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殺了他!

第二日一大早, 魏滿就讓親信去散播消息,說是在陳留其他地方見到了呂布。

呂布受傷嚴重, 而且奄奄一息。

張邈來找魏滿喝酒, 其弟張超忙不疊的跑過來, 說:“大哥!”

張邈見張超如此匆忙失态,便責備的說:“做什麽如此慌張?實在太過失禮, 還不給孟德賠罪?”

張超雖有些不情願,不過還是拱手說:“孟德大哥, 超多有失禮, 還請大哥別見怪。”

魏滿知道這個張超, 雖是張邈的弟弟,但是和自己多有不對付。

魏滿是個小心謹慎, 并且疑心病極重的人, 他偏生喜歡和粗犷爽快之人來往,張邈好善樂施,平日裏大手大腳, 頗為粗犷,因此和魏滿乃是至交好友。

張超則不然, 張超小心謹慎,正好與魏滿相斥, 張超覺得魏滿陰險, 魏滿覺得張超虛僞,因此看不對眼。

張超如此賠罪,魏滿就十分大度的笑說:“诶, 太見外了,咱們兄弟三人昔日裏一起把酒言歡,何必如此見外呢?”

張超聽魏滿和張邈寒暄,心裏有些着急,連連給張邈打眼色。

魏滿就笑着說:“看來你們兄弟有話要說,那我不便打擾,便先告辭了,來日咱們再把酒言歡,可好?”

“正是了!”

張邈說:“老弟說的正是,那愚兄就先……”

魏滿起身拱手,說:“大哥,請!”

張邈這才與張超一起離開了魏滿的院落,出去之後,張邈便說:“什麽事,如此緊張?”

張超說:“大哥,兄弟們發現了呂布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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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邈一聽,驚訝的說:“呂布那賊子?他現在何處?”

張超說:“距離這裏半日路程,據說呂布身受重傷,大哥,咱們眼下必須立刻趕過去擒拿呂布,若是叫呂布那賊子養好了傷勢,又有了戒備之心,咱們便拿他不住了!”

張邈一聽,的确如此,呂布素有飛将之稱,他在行兵之上雖然不出衆,但武藝單挑無人能及,若是生出來戒備心,往後必不好偷襲成功,再拿他就不容易了。

張邈眯着眼睛思量了一番,說:“好,等我辭過衛老,咱們這就出發,刻不容緩!”

“是,大哥!”

魏滿見張邈和張超“鬼鬼祟祟”的離開院落,就知他們是去做什麽的。

必然是自己的計策成功,張邈兄弟倆上鈎了。

魏滿知道,若只有張邈一個人,或許不會這麽輕易上鈎,但張邈這人耳根子軟,禁不住旁人勸說,又有張超拖他後腿,不上鈎才邪性了。

魏滿所料不差,不一會兒,張邈就來辭行,天色黃昏之時,陳留太守張邈,并着弟弟張超,帶着一衆親信随從,浩浩蕩蕩的就離開了衛家老宅。

魏滿還到衛宅門口相送,眼看着張邈的隊伍離開,這才冷笑一聲,轉身回了宅裏,大步往下榻的院落而去。

“吱呀——”

魏滿推開舍門走進去,就見到呂布還躺在榻上,臉色已然稍微好了一些。

張讓正在給他換藥,解了呂布的衣衫,袒露出他的傷口來,小心翼翼的清理着呂布的傷口。

張奉則是捧着藥箱,侍奉在一邊。

魏滿走進來,張讓只是瞥了一眼魏滿,便沒在舍一個眼神與他,收回目光,專心的給呂布清理傷口換藥。

魏滿一見張讓這态度,好家夥,簡直全身心的都關注着呂布,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他一下子又像吃了一捧酸檕梅似的,酸的直燒心。

魏滿走進來,說:“張邈已經走了。”

他說着,坐在一邊,翹着腿,吊兒郎當的日常奚落呂布,說:“呂都尉,昨日我說放你一馬,今日眼看着已然黃昏,你的馬是不是該跑到頭了?”

呂布眯着眼睛注視着魏滿,似乎十分戒備,不過他的畫戟不在身邊,為了不讓張邈發現,呂布的兵器畫戟此時藏在舍中的櫃子後面。

呂布手中并無兵刃,值得戒備的看着魏滿。

魏滿笑着說:“大名鼎鼎的飛将呂布,竟然要靠咱們這些人保護,才能僥幸求生,啧,這若是傳出去,呂都尉的顏面可就……”

呂布沉聲說:“你待如何?”

