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一回生二回熟
張讓冷漠的整理着衣衫, 魏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說:“你這種做法可是恩将仇報, 呂布是你要救的, 如今不感激我也就算了, 還推我?”
張讓淡然的看了一眼魏滿,糾正說:“不是恩将仇報, 你我本就有書契在先,讓開條件, 魏校尉完成, 這不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如果非要說……那就是卸磨殺驢。”
“驢?!”
魏滿恨不能大喊一聲, 瞪着眼睛說:“你說誰是驢?”
張讓沒說話,不過擡頭看着魏滿。
魏滿被張讓看的差點氣吐血, 壓了壓自己的胸口, 感覺自己再和這個閹人相處下去,必定氣到短命!
張讓淡淡的看了一眼魏滿,就收回了目光, 起身走到櫃子後面。
張奉聽牆根兒聽得是滿臉通紅,不過呂布卻不為所動, 好似什麽也沒發生,而且他失血過多, 臉色本就蒼白, 也看不出什麽。
張讓和張奉兩個人,小心的扶着呂布回到榻上。
張讓幫他躺下來,然後給呂布蓋上錦被, 動作一直十分溫柔仔細。
魏滿插手站在一邊兒,冷笑了一聲,心說,對我就是卸磨殺驢,恩将仇報,對待呂布就小心翼翼,恨不能怕碰壞了呂布的頭發絲兒?
自己還是将張讓和陳留王救出雒陽的恩人呢,雖說到底是別有用心,互利互惠,但怎麽說經過這些事情,關系應該親厚一些。
哪知還不如見了兩三面的呂布呢。
魏滿這麽想着,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味兒,為何自己心裏酸溜溜的?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好像生吃了一個酸檕梅一樣,十分倒牙。
更倒胃口。
魏滿眼看着呂布躺在自己榻上,就說:“鸠占鵲巢,我今夜要歇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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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笑眯眯的看向張讓,說:“不如……你我同榻,睡在你舍中?反正又不是頭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麽?”
魏滿故意說得暧昧其次,不清不楚,果然呂布聽到他的說辭,便看了一眼張讓。
不過張讓坦然的厲害,完全沒有半點子做過“虧心事”的樣子。
也的确如此,因為張讓雖誤以為他和魏滿已經發生過親密的關系,但你情我願,也沒有半絲強迫,并非什麽虧心事,無需避諱什麽。
張讓腦海中就沒有“尴尬”這個感情,因此并不覺得如何。
張讓淡淡的說:“不可。”
“為何?”
魏滿聽張讓拒絕自己,當即就冷笑一聲,說:“為何不可?”
張讓說:“這裏是魏校尉的屋舍,萬一你出去被陳留太守看到,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魏滿這麽一想也對,就對張讓說:“這樣說來,你也不能走。”
張讓點點頭,看向張奉,說:“奉兒也不能走,方才陳留太守以為舍中只有魏校尉與讓二人,若此時多出第三個人,甚至第四個人,恐怕惹禍上身,因此今晚……誰也不能走。”
這下子便尴尬了……
好端端一個屋舍,只有一張榻,卻要歇下四個人,而且還是四個成年男子,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魏滿看了一眼呂布,十分嫌棄的說:“讓他睡席子上,這是我的房舍,我睡榻上。”
張讓沒看魏滿,就對張奉說:“奉兒你與呂都尉睡在榻上,半夜也好照顧呂都尉,若有發熱跡象,立刻喚我起來。”
張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魏滿,果然……
主公的臉色黑的可以,不過雖然陰沉,但沒有出言反駁。
于是張奉稍微遲疑的說:“是,奉兒知道了。”
魏滿雖很不滿張讓令呂布睡在榻上,不過張讓本人似乎要和自己一起睡席子,這麽一想,不知為何心裏突然又有點平衡,不是那麽氣憤難當了。
魏滿走到席子上,自己卧下來,翹着腿,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張讓也躺下來。
張讓沒有任何推辭也沒有任何扭捏,就和衣躺在魏滿身邊兒。
榻上,呂布稍微往裏挪了一些,讓張奉也上榻來歇息。
張奉便沒有張讓那麽坦然了,看了一眼呂布,眼神有些波動,随即故作鎮定的卧在榻上,不過十分靠外,險些要躺在地上了。
呂布看着張奉,聲音沙啞的低聲說:“地上太寒,過來一些。”
張奉瞧了一眼呂布,呂布又說:“你是醫師,倘或也生了病,誰來照看布?”
