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一戰神

天色灰蒙蒙的發亮,朝陽慢慢升起,将森然的長顯殿照亮了一些。

林讓側卧在榻上,就聽到“踏踏踏”的腳步聲,十分穩健,随即是“轟——”有聲,長顯殿的大門從外推開。

兩排黑甲士兵快速開入,一個個手執長戟,瞬間将林讓圍攏起來。

林讓眯着眼睛,随着殿門轟然打開,一縷陽光直接照進殿中,灑在林讓的眼睛上。

他擡起手來,用手擋住直射過來的陽光,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背着光從門口走了進來。

那年輕人身材異常高大,身披黑紅甲胄,肩上一抹猩紅披風,将長纓頭盔夾在手臂下,大步走到林讓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着林讓。

那人走得近了,林讓才看清楚,年紀大約在二十歲往上,五官端正,星目上挑眉,異常高挺的鼻梁,整張臉上挂着一股冷酷和森然。

他壓着唇角,面無表情的站在林讓面前,擡起手來輕輕一揮,嗓音低沉,微微夾雜着沙啞,說:“帶走。”

“是!”

黑甲士兵立刻沖上來,解掉林讓身上的鐵索,改換另外方便行動的鐵索,铐住林讓雙手和腳腕,将林讓押解着帶出長顯殿。

長顯殿的大門口已經停好了一輛囚車,士兵将林讓推上囚車,“嘭!”一聲關上囚門。

那年輕人一抖披風,翻身上馬,一手勒住馬缰,一手按着自己腰間佩劍,冷聲說:“啓程!”

林讓被迫推上囚車,不知道押解自己的人是誰,不知道要去哪裏,什麽都不知道,但是縱使不知道,林讓的表情始終都沒有變化過,甚至沒露出一絲絲的膽怯和不定。

囚車骨碌碌的前行,一直出了玄陽皇宮,向西而去。

年輕人率領着一隊騎兵,一路押解着林讓,很快來到了玄陽城西面的溫仁苑。

林讓并不知溫仁苑是哪裏,但看規格,應該是皇家園林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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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隊開進溫仁苑,并不下馬,年輕人領在前頭,直接“長驅直入”,很快來到一處開闊的空場。

那空場上已經聚集了許多人,少說也有三四十人,全都穿着官袍,三五成群的簇擁在一處,低聲談論着什麽。

那些人看到軍隊和囚車開了進來,有人低喊了一聲:“林讓閹黨!”

随即方才還小聲談論的官員們,立時全部噤聲,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投注在林讓身上。

林讓有一種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頭即将待宰的羊,而這些人便是貪婪而蠢蠢欲動的食客……

囚車停下,林讓便被士兵押解了下來,那押送他一路過來的年輕将領就站在他身邊,除了起初的一句話,自那之後始終一個字也未出口,只是眯着眼睛,伸手壓着腰間佩劍,一臉戒備和肅殺。

林讓身上纏繞着鎖鏈,他身形本就單薄瘦削,站在那年輕将領身邊,對比起來就更顯得羸弱纖細。

林讓剛站定,又有人走進了溫仁苑,那人一身黑甲,大跨步從外面走進來,同樣滿臉肅殺。

從林讓身邊走過去的時候,卻輕輕的撞了一下林讓的肩膀,碰了一下林讓的手臂。

林讓擡頭一看,是魏滿。

魏滿身披黑甲,輕佻纨绔的面容僞裝的一臉肅殺,雖沒了大胡子遮掩,卻也顯得威嚴端正。

哪知魏滿從林讓身邊走過去的時候,卻對林讓偷偷的挑了一下唇角。

林讓面對魏滿的“挑釁”,并未有什麽反應,站在原地,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魏滿從他旁邊走過去,幸而不是第一天認識林讓了,面對林讓的冷淡魏滿也不驚訝,他走過去,目光在人群中一劃而過,稍微停頓了一下。

太醫令林奉,也就是林讓的幹兒子也在人群之中,不過他長相本就普通,身量也不高挑,因此丢在人群中一眼根本看不出來。

魏滿的目光在林奉身上不着痕跡的停頓了一下,随即仿佛不曾認識一般,淡然的移開。

衆人都站定,稍微等了一會兒,似乎在等什麽人,但那人偏偏姍姍來遲,一直都沒有抛頭露面。

有人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便仗着膽子走過來,對着那押送林讓而來的年輕将領說:“姜都尉,不知……佟公請各位前來,是有何要事相商?姜都尉乃是佟公的義子,關系素日親厚,非我等可以同日而語,還請姜都尉,提點提點我們。”

林讓聽着那人阿谀奉承的話,本沒什麽表情,但是聽到“姜都尉”、“佟公義子”等等字眼的時候,稍微有些驚訝的側目看向那年輕将領。

如果林讓沒有猜錯,這年輕的都尉就是這本小說的第一戰神——姜都亭。

在小說中,姜都亭乃是赫赫有名的姜太後,姜姓呂氏之後,本是晉州刺史之義子,先帝駕崩之後,各地軍閥入京,晉州刺史也在入京的隊伍之中,與朝廷官員一起密謀誅殺奸宦,被封為玄陽中尉。