魏滿攤了攤手,說:“我不如何,只是心中有些擔憂罷了。如今咱們救了呂都尉一命,而且還因着呂都尉的緣故,诓騙了我的至交好友張邈,也不知這事兒做的到底值得不值得。呂都尉可是個狠主兒,說不好傷勢好轉,就轉過頭來将我們滅口。畢竟呂都尉這個人,總逃不過時務和野心這兩個圈子,就像是你殺義父丁原,投靠佟高一般,不是麽?”

不管出于野心,還是局勢,執金吾丁原待呂布的确十分器重,不說猶如己出,但也視為親信,收為義子,呂布的确殺害丁原,并且認賊作父,這在其他軍閥眼中,亦或是身為一個劍客,都不可磨滅的歷史污點。

呂布一聽,當即掙紮着要起身,說:“好,布不會連累你們,這便告辭!”

他說着要走,但是腹部的傷口太大,稍微一動,不由“嘶……”了一聲,傷口立時抻裂,剛剛包紮上去的布巾登時就染紅了一片。

張讓一看,皺起眉來,冷聲說:“待着別動。”

他的聲音十分冷淡,還帶着不可違逆的威嚴,讓一直十分高傲自負的呂布都愣了一下。

張讓冷聲說:“你的命是我救來的,如今也是我的病患,你若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争一時意氣,只會令人瞧不起,并非英雄所為。”

呂布壓着自己的傷口,疼得他頭皮發麻,深深的喘了兩口氣。

魏滿一看,張讓是站在自己這邊兒的,還呵斥了呂布,而且聽嗓音十分生氣,言辭冷冰冰,好像冰錐子一樣。

如此一來,魏滿便歡心了,得了便宜還賣乖,說:“還裝起柔弱來了?誰不知道飛将呂布受傷也面不改色,如今卻裝的柔弱不勝。”

他說着,還對張奉說:“張奉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張奉一聽,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那傷口如此可怖,疼痛應該不是僞裝出來的,只是……

只是主公都這般問自己了,張奉也不好否認,支支吾吾的說:“奉……奉……”

他說到這裏,張讓終于起身,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跡,對魏滿說:“魏校尉,咱們出門說話。”

張讓把帕子扔進水盆中,率先走出了房舍,魏滿插手抱臂跟在後面兒,晃晃悠悠的走了出來。

兩人走出來,盡量走的遠一點,來到一處假山後面,張讓看着魏滿,低聲說:“魏校尉為何總是針對呂都尉?”

魏滿并不認賬,一口否定,說:“沒有,我何曾做過這種沒譜兒的事?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魏滿雖這麽說,卻連自己也不相信,果然張讓也不相信,盯着魏滿說:“既然魏校尉答應了讓的條件,便不要再針對呂都尉,讓他把傷養好。”

魏滿聽到這裏,莫名火大,冷笑一聲,說:“張讓,你處處替呂布說話,看來你覺着那呂都尉是個善人了?殘殺義父,認賊作父,助纣為虐,幫助董賊霍亂朝廷,屠戮百姓,他哪一點兒像是個心善的人?!”

魏滿一口氣說了許多,又說:“既然如此向着他,為何在雒陽城裏不直接跟着他就罷了!”

張讓聽魏滿連珠炮一樣的質問自己,突然有些疑惑,奇怪的看着魏滿,說:“你為何發火?”

他這麽一問,魏滿也愣住了,腦子裏一時混沌不堪,自己為何發火?

魏滿這個人,輕佻無威儀,總是用輕佻掩飾着自己的多疑,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魏校尉從不真正與人動怒發火。

而如今,魏滿心裏火氣真的抑制不住的灼燒,幾乎燒光了他的理智。

張讓說:“呂布此來,定是佟高派遣來捉拿你我,若是能将他策反,對魏校尉來說,亦是好事兒……”

他說着,眼神中又透露出一絲迷茫,說:“讓實在不明,魏校尉為何動怒?”

魏滿聽張讓如此問自己,心裏一跳,有些發麻,掩飾的說:“懶得與你多言。”

說罷了,轉身便走,将張讓扔在假山後面,揚長而去。

張讓奇怪的看着魏滿的背影,仍然十分狐疑,眼神中滿滿都是迷惘,心想着魏滿這人,果然奇怪得很,自己策反呂布,明顯在為魏滿圖謀,他為何如此動怒發火?

張讓不解,眼看着魏滿離開,自己本也想離開,就在這時候,突聽“咚!”一聲,張讓旁邊的假山洞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有什麽人與張讓僅隔着一層石壁……

黃昏之後,衛家寡婦偷偷摸摸的出了自己的院落,往偏僻的地方徑直而去,她正走着,突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寡婦的口鼻,将人一把拉進了旁邊的假山之中。

寡婦一陣懼怕,想要掙紮,那人動作卻十分輕薄。

寡婦被人拉進假山洞裏,看清對自己輕薄之人,登時便退去了害怕的神色,風情萬種的調笑說:“死人!你要吓死我呀!真讨厭!吓死我,有你什麽好兒?”