張奉聽罷只得往裏挪了挪。
他剛挪過去一些,哪知道呂布突然側過身來,改為面朝張奉側卧。
兩個人之間本還有一些空隙,但因着呂布的側卧翻身,中間的空隙突然縮小,恨不能貼在一起。
張奉瞬間感覺到炙熱的呼吸輕輕掃在自己臉頰上,當即吓得往後一靠,卻被呂布眼疾手快的拉住,将人往裏又拉了拉。
呂布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似張奉那般驚弓之鳥,而是很冷淡的說:“箭傷在後背,一直平躺着作痛難忍,還是側卧便宜一些。”
呂布說的也有道理,他的肩背上的确有個箭傷,一直壓着自然會疼。
雖是如此,但張奉不知為何,總覺得呂布是故意的。
兩個人距離太近,張奉不習慣與人接觸,當即閉上眼睛裝作看不見,眼不見心不煩。
呂布見他閉上眼睛,自己反而睜開了眼睛,一直盯着張奉的容顏,盯着他長長的眼睫,柔和的鼻梁,瘦削的下巴,還有……
缺乏血色,泛着淺淺軟粉的唇瓣。
張奉閉着眼睛,似乎都能感覺到呂布滾燙的視線,實在抵不住便睜開了眼睛,低聲說:“做什麽?”
呂布仍然看着張奉,聲音沙啞的說:“你是并州人?”
呂布雖然說的是問話,但語氣十分肯定,不容張奉狡辯。
張奉心頭一跳,只是說:“不記得了。”
呂布聲音平靜,又說:“我們在并州,曾見過一面。”
張奉抿了抿嘴唇,重複說:“不記得了。”
呂布第三次開口,說:“你曾救我一命,可還記得我?”
張奉呼吸有些凝滞,也第三次開口重複,說:“不記得了。”
張奉一連否定了呂布三次,呂布的表情依然冷靜,甚至冷酷,沒有一絲變化,只是淡淡的說:“我記得。”
他說着,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陷入了夢鄉……
魏滿躺在榻上,他耳聰目明,自然聽得到張奉和呂布的說話聲,起初魏滿并沒有聽牆根兒的意思,但仔細一聽,似乎有跡可循,因此便支着耳朵聽了個清清楚楚。
魏滿心中冷笑,原來張奉對呂布真的有恩在先,而這個呂布竟還是個知恩圖報之人?
那感情是好了。
魏滿正在專心聽牆根兒,張讓一個翻身,發尖兒輕輕的掃了一下魏滿,從鼻下快速掠過,登時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張讓清晨才沐浴,雖眼下沒有條件沐浴,但身上還帶着清香,說不出來的沁人心脾,聞起來讓人腹中暖洋洋的。
魏滿咳嗽了一聲,把自己腦海中爛七八糟的思維趕出去,說:“陳留太守明日還約了與我飲酒,他在這裏,早晚會發現呂布,咱們太過被動,到那時候,我也摘不清幹系,需想一個辦法才是。”
張讓想了想,幹脆翻過身來,面朝着魏滿,雙目平靜的直視着魏滿,舍中一片漆黑,滅了燈火,只有淡淡的月光從窗戶傾瀉而入,照着張讓的眼目,顯得異常黑亮,猶如天空中璀璨的繁星。
竟能與日月争輝!
魏滿望着張讓的眼睛,一瞬間有些失神,那雙眼目仿佛會說話,明明平時毫無表情,但眼睛卻靈動的厲害,透露出一股靈秀之氣。
張讓并沒發現魏滿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只是說:“既然魏校尉不喜被動,那不妨主動起來。”
“主動?”
魏滿聽張讓這麽說,腦海中“噌——”的一下,似乎閃過了什麽,恍然大悟的笑說:“是了,主動,這法子好。”
他說:“明日一早,我便令親信傳出消息,就說在其他地方看到了呂布那賊子的蹤影。張邈聽說呂布的蹤跡,必然會立刻去尋,便不會多與我做什麽糾纏。”
張邈離開衛家,他們才會安全。
不只是呂布安全,連帶着魏滿也會安全。
否則如果令張邈知道,魏滿窩藏了呂布,到時候必然有理說不清,指定會被以為是與暴徒佟高一派,別說是投軍,能不能活着走出陳留地界,都是問題。
魏滿一想到這裏,突然嘆了口氣,說:“你說,我為何要答應你,放呂布一馬?也是我耳根子太軟,又心善的厲害,根本經不住你央求,如今我當真後悔的厲害,平白生出這麽多事端來,倘或我知道……”
他一個人自說自話,一面責備張讓,一面指桑罵槐,又一面把自己誇的天上有地下無,正說到起興,結果側頭一看……
張讓竟睡着了。
張讓閉着雙目,側卧在魏滿身邊,面沖着魏滿,睡得異常安穩,許是十分疲憊了,他今日跟着魏滿轉了一圈陳留,又給呂布做了手術,最是耗費精力,剛才又配合着魏滿與張邈鬥智鬥勇,別見他總是一臉木然,其實早就疲憊了,身子也羸弱,體力根本追不上其他人。
如此閑下來,耳朵裏聽着魏滿的話,好像催眠一樣,竟然就這麽睡着了。
張讓陷入夢鄉的時候還在想,魏滿不只是臉長得像,聲音……
聲音也很像。
魏滿看着張讓的睡顏,心說我話還未說完你就睡了?不過也沒有吵醒張讓。
而是嘆了口氣,将錦被拉過來,為張讓輕輕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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