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兩人一秒都不敢耽擱。

酸水帶給他們的震撼太大,而且這間屋子已經找不到別的突破口,機關門又早晚得進,所以兩人沒什麽留戀,直接往機關門裏沖。

機關門後面是一個陰冷的石壁通道,連着一排直直向上的石階,階梯又窄又陡,踩上去幾乎多半個腳掌都是懸空的。時辛走在前面,一手輔助攀爬,另一只手小心地牽着明橋。好在這裏還算明亮,走幾步就能看見懸在側面石壁上點燃的油燈。

自從時辛發現明橋不會介意兩個大男人牽手之後,他也不再拘束,必要的時候總會自動拉着明橋。

雖然知道明橋不一定會是同性戀,但這種偷摸摸的禁忌感總能讓他血壓飙升。

他有些緊張,悄悄回頭看了一眼明橋。

從俯視的角度看,明橋軟塌塌的頭發順貼地垂在額前,皮膚白皙到透明,低頭時,黑色欣長的睫毛遮住眼睛,像刷子一樣輕輕拂過,在他心底扇起一陣飓風。

明橋是看上去就溫和文雅的類型,已經脫離青澀的年齡更是給他鍍上一層柔和的光。

時辛頓時有些頭腦發漲,他抑制不住地收緊呼吸,鬼使神差地叫了一聲:“明老師。”

“嗯?”明橋擡眼看過來。

時辛對上那雙漆黑幹淨的眼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們認識不過兩天,但他已經對明橋心動了不止一次。

他向來是相信一見鐘情的。

“小心臺階。”時辛生硬地提醒。

“嗯。”明橋點頭,“你也是。”

石階很高,明明地下室層高也不過兩米,兩人硬着頭皮爬了小半個鐘都沒到頭。兩人均已累得大汗淋漓,但上面不知道還有多少階等着他們,所以都不敢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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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橋邊往上爬邊喘着氣道:“你記得我在餐廳的時候跟你說,我掉到了一個大桶裏嗎?”

“記得,你說那個飯桶和裏面的東西都大得不尋常。”時辛也沒好到哪裏去,他腿酸脹地有些擡不起來,但還是靠着胳膊撐到了上一個臺階上。

明橋說:“我掉入那個桶裏之後,大概目測過,按照我的身高來算,那個桶至少也有十幾米。可餐廳一樓的層高頂多五米,這麽大的桶是怎麽容納進去的。”

“你的意思是,這裏的情況和餐廳類似。”

“是。這裏大概算是一個空間扭曲後形成的微觀世界。”明橋舉了一個形象的比喻:“就像科幻片裏演的那種,随身空間?”

時辛苦笑着搖頭,“真的是超乎想象。”

“你覺得,這能用什麽解釋?”明橋問:“你平時玩的游戲裏有這種嗎?”

“嗯。”時辛說:“大概類似于進入了一個循環的游戲副本裏吧。”

兩人又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都筋疲力盡,時辛才提議稍微坐下來歇一歇。

明橋早已不知四肢為何物,他爬樓梯的動作變成了簡單機械的重複,聽見時辛的話,擰緊的發條才終于松懈,癱軟地半躺在樓梯上。

這時回頭看,走過的地方早已變成萬丈深淵,進來時那個門已經完全不見蹤影。

明橋看着頭暈又腿軟,空咽口唾沫默默轉回頭來。

他就算沒有恐高症,也被這一次次的倒黴副本逼出恐高症了。

“你還好嗎?”時辛擔憂地看着他。

明橋搖了搖頭。

他一點都不好,今天仿佛把一輩子的樓梯都爬完了一樣。想起來又有些後悔中午還在食堂的時候沒吃了點東西,現在餓的勁泛上來,又成了一項折磨。

時辛也理解明橋需要休息,幹脆一并半躺下來,手臂疊在後腦勺枕着:“我以前在這裏念書的時候,操場還沒有主席臺,當時就只是鐵架子搭起來個站臺勉強充當,來個五六級風,就能把站臺吹得直掀,這麽多年倒是沒出過事。”

明橋頗感興趣地看着時辛,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可惜,總也逃不過一畢業學校就裝修的鐵律,等我再回這裏的時候,操場原本發黑爆皮的橡膠跑道換了新的,被學生揪禿的足球場也換了新的,連主席臺也用水泥砌了起來,還貼上了好看的瓷磚。”

明橋适時地附和:“确實,我以前讀高中的學校在我畢業之後也裝修了。”

時辛唏噓地嘆了口氣:“其實母校變成這樣我也挺難過的,也不知道以前帶我的那些老師現在怎麽樣了。”

明橋問道:“說說看,萬一我知道呢。”

時辛半仰着頭回憶道:“初中老師不太記得了。高中時候的班主任的是謝平老師。”

“謝老師這幾天帶隊去附中學習了,不在學校。”

“數學老師是劉和。”

“這個老師沒聽說過。”

