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不攻自破

張讓渾渾噩噩的靠在魏滿懷中, 他知自己可能有些腦震蕩,整個人都不太清醒, 天旋地轉,還惡心的厲害。

聽到魏滿這般說話,張讓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魏滿, 知他說的是氣話,但這樣一來, 旁人更要誤解魏滿。

誤不誤解, 其實張讓并不放在心裏,因為他這個人沒什麽感情,也不能體會別人的感情, 所以也不會把別人的感情放在心裏,當做負擔。

但這事情明擺着是寡婦的問題,如果真的叫寡婦這麽渾水摸魚摸了過去, 張讓以為, 這不是感情用事不感情用事的問題,而是虧不虧的問題。

答案很明顯,不論是魏滿還是自己,肯定吃虧。

果然,衛家的旁人本就唯恐天下不亂, 聽到魏滿這句“寧我負人, 毋人負我”,立刻大喊起來。

“太公!您快看看!這是什麽遠方的從侄兒!”

“您好心收留他們,恩将仇報不說, 竟然還如此嚣張?!”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看扭送他們去官府便罷!”

“是了,我們衛家人,也不便用私刑,将他們送官!”

“送官!送官!”

衛家的人此起彼伏的喊起來,寡婦則是躲在一邊,抹着眼淚裝可憐兒,抽抽涕涕的,偶爾喊一兩句:“哎呦喂,活不了了,讓我死了罷!”

張讓看到這裏,便掙紮着準備起身。

魏滿趕緊去扶張讓,說:“做什麽,待着別動,沒看傷口還在流血麽?”

魏滿替他壓住額頭上的傷口,張讓這麽一動,傷口還在溢血,看的魏滿心驚膽顫的。

按理來說,魏滿平日裏受過的傷不少,見過的傷也不少,呂布腹部開了一個大口子,肩背上中了冷箭,那麽重的傷魏滿都沒放在眼裏,可張讓只是傷了額頭,登時就讓魏滿有一種心尖兒隐隐抽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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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在擰潮濕的布巾,又陰冷,又擰得發疼。

張讓卻執拗的要起身,魏滿無奈,只好扶着張讓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這樣稍微節省些力氣。

張讓一臉漠然的看着哭哭啼啼的寡婦,還有那些謾罵聲讨他們的衛家旁支。

張讓開口的聲音不大,但是擲地有聲,說:“我不曾對夫人有半分不軌。”

他這麽一說,寡婦就怕他把自己和仆役偷情的事情說出來,連聲搶着說:“還想狡辯!他要狡辯!嗚嗚嗚,賤妾沒得活了!哎呦……”

衛家的旁支也不想讓張讓狡辯,就喝罵說:“怎麽,你還不敢承認?幹得出這禽獸之事,竟然不敢承認,你還是不是男子?!”

張讓淡淡的說:“若是我真有半點不軌之心,我必然不會隐瞞,但我的确不曾對夫人有半點不軌之心,反而是夫人……”

他說着,眯了眯眼睛:“半夜與衛老的從者私通,被我撞見,因此才生了歹意,想要将我滅口。”

“什麽?!”

“這是怎麽回事兒?”

“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

衛家的旁支不願相信張讓是無辜的,如果張讓真的是施暴的歹人,扭送了官府,衛老的家資就是他們的了。

魏家的人一聽卻十分相信張讓所言,因為張讓是個宦官,寡婦的話自然不攻自破。

寡婦大喊着:“他說謊!诽謗于我!血口噴人!嗚嗚嗚……他想誣蔑我!推卸責任!嗚嗚嗚,各位要給我做主啊!做主啊!”

張讓不管她哭天喊地,仍然自己說自己的:“我發現夫人與仆役半夜私通,因此這二人想要殺我滅口,多虧了魏……少爺出手相救。”

他方才險些順口說成了魏校尉,不過幸虧及時止住,又說:“那仆役便拔刀想要連同少爺一起滅口,在這種情況下,少爺才錯手殺死了仆役。”

他說着,指着仆役心口的短刀,說:“倘或不信,可以檢查短刀,這刀柄上還有衛家的家徽,足以證明我說的是事實。”

衆人一聽,全都往地上看去,果然看到刀柄上真的有一個家徽,雖然被染血,但是看得很清楚。

衛家是大家族,自然有自己的家徽,衛家的物件兒,甚至金銀上,全都會刻上家徽,就是以免有人手腳不幹淨。

衆人看到家徽,吃了一驚,紛紛看向寡婦。

寡婦連忙大喊着:“不!不是這樣兒的!是他們,他們搶奪了仆役的短刀,殺死了仆役!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麽?!是他們殺人滅口!如今還要誣陷于我,嗚嗚嗚……賤妾……賤妾真的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啊!”

她說着,哭天喊地的趴在地上,說:“求各位給賤妾做主啊!做主啊!”

衛家的旁支本就不願意相信張讓,因此寡婦一旦找到了借口,他們就會自動的往寡婦這邊靠攏,可謂是牆頭草,而且倒的十分快。

魏滿冷笑了一聲,說:“感情您們就是認定了此時,非要把這髒水潑在我們頭上!”

