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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橋并不想和這老頭對着幹,但他必須确認一些事情。
比如他是否真的從學生變成了餐廳員工,如果他變成了員工,那麽怎麽做才能再變回去,以及最重要的一點:他要怎麽從這裏出去。
聽完他的問題,老頭猙獰的面孔有一瞬間的凝滞,和別的反應迅速的怪物不同,他像是一臺原本處于待機狀态的電腦,需要對這個突如其來的bug進行仔細的分析和檢查,然後才能處理和解決。
明橋趁着這個空檔大聲喊張婉喬的名字。
他本就在離三樓樓梯口不遠的位置,聲音大點傳到二樓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但他喊到聲音都啞了,也沒有得到一點回應。
明橋立馬推測他又遇到了在一樓時那種情況,即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聽到環境發出的聲音。
就在此時,這些員工好像也反應過來,先是捂住了他的嘴,後發現明橋一直有掙紮逃脫的跡象,幹脆從一旁随意拿起一塊抹布,塞進了他嘴裏。
明橋聞着那味道差點吐出來。這塊抹布浸滿了泔水,他越是想吐,越帶動唇部肌肉擠壓抹布,越能把裏面的水擠出來。
他難受死了,也惡心死了。
“你的工作內容寫在員工日志上。”老頭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顯然已經被激怒:“手冊第二條:員工最基本的工作是認真工作。你沒有認真工作,我要懲罰你!”
明橋頓時感到不對。
他說的那個第二條規則明顯繞口,沒有邏輯,而時辛看那本員工手冊的時候,但凡不對勁的都會挑出來說給他們聽,不可能漏掉這麽一條。
要麽,規則正在改變,要麽,就是這個老頭随口胡诹了一條規則來騙他。
聽到老頭說“懲罰”,周圍的其他人似乎都興奮起來,分別抓住明橋的四肢。
明橋不太擔心自己會受到過分嚴重的懲罰。在他看來,這老頭口頭說出來的違反規則遠沒有他當時違規刷卡來的嚴重。他被周圍的人架起,頂在腦袋上方,胳膊腿都被人舉着,整個身體懸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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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因為重力而向後仰,不斷充血的大腦讓他更加清醒地感知一切。明橋梗着脖子,讓自己能看清前面的路。
他被人帶着先從小門進入後廚,又在這裏面七拐八繞。越往裏走燈光越暗,還一閃一閃的。
等到了地方,眼前畫面不再搖晃,明橋才被放下來。
這是一個堆放雜物的屋子,随着他們開門的動作,許多灰塵揚起,灑落在空氣中,明橋被嗆得呼吸都有點困難,他偏頭換了口氣,才眨着眼睛看向這間屋子。
牆上沒有窗戶,而且整間屋子也只有角落裏堆放了一些破舊的鍋碗瓢盆。
“把他推進去。”老頭說。
明橋被很強的力道猛推一下,踉跄幾步才站穩。他手腳終于得以解放,第一時間趕緊扯出了塞在嘴裏的抹布。
這股洗鍋水的騷味本來就讓他直犯惡心,現在一朝得以解脫,終于吐了個痛快。
那些人把他推進來就趕緊鎖上了門,生怕他乘機跑出去。
明橋本來也就沒那麽多想法,被關在這兒反而能讓他離那群亂七八糟的人遠點,便于他自己安靜地思考。
從那老頭的反應來看,他确實變成了食堂的員工,這和上午變成學生時,在辦公室門口遇上老蔣時老蔣的表現是一樣的。
接下來就是怎麽脫離這個身份。明橋對這方面不太熟,如果是學校聘用的在編教職工,辭職大概率是要向校領導和教育局提出申請,但一中食堂是學校外包給社會企業的,員工歸這家餐飲公司管。他現在被困在學校,沒辦法聯系外面,也就沒法辭職改變身份。
明橋又閉着眼想了想。
但是他從老師變成學生的時候,也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只是因為一個小差錯而導致了身份的轉變。同樣,他從學生身份變成員工也不過是穿了員工的衣服。這樣看來轉變身份并不需要常識理解的流程,只需要做對應的行為,或者遵守對應的規則。
如果真是這樣,他只要等待下一個機會,做老師該做的事,遵守老師該遵守的規則,就能變回去。
這些問題想清楚後,就剩下了兩件事:找到被困在這裏的學生,以及從這裏逃出去。
明橋經歷這麽多事,體力消耗了太多,他必須歇一歇恢複精力,才能繼續解決當下的問題和困境。他靠着牆慢慢坐下,借着門縫處投進來的一絲絲光線打量這裏。
盡管再看一遍,牆面和地面也依舊是光禿禿的。但他總覺得應該有什麽突破口。
