粉身碎骨。”當時自己猜中了父皇要清算穆家的心思,太子位初立,為鞏固位置,順應着父皇的心思,将自己的婚姻變成了請君入甕的圈套。

如今卻決不能如此了。

“穆六小姐從未來過業都,亦沒有見過業都的穆家人,兒臣聽聞,當年穆鋒夫婦逝世時,業都穆家不聞不問。正如父皇所說,穆六小姐骨子裏是姓謝的。”說着軒轅皓從懷中遞出一本《落雲詩集》最後一冊,奉上,道:“父皇,這隐閣人便是穆六小姐。”

軒轅政接過冊子,翻了幾頁,輕哼,“這字裏行間倒有些她父母的風骨。”

看了一半,将冊子還給軒轅皓,才道:“準了。”

“謝父皇。”軒轅皓難得的喜形于色。

正要起身告退,便聽見軒轅政道:“慢着。”

心裏一頓,臉上喜色退了七分。

“那冊子你是如何而來?朕記得穆家可是連穆六的畫像都沒送上來,只敷衍地報了個名字,你是怎麽知道穆六的?”軒轅政沉聲問,居高臨下,眼裏已有了疑色。

軒轅皓跪得筆直,道:“禀父皇,冊子是昨天阿宇從江南帶來的,也是他悄悄告訴兒臣隐閣人便是穆六。兒臣想娶個才女做媳婦。”

娶個才女做媳婦啊,軒轅政嘆了口氣,當年年少的他也曾這麽想過……。壓下蠢蠢欲動的往事,軒轅政面有憂色:“阿宇,一天到晚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間東游西逛的,是該讓他到西北好好磨煉一翻。讓他明日便動身。”

軒轅宇若成了纨绔子弟,他軒轅政怎麽對得起十多年前在業夷大戰中戰死的同胞兄長和親侄兒。

“父皇,讓兒臣替阿宇去一趟江南吧。”

“小小的鹽船押運,何需太子親往?”

“父皇,兒臣想早些見見媳婦。”

“養在深閨的小姐,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去吧,要去便早些起身,別等賜婚聖旨到了謝府,你人還在路上。”

“謝父皇。”

“順便把人接來吧。你也不小了,早點完婚。”

“多謝父皇。”

……

三月間的江南,正是風細柳斜斜,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的好時節。

早上淅淅瀝瀝的春雨已經停了,日頭在雲中探出半個臉來。

街道的人明顯多了起來。

雙桂書坊的小二見路面差不多已曬幹,起身收起鋪在書坊臺階上的厚絨毯。小心的挂在一側晾幹,這小小的一塊毯子可不便宜,花的銀子夠平頭百姓人家吃上一個月了。

下雨天,客人們鞋上不免沾了水,倒不是怕他們污了書坊的地面,而是擔心把濕氣帶進坊裏。坊裏有好多珍貴的書稿,沾了潮氣可要壞事的。掌櫃一咬牙便從波斯商人那裏買了一塊半丈見方的羊毛毯子。

小二晾完毯子,就看見店裏來了三個熟客。

一個粉衣餅臉丫鬟,一個背着長弓的微黑少年。為首的一個不過十五歲,穿着一件寬大的藍袍子,雪膚粉腮,一雙杏眼如黑曜石,含着如春水般的三分笑意。

小二不敢再看第二眼,躬身上前招呼:“謝公子,裏邊請,掌櫃早就等着您呢。”

書坊的薛掌櫃聽到聲音,掀起簾子從內廳迎了出來,“謝公子,您要書已經找來了。”

“哦,快帶我去看看。”

謝公子一行人,與薜掌櫃一起去了內廳。

半盞茶的功夫,四人從裏面出來了。

丫鬟手裏多了一本古籍。

謝公子心滿意足笑着道:“有勞薜掌櫃了,您忙去吧,我再在外間轉轉便回去了。”

薜掌櫃一番客套後,回了內廳。

書坊內客人不過三三兩兩,都各自看着書,分外靜谧。

“謝公子。”有人輕喚,聲音微顫。

謝公子擡頭便撞入一雙黑潭般幽深的眼眸,潭面風平浪靜潭底卻暗流洶湧。眼神太過複雜,讓人辨不清內裏的神色。

“請問落雲書院如何走?”那人微微俯身斂目,長睫如羽垂下,遮了一雙動人心魄的黑眸,讓人再也探究不了內裏神色。

“你是何人?”背着長弓的少年上前一步攔在謝公子面前,心生警惕。

“小生從業都來,是徐知洲徐楷遠的一位舊識的親戚,剛才聽小二說謝公子家在書院附近,故此一問。”聲音疏朗潤溫,不急不徐。

長弓少年詫異,“姨父就是去業都了,你不知道麽?”

“業都到江南足有二十天的路程,一來一去怕是錯過了。”那人不慌不忙地把手中的書冊放回書架,答得滴水不漏。

長弓少年道:“不如你先跟我回府,我讓姨母先安排你住下,等我姨父回來?”

那人擡眼靜靜地看向少年,不過三言兩語便消了警惕,如今目光清澈,正真誠地邀他去姨父家小住。

心裏嘆了口氣,道:“我已和落雲書院的院長約好,先在書院內小住幾日。只是初來乍到不知書院在何方。”

丫鬟探出臉來道:“跟着我們走便成了,我們也去書院。”。

這兩一個個都是這麽不長心眼,毫無防人之心,真讓人止不住的擔心。

“公子貴姓?”謝公子在一邊聽了半天,忽地開口問。

那人一身月白儒袍,袖口處的祥雲暗紋若隐若現,寬肩窄腰,身形碩長。聞言翩翩公子微微俯身前傾看着他,身後斑駁的陽光将他的身影拉得無限長,把人緊緊籠罩在他的陰影裏。長眉似刀,目如寒潭,薄唇微啓,“免貴軒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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