佟高護送小皇帝回到玄陽皇宮之後,為了吞并玄陽城所有的軍隊,便策反姜都亭,殺死其義父晉州刺史,并且與姜都亭發誓結為父子。

如今的姜都亭官居騎都尉,秩比二千石,銀印青绶,已經是佟高麾下的第一大将。

關于姜都亭的傳聞數不勝數,小說中用了極為濃重的筆墨渲染這個姜都亭。

不管姜都亭是否為了榮華富貴,殘殺義父,認賊作父,但在這本小說中,姜都亭有一個旁人無法撼動,且必須承認的身份。

那就是——姜都亭乃東武第一戰神,當之無愧。

當林讓知道自己穿到了小說之中,東武末年的時候,他就想到了,說不定會見到姜都亭,沒想到如今真的見到了。

林讓盯着眼前年輕的戰神姜都亭,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多看了一眼,雖然眼神很平靜,但的确多停留了一會兒。

魏滿站在林讓不遠的地方,眯着眼睛看他打量姜都亭,也不知在想什麽,眼神有些深沉,似乎在算計什麽……

姜都亭聽到那官員的谄媚,卻沒有說話。

正這時候,“噠噠噠”的馬蹄聲響了起來,佟高終于姍姍來遲現了身。

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帶着一隊兵馬,從溫仁苑外直接開進來,黑甲士兵進來後“嘩啦!”一聲立刻散開,将所有的官員團團包圍在正中。

廣場登時喧嘩起來,官員們一個個面露驚慌之色,卻礙于武兵的包圍,不敢質問佟高。

佟高騎在馬上,并沒有下馬,笑着看了看衆人,朗聲說:“各位同僚,今日特意将各位同僚齊聚于此,是為了與各位……商讨大事!”

林讓一聽,突然有些明白過來,佟高護送小皇帝回宮,立下滔天大功,又策反了戰神姜都亭,吞并了玄陽城內所有的兵馬,那麽按照小說劇本的進程,他下一步該做什麽了?

林讓眯了眯眼睛,心想……廢黜小皇帝。

佟高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想要進一步掌控朝廷,自然要從廢立開始,廢黜小皇帝,立年幼的小包子趙梁王為帝,成為新皇帝的保駕功臣,才好一手遮天,愚弄朝政。

佟高所說的大事,必然就是廢立。

林讓心裏已經有了底子,佟高還未再說下去,一個老者突然從人群中跑出來,打斷了佟高的話。

那老者手中舉着一個石板,顫巍巍的高聲說:“佟公!佟公且慢!”

老者擎着石板,說:“人主有诏書!罷黜前司空之職務,即刻拜佟公為司空!請佟公接诏!”

老者說着,将手中的诏板又擎了一擎,舉過頭頂,态度十分恭敬,甚至有些卑微和懼怕。

佟高坐在馬上,居高臨下,低頭看着老者手中的诏板,并未下馬,只是稍微欠身,單手将诏板接了過來,捏在手裏翻來覆去的把頑。

衆人一聽,登時有些嘩然,小皇帝下诏廢黜了司空,拜佟高作為朝廷的司空,顯然是因為懼怕佟高的兵力,所以想要讨好拉攏佟高。

而佟高的态度十分傲慢,接诏坐在馬上不說,竟然還單手把頑诏板,一副怠慢模樣。

“接诏?”

佟高突然舉起诏板,冷笑的反诘說:“當今人主,昏庸無能,寵信宦官,任用奸佞,導致我百姓民不聊生,實乃令人憤毒!這樣的人主,豈配作我武家天下的人主?豈配讓我接诏?”

他說着,“啪嚓——!!”一聲巨響,竟然将手中的诏板陡然砸在地上。

佟高本就騎在高馬之上,身材又如山一般魁梧,诏板被他一砸,登時齑粉,石屑濺起老高,四處迸裂。

魏滿聽佟高言語,又見他沉肩提肘,似乎早就料到佟高會有這麽一出,在他劈手砸下诏板之時,已經突然邁了一步,挨近林讓,将林讓不着痕跡的護在身後。

石屑飛濺過來,魏滿擡手用披風一擋,愣是一絲都沒有濺到林讓身上。

诏板砸得粉碎,群臣震驚,慌亂的喧嘩起來。與此同時,林讓也突然朝着魏滿邁了一步,站在魏滿身後。

魏滿一看,還以為林讓被佟高的舉動吓得懼怕,心想也是,林讓不過是個宦官,就算是個奸佞的宦官,素日裏殺頭掉腦袋的活計也輪不到他親自動手,哪見過這樣的場面,終究還是害怕了。

不過林讓因為“害怕”躲在魏滿身後的舉動,确實取悅了魏滿,令他不由心情大好起來,覺得林讓也不過如此。

魏滿的笑意還沒蔓延開來,便聽到“躲”在自己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淺淺的低笑。

那是一種略帶笑意,卻笑的不是很真切的聲音,溫柔中夾雜着清冽,溫和中夾雜着沙啞。

是林讓。

原來林讓并不是害怕,而是趁着人群混亂,靠近魏滿耳邊,用極低極低,只有魏滿能聽到的聲音,洞悉一切似的私語說:“魏校尉,您身上的草藥味兒,為何聞起來有些似曾相識,仿佛與奉兒身上的草藥味,如出一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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