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金屋藏嬌

呂布吐了淤血, 深吸了一口氣調理自己的內息, 發現剛剛醒過來時的不得勁兒,真的稍微好轉了一些,而且越來越舒坦。

不由驚喜的道:“呂布謝過,大恩不言謝, 他日定當以報!”

張讓說:“讓救都尉,不過是還都尉一個人情,從今往後你我兩訖,談不上誰報答誰。”

魏滿聽着他們“惺惺相惜”寒暄,不由對張讓低聲說:“你怎麽總是幫着一個外人?”

張讓看一眼魏滿,眼神中帶着一絲絲的納罕, 說:“誰是外人?”

他這麽一說,魏滿只覺郁結于心, 氣血凝滞的人分明是自己。自己也該吐一口血,方才能舒坦精神。

魏滿把張讓從雒陽帶出來, 而呂布是佟高的義子,怎麽說呂布也應該是外人,自己是關系比較親厚之人。

可張讓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還一臉“真誠”, 仿佛不恥下問一樣。

若此人不是張讓,魏滿必然覺得他在消遣自己……

魏滿一時語塞, 就在這時,突聽“踏踏踏”的腳步聲朝這邊而來。

魏滿立刻皺眉,壓着嘴角, 低聲說:“噤聲,有人來了。”

呂布當即屏住呼吸,不再出聲,他如今人在陳留地界,又被陳留太守張邈偷襲,身邊也沒有一個親信,若是被人發現行蹤,不知會鬧出什麽事端來。

“叩叩!”

果然,很快響起敲門聲,伴随着衛老的聲音。

“魏賢侄,你可曾歇息了?”

魏滿當即對張讓打了一個顏色,示意他們別出聲,自己出去看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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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滿走到門邊,打開舍門,滿臉堆笑的說:“衛老。”

衛老并未發現舍內還有其他人,只是說:“魏賢侄,老朽宅中來了一個客人,乃是你的舊知,老朽尋思着對你有益,便想問問你,要不要見此人一面兒。”

魏滿有些納罕,衛老雖知道他們的底細,但有什麽人是自己的舊交?

魏滿的舊交,還和衛老認識?魏滿一時想不出來是誰。

魏滿便說:“敢問衛老,這舊知是……?”

衛老笑道:“正是此間太守,張邈!”

張邈!

不只是魏滿吃了一驚,舍內藏身的呂布更是吃了一驚。

陳留太守張邈……

那不就是偷襲呂布,致使呂布身受重傷的那個張邈麽?

呂布奉佟高之命,前來捉拿魏滿張讓等人,在陳留地界不甚遭遇埋伏,那太守張邈領兵偷襲,伏擊成功卻沒有尋得呂布的下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因此張邈沿着血跡一路在此間遍尋,如今天色已經全部黑透,張邈正好尋到衛宅,衛老乃是孝廉出身,和張邈也算是相識,還曾經做過上下級,所以張邈打算帶着麾下在衛家暫住一晚。

便有了衛老所說的舊知。

魏滿此次來,就是打算征兵之後投效陳留太守張邈的,若是在平日裏,張邈突然拜訪,他是求之不得,自然要與張邈痛飲上三天三夜才肯罷休,但如今……

董賊的幹兒子呂布就在他舍中,若是被張邈發現,真不知要怎麽解釋才好。

殺了呂布,便是破壞了與張讓的約定。

不殺呂布,張邈肯定以為自己投靠了董賊。

魏滿面上神色不動,但腦海中已經轉了好幾個彎兒。

衛老笑說:“不瞞賢侄,老朽也大體知曉一二,賢侄此來的目的,張太守今日留宿在此,你們又是至交好友,老朽便與張太守提及你的境況,因此張太守想要與賢侄見一面兒,不知今日可方便。”

魏滿心想,衛老已經把自己的事情透露給了張邈,若自己說不方便,張邈肯定疑心,今日怎麽說也要見一面張邈才行。

于是魏滿故意朗聲大笑,說:“衛老,當真多虧了您引薦,小侄不知有多想見一見孟卓兄弟,可惜一直無緣相見,今日得了這等機會,怎麽會拒絕,不若這般,我們便把酒在庭中,正好賞這深秋月色,痛飲幸酒,如何?”

衛老一聽,便說:“那好,老朽這就去請張太守。”

衛老前腳走,魏滿後腳趕緊關門,掩死了舍門,大步跨進來,對張讓說:“張邈此人雖然仗義,但是小心謹慎,疑心病頗重,我去對付,你們也要小心應對。”

張讓點點頭,說:“放心。”

魏滿又看向呂布,見呂布眯着眼睛,一副十分不信任自己的模樣,就冷笑說:“你放心好了,我雖一百個一萬個想殺你後快,但我說出來的話,決不食言,說過今日放你一馬,便放你一馬,怎麽也要讓你看到明日的朝陽,不是麽?”

魏滿撂下這句話,當即十分潇灑的走出了房舍,迎着張邈去了。

衛老很快引着陳留太守張邈走了過來。

張邈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模樣,比魏滿大了一些,蓄着胡須,看起來一副仗義不拘小節的模樣。

他乃只身前來,雖帶了很多親信在衛宅,但并未帶人來見魏滿。

“孟德老弟!”

張邈大步走過來,一把抓住魏滿手臂,十分感嘆的說:“老弟,沒成想愚兄今日在這裏遇見老弟,若不是衛老太公引薦,咱們便要就此錯過了!”