老頭一說懲罰,其他人都異常興奮,他們在高興什麽。還有,他們綁着自己來這兒的一路上,似乎非常堅定且熟悉,這就意味着他們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他們以前或許也綁着其他倒黴蛋來過這兒。
既然有人來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明橋欣喜了一瞬,撐着地面站起來,手慢慢地在牆面上來回摸索。
雖然那細微的光線照不到這些地方,但手可以摸到,他要檢查是否有人在牆面上刻字。
等摸到門口時,明橋感到手指下的地方凹進去一小塊。
他立馬順着那些凹陷摸下去,仔細感受變化,确定是刻下的漢字後,再把它全部拼起來。
【救命】
明橋又确認了好幾遍,也都是兩個字,救命。
有人曾經在這裏求救。明橋手指抵住那兩個字,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在這間屋子裏刻救命可以說毫無意義,既不能給自己心理安慰,又不能把這種信息傳遞給外面的人。除了給後來者帶來無窮的心理壓力之外,沒有任何益處。
他的情緒持續低落,最後摸到堆放雜物的那個牆角,也沒有再發現其他的刻字。他有些支撐不住,摔坐在地上。但這個動作恰巧碰掉蓋在表面的一個鐵鍋,其他一些東西由于力的突然改變也都像多米諾一樣倒塌,露出最裏面的東西。
一只只剩下骨架的手。
明橋被猛得吓了一跳,他的大腦停止了思考,只能坐着動彈不得。
他自打進來就一直鼓着口氣,想着活着帶其他人出去。
但這只手骨架把他的幻想擊了個粉碎。
明橋咽了兩口唾沫,把臉埋在手掌中間。
不能自己給自己洩氣。
至少他現在還活着,就有希望。
他喘着粗氣再次睜開眼,看見了那只手旁邊的一張小紙條。
那張小紙條和骨頭的白色完全融為一體,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到。
明橋手打着顫,把那張紙條拾起來,拿到有光的地方看。
上面有褐紅色的筆跡,畫了十三個正字。
張婉喬右手拉着王打打,左手攥着剛發現的一張字條,繼續在迷宮裏走着。
他們已經在這裏面繞了一個小時,也沒繞出所以然來。最開始剛上二樓就發現迷宮的他們根本沒打算往裏走,但喊人喊了半天也沒動靜,再想上下樓發現樓梯已經被實心的牆堵死了。
走出迷宮或許會有一線生機,于是兩人不得不硬着頭皮走進去。他們在這個迷宮裏只發現了一個手電筒和一張紙條,紙條上有六十五個毫無規律的黑點。
王打打走的有些累了,他腳步慢下來,撤着腳嘟囔:“老師,我們歇一歇再走吧。”
“你累了嗎?”張婉喬問他。
王打打點點頭。
張婉喬勸慰道:“但是你也看到樓梯口那張告示了,一旦進入迷宮就不能停。”
“那,那我們走慢一點。”王打打有些委屈:“老師,我上你的課都沒感覺這麽累。”
張婉喬輕輕拍了拍王打打的後背:“走不動那老師背你,我們不要在這裏停留太久。”
她蹲下來,等待王打打上去。其實王打打個子很小,又瘦弱,在同齡人中顯得發育不良。她背着一個孩子再走點路應該沒有問題。
但等了半天也沒見王打打有什麽動作。
她疑惑地回頭。
王打打對上她的眼睛,繞着手指小聲道:“老師,我看見你腳後跟磨破了,不用你背我,我自己能走。”
張婉喬自己都沒注意到腳後跟磨破了,她苦笑着站起身,重新拉住王打打的胳膊:“那我們走慢點。”
“好。”
時辛也沒想到,在他目送走明橋和那對師生,一轉頭打飯的窗口就已經站滿了機器人。
這些機器人等間距排列着,一手握着舀飯的大勺,一手拿着鋒利的菜刀。
他皺着眉,跟這些機器人對視,采用敵不動我不動的策略。
但他想平靜,機器人可不會平靜。
它們在某一瞬間齊刷刷地轉了方向,從窗口繞了出來。
機器人源源不斷地從後廚出來,好像無窮無盡,直到環繞着包圍了整個餐廳。
時辛緊繃着神經,把拳頭逐漸攥緊。
突然,一樓的廣播呲啦地響了兩聲,随後,一個機械男聲緩慢讀到:
“興川市第一中學外來人員守則:
歡迎你來到興川市一中,我校已經有百年建校史,一直以來深受好評。學校本着以學生為中心的宗旨,致力于培養優秀人才。
我代表校領導團,再次對您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感謝您對我校的的關心和支持,祝您來訪愉快。
在校期間,請各位來訪者遵守以下規則,以确保你可以盡快适應來訪工作。
1.牢記自己外來訪客的身份。
2.請各位來訪者正面宣傳我校。
……
違規處罰包括但不限于死亡,再次強調,遵守規則,否則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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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