衛家的旁支說:“哎!這話怎麽說的?!你殺了人,還如此嚣張!我們衛家待你不薄,竟如此恩将仇報,簡直就是豬狗不如的畜生!”

魏滿眼睛一眯,當即伸手搭住自己腰間佩劍,臉上盡是殺氣,拇指一頂,“啪!”一聲,佩劍已經出鞘,冷聲說:“即使如此,您們一定要把髒水潑在我的頭上,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不也是殺?”

他的話音一落,剛剛叫嚣的衛家衆人當即吓得魂不守舍,趕緊往後退去。

張讓一見,按住魏滿的手背,說:“不可。”

魏滿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不過目光仍然陰測測的打量着那些落井下石的衛家旁支。

張讓說:“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請各位再聽我一言。”

衛家旁支說:“你還有什麽可要狡辯的?!”

“無錯!你便是施暴的兇手,還要狡辯到何時?!”

張讓一時間被衆人的唾罵聲包圍着,卻不見一絲動怒,仍然十分平靜,看着那寡婦,說:“夫人口口聲聲說,我意圖對你施暴,非禮于你,可有此事?”

“沒錯!”

寡婦一口應承下來,說:“不是意圖,你這禽獸就是對賤妾施暴了!嗚嗚嗚……賤妾名節已毀,如今是活不下去了,也不怕指認了你!”

寡婦說着,還繪聲繪色的開始胡編亂造,說:“賤妾半夜睡不着,出來透氣兒,哪知你這禽獸竟然窩在賤妾舍外,見賤妾出來,便捂住賤妾口鼻,硬生生将賤妾擄劫到這偏僻之所,意圖……意圖……嗚嗚嗚,賤妾的清白這就叫你毀了,我今日便跟你拼命,嗚嗚嗚……”

寡婦說的有模有影兒的,好像張讓真的是那個不堪的禽獸一般。

衛家衆人一聽,更是讨伐張讓,說他禽獸不如,豬狗不如等等。

張讓卻面不改色,不見生氣,不見緊張,一臉平靜的說:“那就錯了。”

“什麽?”

寡婦連聲說:“他還想狡辯!這個畜生還要狡辯,嗚嗚嗚!”

張讓繼續說:“我說……這就錯了,而且大錯特錯。先前的短刀,夫人可不承認,好,也有可能是我們奪取了衛家的短刃,反過來殺害了仆役,但你說我對你施暴,這就大錯特錯了,因為……”

張讓頓了頓,面上仍然沒有一絲的波瀾變化,風平浪靜的說:“因為我是個閹人。”

“什……什麽!?”

張讓的話音一落,寡婦慘叫聲一聲,睜大了眼睛瞪着張讓。

而其他衛家旁支則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盯着張讓上下打量。

魏家的人早就知道這件事情,因此并不詫異,張讓何止是閹人,他還是十常侍之首,位居列侯,非一般的閹人可能比拟!

寡婦聽到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整個人都懵了,衛家的旁支面露驚訝之餘,臉上又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打量着張讓,又回頭去看寡婦。

這下子熱鬧大了。

寡婦再三肯定,說的有模有影兒,張讓對她施暴,張讓也再三詢問,寡婦都一再肯定,如今突然來了一個大反轉。

張讓平靜的說:“倘或有人不信,大可以跟我去驗明正身。”

張讓十分坦然,說:“如此一來,夫人說我施暴于她的事情,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

寡婦哪想到竟然變成了這樣,不過仔細一想也對,在之前的酒宴上,自己對張讓多次暧昧抛媚眼,甚至撩撥,但是張讓都無動于衷,還令寡婦當衆出醜。

現在一想,或許張讓打一開始,就對寡婦的暧昧毫無感覺,不然怎麽會如此鎮定冷靜?

寡婦大驚失色,說:“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衛老一看這場景,氣的渾身打抖,寡婦一直都在扯謊,看來張讓說的才是真的,他兒子才死了一年,寡婦口口聲聲說要給兒子守喪,哭天喊地的留在衛家,結果卻私底下與仆役私通,敗壞門聲。

如今東窗事發,竟然還推卸給旁人,險些讓大家錯怪好人。

衛老氣的使勁跺了兩下拐杖,發出“咚咚!”的聲音,沉聲大喊着:“給我……給我把她抓起來!”

寡婦立刻害怕了,說:“不!不是這樣兒的,賤妾記錯了,記錯了,是他們一起施暴于賤妾,那閹人只是幫兇,幫兇!”

寡婦現在才改口,顯然拙劣的很,為時已晚,連衛家的旁支也不敢站她這面兒了,一個個閉嘴不說話。

寡婦被幾個仆役抓起來,眼看着自己已經沒有希望,突然眼目暴凸的嘶喊着:“既然如此!咱們誰也別想活!你們根本不是做生意的商賈,也不是衛家的遠方從親!我要揭發他們!我要告發他們!他們是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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