魏滿見到張邈,也有些感嘆,不由想起當年二人結伴飲酒的光景,那時候天下還未這般混亂,軍閥也未割據征戰,雒陽更沒有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魏滿:“老哥哥一點未變!”

張邈笑起來,說:“唉,什麽未變,老了,不及孟德老弟。”

二人說着,便坐下來,衛老就直接告退了,還吩咐仆役和衛家之人,不得擅自進入魏滿的院落,讓二人可以方便長談。

魏滿和張邈坐在庭中,擺上酒肉,張邈嘆氣說:“老弟的事情,愚兄已經聽說了,太尉也在宅中,本該去恭敬跪拜,只可惜今日時辰已晚,不便多加叨擾,明日一定早些拜見。”

魏滿應承着,就說:“也沒什麽。”

張邈和魏滿說起佟高的事情,感嘆佟高暴虐無常,魏滿就試探地說:“老哥哥怎麽突然來此地?”

張邈一聽,笑着說:“嗨,我與此間衛老太公是舊相識,衛老太公當年舉孝廉,就在愚兄部下,因此今日得了空閑,便過來走動走動,并無其他要緊的。”

魏滿聽着張邈的話,心裏登時戒備了起來,張邈并未和自己說實話,竟還留了一個心眼兒。

魏滿面上不動,心裏也暗暗戒備起來,沒成想幾年不見,當年他們一起喝酒吃肉,暢談報複,如今已經生疏至此。

魏滿突然還想感謝呂布,若不是呂布突然殺出來,自己當真不知張邈的芥蒂如此深重。

張邈端起耳杯,就在這時,突然皺了皺眉,道:“老弟,你可曾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味道?”

魏滿心中一跳,那必然是血腥味兒了,呂布受了那麽重的傷,兩條腿都邁進了鬼門關,張讓是拽着胳膊給拽出來的,哪能沒有血腥味兒。

張邈這人性子謹慎,因此有所察覺。

張邈深深的嗅了兩下,說:“似是賢弟舍中傳來?”

他說着,便起身準備過去,魏滿趕緊起身攔住,笑着說:“诶,什麽味道,我怎麽沒聞到,怕是老哥哥聞錯了。”

張邈見魏滿阻攔自己,就笑着說:“今日夜風太重,深秋霧大,咱們不如入你舍中,溫酒暢飲,吃了冷酒對身子骨不好,老弟雖年輕氣盛不怕這個,但愚兄年紀長了,可是吃不消的。”

魏滿再次阻攔,說:“實不相瞞,其實……其實我舍中還有其他人,一個兄弟在逃出雒陽之時,受了些傷,如今還在将養,因此不方便老哥哥進舍。”

張邈吃驚的說:“如此?那愚兄更要見上一見,孟德的兄弟,便是我的兄弟,兄弟受傷,愚兄如何能棄之不顧?”

張邈說着,執意要往魏滿的屋舍而去。

魏滿一見,已經阻攔了兩次,事不過三,如果阻攔第三次,只會徒增張渺的疑心病,當即就故意放重腳步,笑說:“既然如此,請!”

魏滿走過去,“吱呀——”一聲推開房門……

張讓等人躲在舍中,聽到張渺說有奇怪的味道,張讓心裏就覺得不好,當即對張奉輕聲說:“快扶着都尉,躲到櫃子後面去。”

張奉趕緊架着呂布起身,呂布已經有了意識,捂着自己胸口,伸手搭着張奉的肩膀,将自己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兩個人有些踉跄的往櫃子後面躲去。

呂布傷口劇痛,面色蒼白,極力忍耐着,被張奉扶到暗處,呂布走到櫃子後面,力氣已經用盡,“嘭!”一聲輕響,差點摔倒。

張奉大驚失色,怕他出聲引起張邈懷疑,趕緊擡手摟住呂布。

呂布向下一壓,兩個人面對面險些撞在一起,呂布雙手正好撐住櫃子,将張奉圈在懷中。

櫃子後面空隙狹窄,呂布身材又十分高大,兩個人擠在一起實在困難,不得間隙。

張奉不自然的撇了撇頭,向後靠了靠,和呂布拉開距離,哪知道對方見自己後退,竟然往前靠了靠,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沒有增加,反而縮小了不少。

呂布幾乎将張奉抱在懷中,微微低頭,在他耳邊輕聲說:“張太醫,多有得罪……”

“嘭!”

正說着,舍門就被魏滿推開了。

張邈目光一聚,在四周掃視了一下,舍中果然有人!

那人側卧在魏滿的榻上,背對着門,面朝着裏面兒,青絲順滑瑩潤,順着纖細白皙的頸項,披散在錦被上,肩頭瘦削,脊背羸弱,雖只看到一個背影,卻顯得異常風流不勝。

張邈看到榻上之人一愣,那人只着了白色的中衣,又看不到面目,但這一看之下,還以為是什麽絕色的美人兒,正兀自慵懶的假寐。

何止是張邈,魏滿也是一愣。

那人背對着他們,魏滿雖看不到他的面容,但因為熟悉,一眼便即認出,不正是大宦官張讓麽?!

此時此刻張讓按着一襲中衣,卧在他的榻上,總讓魏滿下意識的想到昨日張讓醉酒的模樣,一時竟有些口渴……

張邈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來,道:“我當是什麽?怪不得老弟不讓愚兄進來!早聽說老弟風流潇灑,果然不虛啊,原來竟是金屋藏嬌,在舍中藏了一個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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