“……其他老師也都記不清了。”時辛怎麽想也想不起來,最多也就能記得一個姓。

“我這次還差點跟着謝平老師一起過去。”明橋說:“同一個市裏幾所中學之間會自然形成競争合作關系,這次是去學附中教育制度的,但我忙着應付專家考核,就沒去成。”

“平時工作很忙嗎?”時辛問。

“還行,正常工作量。”

兩人又有的沒的扯了半天,等休息好了,立馬開始繼續爬樓。

這次沒有爬多久,兩人面前出現了一道镂空的鐵門。

透過縫隙,一個足足有四五百平的房間展現在他們眼前,走過的樓梯直接連接着這道鐵門,輕輕一堆,門就朝裏打開。

明橋和時辛沒有過多猶豫,直接邁步進去。

這裏的裝修和樓下那個屋子類似,都只有一張床,一個櫃子和一套桌凳,不同的是這裏的東西大到離譜,他們現在就跟矮人誤闖巨人國一樣。

再看進來時的門,鑲嵌在牆裏宛若狗洞。

“……”明橋看向時辛,對方也是一臉震驚,不可思議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現在該怎麽辦。”時辛目瞪口呆了半天,理智回巢後第一反應就是問明橋。

然而就在明橋還沒來得及想好要怎麽回答他的時候,有人推開旁邊的巨大木門走了進來。

木門發出的沉重響聲不客氣地貫穿兩人耳膜,伴随一起的是地面輕微的顫動。

兩人眼睜睜看着一個“巨人”走了進來。

明橋沒在學校裏見過這麽個人,但從胸前挂的工牌可以看出是後勤部的工作人員。

即使同比例縮小,這個“巨人”依舊身材高大,他走在房間,甚至需要埂着脖子,才能避免天花板碰頭。

明橋和時辛縮在牆根,盡量避免讓“巨人”看見他們。

只見“巨人”進屋後徑直走到桌子前,拉開椅子坐下,又從抽屜裏找出一個黑皮的筆記本和一支筆。

沙沙的寫字聲很快環繞在屋裏的每個角落,從時不時一聲砰砰聲來看,這人下筆很重,而且帶着無名的怒火。

明橋和時辛對視了一眼。

他們在下面那間地下室翻找時,可沒見過什麽本子和筆。

“巨人”寫字寫的很快,沒一會就放下了筆,他厭煩地踢開椅子站起來,走到床上躺下。

“本子?”時辛問明橋。

“本子。”明橋立馬給出肯定回答。

等到床那邊傳出驚天的鼾聲,明橋和時辛才蹑手蹑腳地從窩着的牆根走出來,站在了桌子底下。

明橋不堪忍受地捂住耳朵,朝時辛大喊:“我覺得咱們就算再大聲說話,也吵不醒他!”

時辛被接連的呼嚕聲吵到耳鳴不斷,他也朝明橋喊:“我同意!咱們順着桌子腿爬上去吧!”

“這怎麽爬!”明橋看着對于他來說有七八層樓高的桌子腿,頭都大了。

“跟着我!”時辛大喊。

時辛先是找到凳子腿上一個凸起的木茬,用力抓着,然後腿往地上一蹬,就爬上了将近半米,接下來如法炮制,很快就甩了明橋一大截。

明橋學着時辛的動作,雖然慢點,但也穩步地爬了上去。

時辛上去後直接拉着明橋胳膊把他提了上來,兩人紛紛累癱在桌面上,深呼吸了兩次才終于緩過來。

不用多溝通一句,兩人立馬默契地一起跑到筆記本前,合力翻動了黑色的封皮。

扉頁上又是新校長寫的難以辨認的醜字:

【各位職工:

我校致力于跻身全市一流中學行列,為學生提供舒适的學習環境和氛圍的同時,以培養人才為目标,專注于學生良好素質的養成。

在此前提上,我們會着重強調在校職工個人修養。

本手冊記錄了我校職工在日常工作中應該且必須遵守的行為準則。

請各位職工熟讀職工手冊,嚴格遵守各項規則,否則後果自負。

——校長】

“和教師手冊差不多。”明橋評價道。

“那就又是規則了。”時辛說。

“嗯。”明橋點頭,兩人又齊力翻開下一頁,但他們沒想到的是,本該寫着具體職工準則的紙被撕了下來,頁邊緣還殘留着不整齊的豁口。

“看不到也沒什麽關系。”明橋安慰道:“單單針對身份的規則對其他人來說沒什麽遵守的必要。”

他還想翻下一頁,卻突然感到有什麽東西揪住了他的領子。

“時辛,別鬧了。”明橋下意識地想甩開那只手,然而他話音未落,身體就瞬間騰空,被“巨人”拎了起來。

“明橋!”時辛害怕地喊了一聲。

明橋懸在半空中,被迫跟“巨人”對視。

“巨人”喉結上下滾動,仿佛把明橋當成了山珍海味。

明橋被拎着,又有襯衫束縛,胳膊腿都用不上勁,只能原地撲棱,奮力掙紮。

眼看“巨人”張大了嘴,明晃晃的口水絲幾乎要挂在他的臉上。就在這時,明橋聞到了一股酸臭味。

下一秒,他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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