“我的心肝兒,我怎麽可能吓死了你?”

張讓本想離開,突聽到有人說話,聽聲音一男一女,女的是衛家的寡婦,男子的聲音十分生疏,不知是誰。

但不難聽的出來,這兩人竟然是來偷情私通的,而且不知張讓就在旁邊。

和寡婦私通的,就是衛老身邊的一個親信仆役,在衛家時間不短了,衛家寡婦死了丈夫,那仆役立刻就和寡婦好上,兩個人私下裏沒少來往。

那仆役笑着說:“我的好夫人,你叫我過來,想我了不成?”

寡婦嬌嗔說:“誰想你這死鬼!跟你說正經兒的!你若是能幫我把這事兒辦成了,別說是我委身于你,你我必然就要發達了,到時候你還用在衛家做仆役?指不定能跟了丞相佟高從此飛黃騰達!”

張讓沒想偷聽,他對這些私通的事情沒什麽興趣,但他突聽“佟高”兩個字,便留了個心眼兒,立在原地沒動,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仆役納罕說:“佟高?是什麽事兒?”

寡婦壓低了聲音,但他們距離張讓很近很近,只隔着一層薄薄的假山牆壁,因此張讓聽的一清二楚。

寡婦說:“你可知道,那下榻在咱們家中,衛老的侄兒是誰?”

仆役說:“不就是從侄兒?”

寡婦連忙說:“大錯特錯了!他就是朝廷的通緝犯,原西園校尉,魏滿!”

“什麽!?”

仆役吃了一驚,說:“通緝犯?”

張讓眯了眯眼睛,沒想到寡婦竟然知曉了他們的身份,但寡婦是如何知曉魏滿身份的?

張讓這麽想着,那仆役也有此疑問,就代替張讓說:“你如何知曉?”

寡婦說:“千真萬确,我敢指天發誓!那日裏魏滿的庶弟喝醉了酒,欲輕薄與我,說了好些大話兒,便把這事情和盤托出了!”

張讓恍然大悟,魏速!

他們探看陳留地界的當天,魏速的确喝得酩酊大醉,怎麽也喚不醒,因此沒帶魏速一起出門,的确有這麽回事兒。

寡婦又說:“這可是咱們飛黃騰達的好機會!你若是能送信出去,告發通緝犯,豈不是大功一件,誰不知道如今朝廷乃佟高的天下?到時候丞相一歡心,便封你做大官,賤妾……還不是你的了?”

張讓心裏尋思着,若真的叫仆役送信出去,就算呂布不揭發他們,佟高的爪牙也不會放過他們,到時候便麻煩了。

張讓覺得事不宜遲,想要抽身離開,去找魏滿把事情說明,讓他早作打算。

結果就在這時候,那仆役突然看到了張讓投在地上的影子,大喝一聲,說:“是誰?!”

仆役和寡婦沖出來看到張讓,他們雖不知張讓的底細,但認定他是魏滿的賬房先生,必然會向魏滿告密,屆時他們就完了。

寡婦大喊着:“別讓他跑了!”

仆役立刻沖出去,一把抓住張讓,将人狠狠拖回來,發狠的壓着張讓往假山石上撞去。

“嗬……”

張讓沒有那仆役身材健壯,被仆役一把擒住,扭住胳膊,只覺得背心一陣劇痛,被仆役曲起手肘一砸,疼得他五髒六腑都要移了位,那仆役不算完,又拽着他往假山石上撞去,張讓額頭登時撞破,鮮血長流,一個踉跄跌在地上。

“殺了他!殺了他!”

寡婦急紅了眼睛,撺掇着仆役。

仆役也殺紅了眼睛,眼看見了血,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撲過去騎在張讓身上,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想要将張讓活活掐死……

魏滿與張讓大吵一架,自然是單方面的。

他憤然拂袖離開,一口氣走出衛宅大門,在門口轉磨一般轉了幾圈,慢慢冷靜下來。

心中又覺自己不該,如何能和寶藏吵架?這不是和自己過不去麽?

魏滿心想,不如去陪個不是,俗話說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不就是這個理兒?免得以後與寶藏有什麽隔閡,損失的反倒是自己。

魏滿這麽說服着自己,轉身便又進了衛宅,往回走去。

魏滿本想去找張讓,哪知道遠遠的,還沒走回去,就聽得“嗬……”的一聲低呼,似乎是張讓的通呼聲,除此之外,還伴随着劇烈的掙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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